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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交涉,我答應拍賣公司為他們拍賣的畫冊照相,這本畫冊裏有三百多幅準備拍賣的名人書畫。有四五個攝影師早就想為畫冊拍照,因為拍賣公司的出價是十六萬。可最後,拍賣公司的劉老總選中我,說我拍照技術好,更主要的是人很本分。落選的幾個攝影界同行很憤恨地對我說:“你還本分,說穿了,你小子最狡猾了。”

在拍賣那天,我作為嘉賓到現場。我很喜歡拍賣現場那種驚心動魄的氛圍,隨著此起彼伏的舉牌,價格就開始滾動,然後由拍賣師一錘定音。我到了現場,發現來的人很多,大多是漂亮的女人。誰都明白,這些漂亮女人是舉牌的,但沒一個是老板,都是背後有人在指使。繁花綻開,讓我目不暇接。突然,我看到了敏,敏坐在中間的位置,穿了一件藕白色的長裙,頭發束了一個大大的纂,用一條腥紅色的綢緞裹著,裝扮很抓眼。她看到我笑了笑,我覺得意外,作為報社新聞部的記者怎麽卷到拍賣的行列裏了?

競拍的過程中,敏很少舉牌,就那麽安靜地看著別人廝殺。我能感覺出敏在等待著一個大的舉動,而且早已運籌帷幄,藏在隱蔽處。果然,拍賣進行到**時,亮出了從海外回流的清代宮廷繪畫珍品爛梅流水圖》。我被這幅畫的新穎構圖深深地吸引住了:一輪明月下橫生出一株臘梅.樹幹蒼老,但老樹綻開新蕊,臘梅下有青泉傾瀉,滋潤著臘梅,畫麵上有輕風掠過,而風的感覺就是把臘梅的新蕊吹動,搖曳出一種晴和。乾隆在上麵題詞:“石角溪頭月如渚,冰香珠影澹如如,遙知瘦似枯梅者,梅樣精神未減初”。我整整拍了十六張,拍攝的時候額頭滲出了汗珠。攝影界的同行都知道我的手法,就是多好的畫麵我也絕對不會拍上三張。

拍賣師清了清嗓子,說:“這幅畫太難得,大家看到,這是清代宮廷畫師鄒4桂為乾隆六十大壽而專門創作的,又有乾隆親筆題詩,印有乾隆禦覽之寶。拍賣公司出的參考價是200萬元,現在開始舉牌。”話音未落,我看到有人舉了一個21。萬。我的眼睛盯住敏,她沒動。我覺得很蹊蹺,鬧不清楚為什麽她還不舉牌。210萬的牌子舉過後,場麵上沒有出現新的競價。拍賣師有些緊張,他鎮定了一下才說:“還有沒有新價,那好'210萬一次,210萬兩次……”就在拍賣師要說出“三”的時候,有人舉了220萬元的牌子,場內有些騷亂。我看到敏還沒有動’她的臉色很安詳,似乎沒有任何焦急的表情。場內又安靜下來,還是沒有人再舉牌。拍賣師又在說著“220萬一次,220萬兩次我看到敏開始舉牌,她的姿勢很好看,就是牌子舉得很高,人的腦袋卻埋在下麵,人們隻看得到牌子,看不到誰舉的牌子。一時間,場內議論紛紛。我看到拍賣師很快就喊“230萬一次,230萬兩次,23。萬三次。”於是落槌成交。有人對拍賣師喊著:“你喊得太快了,我還沒舉牌呢。”拍賣師朝下麵的人笑了笑,打著哈哈說:“我還不知道你,你能有這麽多錢嗎?”

拍賣會繼續進行,我的手機響了,是敏發來的短信。她說:“下麵是豐子愷一幅畫《竹裏人家》,絕對是真的,估計兩萬,你要買下來。”我回短信說:“我手裏哪有兩萬?”敏回信息:“成交以後,三天內才給錢。”很快,有人給我遞過來一個牌子,我發現注冊這個牌子的主人名字*是敏。我覺得自己像個木偶,綁在我身上的那些線都拴在了敏的手上。她的纖纖手指一動,我就開始表演了。

終於開始拍賣豐子愷的畫了,《竹裏人家》是豐子愷50歲時畫的,畫風簡樸,幾個人圍在酒桌前喝酒,背景是半截的竹林。拍賣師說參考價是一萬五千。有人出了一萬六千,我的手機響了,敏發來短信說:“別等了,你舉就是你的了。”我乖乖地舉起寫有兩萬數字的牌子,所有人都像看西洋景般地看著我這個生手。我果然拍得了那幅畫,旁邊有個老男人挖苦我:“你是個傻子,這是假畫,臨摹豐子愷的。”我沒說話,一個打扮得很時尚的女人不屑地說:“豐子愷的畫也不值錢,充其量就是文人畫,你上大當了。”

我走出拍賣現場,拐到後麵的蘭閨房酒吧。我看到敏正和一個穿著闊氣的男人談笑風生,她沒理睬我,專心地和那男人交談著,好像根本就不認識我。敏看男人的眼神很特別,總是含情脈脈的,能讓對方產生一種欲望。那男人對敏耳語著什麽,然後輕輕撫摸著敏的手。敏始終微笑著和他說話,有時候會簡單地笑笑,但整個表情很刻板。那男人的手開始朝敏的後背伸過去,我看到敏藕白色長裙的後麵是空的,露出她光滑而泛著青光的皮膚,男人的手像是一條章魚在爬行。敏不動聲色,男人的手伸到了長裙的下端,我看到男人的眼睛都閃爍著綠光。

我實在忍耐不住,給敏打了手機。手機響了,敏接過來,她對著手機的話筒誇張地說:“是張太太嗎,我就不去上海了,對,現在我在報社的采訪很忙。”我驚詫敏出色的表演,她知道是我打的手機,一點兒都沒有露出破綻。在敏對手機侃侃而談之際,我看到那男人的手抽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很快,那男人就走了,走得很慌亂。敏扭著腰肢走過來坐在我麵前。她對服務生嫻熟地打個手勢,說:“來兩杯威士忌,加冰塊兒。”我好奇地問:“你怎麽搞這種交易?”敏笑了,說:“報社的人都是狡兔三窟,你不也為拍賣公司做事嗎?不談這個,你買的豐子愷的畫,半個月後再拍賣會漲到三萬,你賺了一萬,而且沒費什麽力氣。你手頭沒錢,我先

給你墊上。”我問敏:“為什麽這樣對我?”敏說:“我幫助你是想讓你有點錢,在報社你算窮酸的。我心裏還有你,我想讓你知道。”我納悶地問:“你怎麽斷定能到三萬呢?”敏喝著服務生送來的威士忌’得意地說:今天,我舉這個《臘梅流水圖》的牌子,為我的主家賺了30萬,其實應該能賣到260萬元的。你知道我是什麽角色嗎?我是操作拍賣的大莊家。拍賣師怎麽說,下麵怎麽舉牌子,都需要事先設計和策劃,不能有半點兒閃失。我可以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失過手。”

我憋不住,問:“那豐子愷的畫是真的嗎?”敏撇撤嘴:“真的和假的那麽重要嗎?關鍵是有沒有價格,有,就行了。”我眼前的敏嫵媚地一笑,笑得很燦爛,也笑得我毛骨悚然。我覺得自己怎麽對敏生疏起來了呢?

冬季過去了,春天悄然而至。

水上湖的冰溶解了,白樺林有了綠色,兩位老人有說有笑地從南方回來了。我和盼盼把兩個老人從火車站接回家。當然,嶽母和我爹自然就住一間大屋子,虹住一間,我和盼盼住一間。我出去買菜回來,見單元的燈極為亮堂,窗戶上那碩大的喜字炫耀著一種幸福。我已經有很久沒見到過嶽母了,嶽母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雖然頭發白透了,大紅的毛衣映襯的嶽母如同鑽進了時間隧道,煥發出了少婦的情韻。尤其是那臉上的表情更是令我驚詫,一向刻板的眉宇間竟洋溢出女人的萬種風情。我爹熱情地拉著我,笑眯眯地端詳著我,沒有了往日的莊嚴。我發現,他眼裏都是嶽母的身影。嶽母的笑容已經均勻地散在她的五官上,嘴角泛出一種滿足。一桌子菜燒的都是南方味兒,甜絲絲的。

我爹陶醉地說:“這都是我親手做的,怎麽樣?有點兒你媽的味道了吧?我現在舒服透了,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跟你媽媽結婚,使我知道了什麽是女人,什麽是賢妻。說句沒出息的話,我終於懂得什麽是夫妻生活。”

嶽母捶著我爹,說:“你怎麽老不正經,跟孩子說這些幹什麽?”說完她毫無顧忌地靠在我爹的身邊,給我爹夾菜,陪我爹喝酒,說到高興處還會唱上一段弦子書,滿桌子都是她的氛圍,眼裏也僅有我爹一個人。她甚至偶爾在我爹臉頰上親一口,當然親得很自然、很得體。我爹也不回避,也回報她一個吻,全不顧我們在身邊。

盼盼的臉繃著,她不敢去看自己的母親。嶽母根本就沒注意盼盼的神色,還不住地詢問自己是不是比以前漂亮了?比以前瘦了?趁著我爹喝多了酒,高談闊論時,盼盼小聲對我說:“這兩人是不是打了激素?”

在杯盤狼藉時,嶽母突然認真地說:“我在教你爸爸唱歌,你爸爸學得很快。我會的革命歌曲很多,比如《革命人永遠是年輕》。我老了,若是年輕的話,我也要為你爸爸生一個兒子。有了孩子,家才完整。有時間,你們兩口子也帶著虹到南方逛逛。那裏空氣好,地也鮮靈,孩子也會聰明。我實在不喜歡這兒,冷得讓人舒展不開,走到娜兒都是黃顏色,還是南方好啊,滋潤人呀。”

我和盼盼離開兩個老人,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我嶽母塞給我們一兜子荔枝,紅紅的嫩嫩的。我嶽母說:“甜極了,這是我摘的。”還沒容我和盼盼走出房間,我嶽母就關上門,那厚厚的門板都沒隔開她爽朗的笑聲。過道黑黑的,也沒有一盞燈,我攙著盼盼,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自己的房間走。盼盼猛然哭出了聲,她趴在我的肩膀上抽泣著,傷心地說:“我沒媽媽了。”

我們決定出去透透氣,夜幕降得很快,老幹部公寓窗戶的燈光沒剩下幾家了。我們路過水上湖時,聞到一股子春天的氣息,如酒,醉人。飛鳥成群成對地在夜空中翱翔,“嘎嘎”的聲音震得人耳膜疼。盼盼朝著夜空使勁兒喊了幾嗓子:“我是孤兒!我是孤兒!”喊著喊著,眼淚直往下滾,我過去給她擦。她推開我,吼叫著:“你少他娘的裝蒜,敢情你爸爸占便宜了,那麽大歲數還想著女人的事,沒岀息!”我也火了:“你不說你媽媽那麽風情,說我爹幹什麽!一個幹柴一個烈火,誰也別怨誰!”

兩人回到家,夜深沉了,濃得像一條厚厚的毯子。虹早回屋睡了,自打老人們去南方以後,虹就天天喊著沒意思。確實,老人走了,屋裏安靜了許多,可也沉悶了許多。兩個老人回來了,虹依舊老早就跑進小屋。看著兩個老人的屋燈黑了,門關得很緊,聽得出來我爹的鼾聲很香甜。我躺下看著電視,盼盼在衛生間裏洗澡,她洗得很慢。我在**喊著:“別凍著,快出來吧。”盼盼沒有回答,隻有嘩嘩的水聲。我聽著水聲隱約產生了一種衝動,我太熟悉盼盼的各種暗示。許久沒有和盼盼親熱了,對那種肌膚之間的親熱都沒有了興致。盼盼披著一身水汽,濕漉漉地鑽進了我的懷裏,她的頭發貼在我的胳膊上,我不覺打了個冷戰。盼盼的**貼著我,雖然小但也擠得我喘不過氣。她放肆地從我的臉上往下吻,撩得我不能自持,幾乎喊了起來。興奮之餘,我有些緊張,然後逐漸放鬆,反正自從老人去南方以後,可以自由自在地活著,盼盼**時喊了幾嗓子,喊的聲音很響亮,也很自豪。我埋怨她道:“你喊那麽大聲幹啥?”盼盼興奮地說:“不喊不過癮。”我們兩個人都樂了——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我摟著盼盼,覺得盼盼的身上很冷。我對盼盼說:“你分析分析,我爹和你媽是不是在那屋也在上床辦事呀?”盼盼起初還繃著臉,後來緩和下來,裝作不在意地說:“那麽大歲數還行嗎?”我滿有道理地說:“幹這種風月的事情跟歲數有什麽關係?有了情致就做唄,就是做好做不好的事了。”盼盼推操了我一下,惡狠狠地說:“你說他們幹什麽,我今晚絕對不放過你疽兩人又滾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