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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深圳回來,我沒怎麽見敏,見了也隻是打個招呼。敏沒有和我解釋,我也不聽她的解釋。敏做了流產,在報社又引起了不小的震動,說什麽的都有。我聽新聞部老主任說:“敏可能調走,到另一家報社當主任。”

小霞開始適應伺候嶽母的差事,可幾個月下來,小霞的脾氣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她是個從農村來的孩子,天天關在嶽母的房間裏伺候病人,忍受不了孤獨。小霞常常和嶽母爭吵,我就天天做兩個人的思想工作。盼盼還沒去日本學習的時候,晚上就怕聽到小霞的喊叫。有一次,她突然從**爬起來對我驚恐地喊著:“你聽,小霞跟我媽又打起來了。”晚上,我們一家吃飯,電視裏播放著有關艾滋病的報道,看著看著,小霞突然哭了起來,誰勸也不管用。最後吃晚飯,她拒絕到飯桌上,也不給我嶽母翻身。我嶽母害怕了,她的關注是必須翻身,不翻身就要起褥瘡,有了褥瘡就要爛,然後身上長爛肉離開這個世界。我把小霞拉到我的小屋問:“怎麽回事,誰得罪你了?”小霞說:“誰也沒有。”我惱火了:“那你好好的哭哪門子?”小霞咬緊牙關,就是不說話。我推了她一下,她衝我喊著:“我得了艾滋病,你動我就傳染你,我死你也得死!”說完,她虎視眈眈地叉著腰。我驚呆了:“你得了艾滋病?”小霞說:“對,我被你們男人霸占過,我得了艾滋病,就像電視裏的那樣,你們一家子都得傳染上了。”我問:“怎麽霸占你的?”小霞說:“我不告訴你。”說著又哭起來。我爹走過來問:“小霞,究竟怎麽回事?”我對小霞說:“你以為男人霸占你,你就得艾滋病了,你傻不傻?這得看那個男人有沒有艾滋病!”小霞看著我,我戳著她的腦門說:“你得有文化懂嗎?你不懂文化,這輩子就得跟豬一樣過日子。”說完,我甩手走。

我爹後來跟小霞說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覺得小霞看我的眼神總是怪怪的。有一回,她突然跑到我的房間神秘地問我:“大哥,男的跟女的怎麽做呀?”我不解地問:“什麽叫怎麽做?”小霞滿不在乎地冋:“我想知道男的和女在**怎麽做算發生關係?”我看著小霞那幼稚的樣子,說不出話來。

有一天晚上,嶽母和我聊起來嶽父,說:“你嶽父這個人脾氣不好,但為人厚道。當初,領導讓我和你嶽父談戀愛,你嶽父對我很守規矩,不敢動我一根汗毛,直到上級正式批準才敢和我親嘴。不像你爹,做假夫妻時就對我有歹心,喝醉酒就和我動手動腳的。我念你爸爸和你嶽父不錯,沒向上級反映。要不然你爸爸早就被摺職務了。”

我問嶽母:“你和我爹當初有事嗎?”嶽母說:“你爸爸比你嶽父漂亮,比你嶽父會討人喜歡。”再往下,嶽母就死活不言語了。我有時也聽到我爹談起我娘,講他們風風雨雨的一生,講兩個人的傳奇情感經曆。說了好多以前沒說的細節,包括兩個人是怎麽認識的,我娘從鬼子的牢裏是怎麽背他出來的。甚至講我娘的眼睛怎麽好看,那眉毛怎麽黑,講我娘作為女人真會長,哪好看就長哪,在深澤方圓幾十裏是數一數二的美人。有時候講得我夾在他們回憶感情的縫隙裏,成為他們忠實的聽眾。那天,嶽母的腰板突然變得能挺立起來。她說:“你推我到水上湖遛遛,我想這是我死前最後一次了。”

我推著嶽母又一次來到水上湖畔散步,路上嶽母不斷地想使自己的腰板更挺立些。記得那天的黃昏,夕陽特別大,沒有一點兒風。夕陽撫摸著我嶽母,她看著湖水嗚咽著,任憑我怎麽勸阻也無濟於事。

哭夠了,嶽母深有感觸地對我說*“死就死吧,想想我有你這個女婿也不錯,能逗我開心,跟兒子也差不多。我這輩子就是沒兒子,對不起老賈家。當初,你剛生下來的時候,我就要你爹把你過繼給我。他不答應這事,我就威脅他說,’你不把老四過繼給我,我就對你的幾個兒子說你當初曾經霸占過我。‘嚇得你爹險些給我跪下,男人就是這麽沒出息。”嶽母說完就樂了,樂得很爽快,樂過了就抽泣,哭得也很難過。我借機問:“當初我爹和你做假夫妻的時候,真的和你有過關係?”嶽母沉默了。我急了,說:“你一定得告訴我,究竟有沒有關係?”嶽母看著我說:“你一直憋著問我,你就把這事看得那麽重要?”我點了點頭。嶽母衝著夕陽高聲說著:“我對天發誓,我和小麥同誌在做假夫妻期間,沒有做什麽對不起黨的事情,隻是小麥同誌有一天晚上偷偷摸過我的胸部。"

我聽了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