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夜:美麗長發 01

最近寫文沒什麽靈感,腦子總是沉沉的,不靈光,於是給主編要了幾天假期,在家裏休息。

很奇怪,以前天天碼字,累得要死,這突然一休息了,還有點無所適從,在**躺著一點事情沒得做。

早上十點多,我沒起床,老三在屋裏悶壞了,不住地用爪子撓門,被我臭罵一頓,才哼哼唧唧地安靜下來,它偷偷溜到夜行圖旁邊,提鼻子嗅了嗅,用 嘴巴叼住一個角,從沙發上扯到底下,爪子嘴巴並用,撕扯起來。

我聽到老三哢嚓哢嚓撕書的聲音,起初沒在意,並不想去管,但突然想起我的書都在書架上放著,那它撕得豈不是我的夜行圖? 我大喝一聲,從**跳下,輕輕把老三踢開。

“幸好幸好,夜行圖沒壞就好,不然陳第安真要跟我拚命了。”

夜行圖的圖紙不會被任何外力損壞,因此紙張上隻留下了幾個牙印和老三的口水。

我小心地把口水擦去,腦海中忽然想起陳第安。

“對了,他答應過我要叫我幾招防身的。”

“解——”陳第安從圖頁中飛出,進入我的身體。

按理說人死後靈魂是不可以長久留在人間的,否則會漸漸化為塵煙,永不超生,不過陳第安接著奇魂蟲的能力,讓他寄生在自己靈魂上,可以一直停留

人間。

“今天怎麽這麽有興致,沒鬼也把我放出來了。”

陳第安控製著我的身體,在屋子裏散步,四處翻找零食吃。

“還是自己家舒服。”

“你說話注意點吧,這裏的主人是我,還有,那盒巧克力很貴的,我平時都舍不得吃。”

“瞧你這話說的,見外了不是,你吃我吃誰吃不一樣?”陳第安原來是個如此活潑的人。

我的靈魂被他排擠到身體的邊角,隻能看見外界,卻沒有其他感覺。

“行行行,你吃完了可得幫我個忙,教我兩招。”

“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功利,有事的時候才叫我,沒事兒的時候就想不起來我。”

“沒事兒放出你來幹嘛?你在書裏待著不挺舒服的嗎?風吹不到雨打不著。”

陳第安冷哼兩聲,把巧克力放下, “你怕是不知道被封印的感覺。”

他向前伸出雙臂,雙掌相疊,猛地回扣擊向自己胸膛。

我的靈魂登時震顫一下,刹那間便好似進入一灘黑水中,身體不聽使喚,大腦也無法思考,整個人停滯在黑暗裏,如同墜入永恒的虛無和寂滅中。

僅一秒時間,靈魂又被一股大力拖出黑水,我卻感覺千萬年般漫長,那種浩瀚虛無的恐懼,在腦海中久久不肯散去,我如今才真正體會到蘇軾筆下“滄 海之一粟”是何等的虛幻磅礴。

“我剛剛將你封印了一秒,可我在夜行圖中每天都是這樣度過的,你知道我的難處了吧?”

我小雞叨米似地點頭不止, “我知道了,以後經常放你出來曬曬太陽,真是苦了你了。”

“經常倒是不用,這樣對你的身體沒有好處,你要是體諒我的苦,就早日把夜行圖給我集齊,那樣我也能閉眼了。”

陳第安早就死了,他的靈魂用了太多時間去看破生死和生命,早把虛無一笑而過。

“今天就教你幾招,也免得下次被雜七爛八的小鬼折騰成狗熊,給我丟臉。”

陳第安隨手抽出一張衛生紙。揚到空中。左右劍指橫豎交叉,置於胸前,他口中念訣,柔軟的衛生紙在空中卷曲成一根紙質牙簽。

“去——”

陳第安一揮手,紙簽刺向昨天喝剩下的半瓶可樂,噗嗤一聲,刺穿玻璃瓶,然後釘在牆上,扣下一小塊牆皮來。

“好厲害——”我看得呆了,忍不住讚歎道。

“那當然,這可是我陳家的獨門絕技,你來試試。”

陳第安將我的靈魂推回我的身體。

“哎喲。”我雙腿一軟,倒在**。

“這怎麽回事?”我問陳第安。

“壞了,不能這麽教你,靈魂在身體裏來回倒換很費體力,不能再這樣了。”

“那怎麽辦啊,你在我身體裏能教我嗎?”

“我看夠嗆,除非再附身到另一個人身上。”

“家裏就我一個人,我去哪兒給你找人——”正說時,我的目光轉移到老三身上,不由得壞笑一聲。

“你小子打什麽主意?想讓我附身到狗身上嗎?瘋了吧?”

“也隻能委屈你一下了,招數總是得學的吧?你變通一下嘛——”

陳第安連連罵了我幾十句,我隻是笑著點頭應承。

他罵得沒詞兒了,這才答應道:“也行,我倒是沒有唐陸那樣老頑固,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我警惕地問道,心想他古靈精怪,指不定要出什麽餿主意。

“你得拜我為師,跪在地上虔誠地磕三個響頭,我才能教你,這可是我們陳家的規矩,不能壞。”

“你,剛才你怎麽不說,你是不是誠心讓我給狗磕頭?”

“我這也是才想起來,再說,你讓我當狗我都當了,你拜狗為師,還有什麽叫屈的?”

“行行,我忍了,今天這事兒,咱們誰也別告訴。”

我將老三抱到**, 一手按著狗頭,陳第安順勢溜進老三的身體。

“汪,汪!”老三叫了兩聲,抬起一隻爪子按在我頭上。

我瞥了老三一眼,看著這隻棕色的小狗,想起它就是陳第安,忍不住笑出聲來。

“嚴肅!拜師要嚴肅!”陳第安的聲音幽幽地傳入耳朵。

我強收笑容,跪在地上,心裏別扭得很,迅速朝老三磕了仁響頭,趕緊起身。

“好徒兒,師父可以教你本事了。你再看一遍。”

陳第安抬著狗爪,東指西指,紙抽中蹦出一張紙,在空中折疊成紙簽,嘭地一聲在玻璃瓶上又插穿兩個小洞。

他將心法和口訣——傳授給我,讓我試試。

從控製紙張浮空開始,這些都還簡單,難的是讓紙張按照腦中所想折疊,然後猛地發力,進行攻擊。

我連試了一個小時,渾身汗涔涔的,還是最多控製白紙飛上天空,稍一用力,紙張便自動揉成一顆紙團,從空中掉下來。

“哎,你沒有陳家血統,學起來很麻煩。平時需要多練習。”

我看著滿地紙團,禁不住地懊惱起來。

我展開一張紙,在手中搓成一條。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我可不可以先折出形狀再發力!”

“你隨意

我按照法訣心法,將手裏的紙條升上天空, 一甩手,向玻璃瓶紮去。

紙條被軟軟地彈開。

“怎麽會這樣?”

我接連射了幾根,都毫無力量。

“正常,你一點力量都沒有,打不出效果來的。”

“那我不要學這個了,學來學去沒啥用呀,有沒有很實用的,速成的那種?”

“有,你好好練這個,我再教你一個實用的。”

我按照陳第安的指示,先在手中折出一個紙鶴來,然後根據心法口訣,右手二指點在眉心,閉目凝神,手指離開的那一刻,眼球忽然酸疼無比,我把手 指指尖點在紙鶴身上,然後操控紙鶴飛到空中。

“可以睜開一隻眼了。”

我慢慢睜開左眼,眼前一片漆黑,慢慢變亮,眼中的世界,竟然變成紙鶴的視角。

我睜開左眼,竟然自上而下看到了老三和自己的頭頂。

“你左眼的視力進入紙鶴中,右眼視力仍然保留。”

我用手指控製紙鶴的移動,左眼的視角也向上向下轉動,剛開始東飛西撞,但後來也就適應了。

“這一招來得快啊。”我忍不住讚道。

“自己私下裏也要多練習發力動作,別每次都指望我救場。”陳第安道。

他將陳家的入門心法招數和修煉方法一並告訴我,讓我多加練習。

陳第安再次回到書裏,老三卻因為體力消耗過大,承受不了陳第安的靈魂寄生,睡了一天,我練了半天,發現體力消耗極為巨大,渾身酸疼,幾乎站不 起來,於是隻滿足於學了這一招紙鶴術。

第二天,主編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他給我找了個活兒。

“你不是最近沒思路嗎,我打聽到有一家殯儀館鬧鬼,你可以去體驗一下,找找思路。”

“老大,我是寫文,又不是探險,不用這麽整我吧?”

“你就放心好了,又不是真的有鬼,你怕個球?總不能讓你在家一直閑著吧,閑著能閑出思路來?”

我自然是不敢反抗,再找主編去要殯儀館的資料,他卻隻告訴我說沒有,殯儀館有一對老夫婦,去了找他們就行。

我管唐陸要了幾張符揣在懷裏,拿黑竹簡應該是沒有必要,我們遇到的鬼雖然不少,可正常世界到底不是哪兒都有鬼的。 殯儀館挺遠,在城外鄉下,殯儀館用磚瓦牆圍住,對麵是孤零零的過道,其餘地方,放眼望去,皆是荒涼,野草遍地。

兩扇鐵門鏽跡斑斑,似乎很多年沒有關上過,院子裏用雜碎的磚漫著,雜草從磚的縫隙中野蠻生長。

院中是一排高大的磚瓦房,窗戶又高又小,屋子裏想必很是黑暗。

我來到正屋前敲門,沒人應答。

“請問屋裏有人嗎?我可以進來嗎?”我輕聲詢問,正猶豫要不要推門進去時,兩扇木門開了一條縫。

從門縫中露出半張年邁的人臉,是一個老人,他滿臉皺紋,老人斑又大又紅,渾濁的眼球轉動,上下打量我。

“麽事?”

老人見屋子外隻有我一個,神情便有些不耐煩,他開口時,嗓音像用指甲刮砂紙一般嘶啞,聽上去很難受,好像嗓子裏卡著一口痰。 “大爺,您好,我是記者,想過來采訪一下您。”

這話是主編教給我的。

“訪我作甚——是想跟我說啊話不?”老人忽然咧開嘴笑起來,露出半口黃牙。

我沒想到老人態度轉變得這麽快,連聲道: “是是,就是想跟您說說話。”

“哎!好——”老人突然昂著頭,高扯著嗓子歡聲叫起來,那聲“好”字喊得格外扭曲,好像在用鋸子鋸小提琴似的,聽得我心裏發毛。 老爺子看上去腦子有點問題啊。我心裏默念。

老人隻開了半扇門,讓我擠進去,陽光灑在他身上,他如同被開水燙到一般,迅速閃開,隻在光線下露出半張臉。

他把門迅速關上,屋子裏迅速暗下來,我一慌,主編說殯儀館鬧鬼,我本來就緊張,老人猛地把門關上,屋子裏什麽都看不到,我怎能不驚慌,倒吸一 口涼氣,迅速向門板上靠去。

“太,太黑了吧,老爺子—”

“嘿,嘿嘿,原來你怕黑啊——”老爺子冷笑兩聲,啞著嗓子道,從聲音中聽得出他離我不是很近。

我稍微放鬆了些。

“哧”的一聲,老人劃著一根火柴,點上一根白色蠟燭。

橘紅色搖曳的火光隻在屋裏照出他的半張側臉。

“怕黑?拿蠟,不能開燈,會嚇跑死人的魂。”

我接過略顯冰涼的蠟燭,顫著嗓音問道: “您,您是說,要把所有死人的魂都留在這兒?”

“留在這兒?哈哈哈!”老人忽然不正經起來,又幹啞地大笑,喉嚨中咯咯地響,格外瘳人,我拿著符紙又有何用,能治得了鬼,卻治不了可怕的

人, “我可沒好多香火喂這麽多死鬼。”

“那究竟是為什麽?”

“死人的魂舍不得離開身子,我把他們的魂和身子一塊兒燒了,他們就乖乖上路了,不會留在人間作孽。”

“這是什麽時候的傳說?”

“這是規矩!”老人忽然嚴肅起來,他猛地撲向我,我以為老人要殺我滅口,燭光中,他幾乎禿掉的頭頂閃著光,我下意識地向後躲,身體卻撞在門板 上,老人動作迅速,來到我麵前,我正要抬腿踢開他,老人卻一手扇滅了蠟燭。

“幹什麽!”我幾乎是喊了出來。

“噓——”老人從我滿是熱汗的手中奪過蠟燭, “不要喊,吵到死人啦!蠟不要燒這麽長時間!”

這又是什麽奇怪的破規矩,我心中咒怨道,見老人隻是行為奇怪,似乎並沒有害人的意思,我這才放心下來。

又想到四裏八鄉就這一家殯儀館,死了人都要送到這裏火化,也沒聽人說過殯儀館有什麽恐怖傳聞,否則老人早幹不下去了。 “不要聽主編的,他肯定又在忽悠我了。”我咬咬牙,權當這次是殯儀館采風活動。

老人伸出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幹瘦如枯柴,手心粗糙猶如砂紙,拉著我望另一個屋子走去。

“你不是想看看館子啊,給你看看死人的客棧!”

我跟在老人身後,挑簾來到另一件屋,這屋子寬敞得很,微微有風吹進來,帶著一股濃厚的腐味,卻並不是臭味。

還有一股檀香味。

老人鬆開我,在黑暗中有如海裏泳動的魚,熟練地摸到香壇前,從香爐中拔下三根香,對著空氣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

“年女老少大小祖宗們,多多得罪,陽光曬屁股啦,起床起床——”他將香插回原位,舉著竹篙把天窗——打開, 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射進屋中,眼前

頓時敞亮起來。

我跟在老人身後,他打開最後一道窗,扭過臉,我這才看到那張正臉。

他一半臉正常,另一半卻好似麵人的臉被揉成一團又摔在地上,分不清眼睛鼻子嘴,爛肉新芽一叢一叢地扭曲在一起。

我倒吸一口冷氣,被嚇了一跳。

“嚇死你了吧——”老人一直用半張嘴說話。

“沒有沒有,我,那個—”我知道老人這副麵孔,肯定是經曆過什麽悲劇,我不敢輕易問他,怕讓老人想起傷心事。

“讓火燒得,火災,房梁子著火,砸我臉啦!”

“這樣啊,人沒事就好。”我輕聲道。

“那可不是!活著好啊!”

老人轉身放下竹篙,背後從脖頸處露出一條寬大的辮子,辮子梳得很寬,幾乎和他窄小的肩膀一樣寬,烏黑亮麗。

老人轉身帶我到對麵停屍的櫃子,嘴裏喃喃道:“這裏呀,躺著的都是不好的,也不多,躺著的也有好的。”

我沒在意他說什麽,隻盯著那條奇怪的辮子。

忽然,我反應過來這條辮子不對勁,頓時雙腿一軟,險些倒在地上,忙用手扶住桌子穩定身形。

老人是個頭發花白的半禿子,哪兒來的辮子!辮子又怎麽會從脖領子裏伸出來?

老人嘴裏還在咕嚕咕嚕地念叨著,來到停屍冰櫃前,隨手拉開一道抽屜。

我悄悄來到他身後,仔細端詳那條烏黑寬大的辮子。

“嗬——”

這哪裏是辮子!這是一條用頭發織成的圍巾!

“哂 ”我沒忍住,低聲叫出來。

老人卻沒意識到,他還以為我怕看見櫃子裏的死屍,他將屍體推回冰櫃。

“這個太醜啦!是讓車撞死的,臉都撞碎啦!我還得給他整容,我老啦,眼神可不好,就拿著針,用手一塊一塊摸他的骨頭,用針縫起來的,有好幾 次,手指頭都捅進腦子裏啦!哈哈哈,害怕不?”

我全沒聽老人說什麽,隻是盯著那條黑發圍巾, 一針一針地細密編製,花紋雖然簡單,但是用一縷一縷的頭發編成一條圍巾,可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

的。

我幾次想問老人這條圍巾的事,卻害怕擊中他某條脆弱的神經,萬一發病了可是麻煩。

“你看這個,這個大姑娘,死得可惜,讓人給害慘啦!”老人不管我聽不聽,自顧自地再次拉開一道抽屜,裏麵躺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身材很好, 臉蛋也不錯,死得很安詳,在冰櫃中被拉出來的那一刻,宛如童話中的睡美人,睫毛上還掛著冰霜。

“真可惜,貧血,貧血貧死的吧?我也不知道,你聽人說過嗎?這個姑娘搞了個對象,他對象可不是個人,把人家小姑娘給騙了,搞大了肚子,又在小 診所裏做人流,後來把姑娘賣到妓院啊還是什麽地方,我搞不懂,後來,這個女的呀,就貧血啦,死了,可惜得很!”

我既想聽老人將故事,又想弄清楚老人這條頭發圍巾的來曆,老人幾乎知道這裏每個死人的故事,每一個都能給我帶來很多思路,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

聽還是該問。

我目光一瞥,端詳著那個姑娘, 一頭金發很是好看,但是,她的頭發,簡直稀疏得不像樣。

“老——”萬千思緒在腦海中翻湧,不知道該先說什麽,想喊老人一聲,還沒說出口,他忽然打個哆嗦,打斷我的喊叫。

老人大叫: “啊呀啊呀,各位老小祖宗對不住,我這就把窗戶給您關上!”

他扭曲著怪臉,急匆匆地又去拿竹篙關窗戶,把我幹幹地晾在身後。

黑暗中的光柱一道道被掐滅,屋子裏頃刻黯淡下來, 一股寒氣從我身後襲上脖頸,我打個冷戰,想起老人忘記把屍體推回冰櫃,心裏登時涼了一半,老 輩子人們曾說,接觸被凍起來的死人時,千萬要小心,不能被死人口中的冷氣吹到,吹到一口減壽十年。

此時我陡然想起,不由得心慌,猛地轉身去瞧,但見一股光柱射在我腳下,從地麵反射的光照在停屍冰櫃上,原本躺在停屍板上的屍體,直挺挺地坐了

起來!那女屍僵硬地回頭,與我對視,無奈眼皮被冰凍住無法睜開,上下睫毛嘚嘚作響。

“啊!活了!”我大叫一聲,登時坐在地上。

嘭地一聲,老人關閉最後一扇窗戶,屋子陷入徹底的漆黑,老人緩緩朝我走來,此時我已全身發麻,毛發竟乍立起來,骨肉不自覺地發抖,黑暗中老人 前進是踢中我一腳,我趕忙在地上橫滾幾圈給老人讓路,雖然姿態略顯狼狽,但此時猶如大難中僥幸保全性命一般。

聽老人的腳步聲,踉踉蹌蹌,顯然是不知道踢到了我,嘶啞著咒罵幾句,來到停屍櫃前,熟練地將停屍抽屜送回冰櫃內,竟沒發現那女屍詐屍!

盡管一絲光線也沒有,但他還是熟練地從桌子上拿起鎖頭,將抽屜哢嚓哢嚓鎖柱

這下我才稍微放心,難道剛剛詐屍的那一幕是我的幻覺?

肯定是了,老人離那麽近都沒發現異常, 一定是我看錯了。

我長舒一口氣,正待從地上坐起來,老人突然暴怒,在黑暗中大聲喊叫:

“什麽人!什麽人來偷我的東西?是誰!我聽見你了,出來!’

我又被老頭突如其來的咆哮嚇到,賊?哪兒來的賊?正疑惑時,發覺老頭發喊的聲音竟是朝我這邊,我登時又打個冷戰,難道老頭又發神經,把我當成

小偷了?

老人在黑暗中劃亮一隻火柴,燭光亮在我麵前,橘色的火光旁, 一張半人半鬼的臉突然探向我的麵門,正是那老頭!

“你是誰呀!你也是死人嗎!想不想讓我燒了你!你為什麽坐在這兒!”

老家夥果然是又犯神經病,不認人了,我心道此地不得久留,來不及站起來便手腳並用向後退,在燭光燃盡前的最後一刻,老人手裏多出來一把生鏽的

爛菜刀——

我心中慘叫不好,這老家夥要玩賴了,我身子比他靈活,忙退出兩米外,起身尋找出口。

“別他奶奶的跑!早晚要燒,讓老子先把你分了!”

老人兩條腿倒騰的飛快,朝我的方向奔來。

我要是跑起來固然比老頭快,但一點不熟悉這裏的地形,生怕跑著撞在牆上。

隻能一邊快步走一邊揮舞雙手摸索。

老頭很快就追上來,我心說糟糕,他耳朵靈敏得很,肯定是聽著我的動靜來找我,

但聽得身後風聲一起,我知道老頭要揮刀來砍,雙腿不敢挪動,忙抱頭蹲下,果然,老頭橫劈菜刀,從我頭頂掠過。

“嘿嘿,嘿嘿。”身後傳來老人陰冷的笑聲, “老死東西,還會動,老子跟死人打了一輩子交道,你最厲害啦!”

說罷,舉手又要揮刀。我不知他要怎麽攻擊,因此不敢輕舉妄動,哪知老頭突然彈出右腿向前踢了一下,正中我的膝蓋,當下我便立即反應過來,這是 在找我位置呢!

老頭收腿時嘿嘿冷笑,我料到他要向我劈砍,又不知方向,因此蹲在地上雙腿猛然發力,身體向後躍去,本來連跳帶滾能躲開老頭一米多遠,結果剛一 閃身後腦勺就撞在牆上,眼前黑黢發地直冒金星,老人一刀從空中直直地剁下來,正砍在洋灰地麵上,蹦出兩三粒火星,老頭菜刀下落的位置,正是在 我兩條腿之間,但凡我稍微偏一點,這一刀就要砍在我腿上!

“還跑!還跑!”

老人調整姿勢,又要進攻。

我腦子裏隻剩下一個想法:喊人幫忙。

喊陳第安來應付。

但馬上腦中就傳來他的嘲笑:能不能有點出息,遇到什麽事都喊我,連個老頭都對付不來?

是啊,我連個老頭都對付不來嗎?

我頓時來了精神,既然在黑暗中不是你的對手,那我把燈打開不就好了。

我雙腳向後一蹬,靠著牆站起來,猛地打開手機的手電光,刺眼的白光照在老頭的臉上,他那張怪臉更顯恐怖。

白光下,老頭麵目可憎,大喊道:

“把燈關上!”

“呸!”

我正要扭身找出口,老頭翻身襲來, 一刀下來便會砍在我身上,因此我反而從他身邊一繞,繞到老頭身後。

他手裏拿著菜刀朝我追來,我想起那根竹篙,又長又粗,剛好用來防身,於是借著燈光在屋裏搜尋。

“快關上!惹了我的祖宗們,我弄死你!”

我彎腰從地上抄起來,看準了老頭的位置,忽然把手電筒關上,架起竹竿,朝老頭奔來的方向一捅,另一端果然抵在他身上,我自然不敢用力,免得出 了人命或者受傷,我日後逃不了責任,這畢竟不是抓鬼,可不能拚命。

老人沒料到我拿竹竿抵禦,忽的腳下一滑,被我撅翻在地。

“老家夥!死東西!你姥姥的!”

老人倒在地上,大聲咒罵。

我重新打開手電,快步找到門口,恨不得一腳便能邁出這個陰森詭異的地方。

倒在地上的老頭忽然哀嚎: “哎喲,腿折了,救救我吧。別走!’

我一愣,走到門口又停住,怕這老家夥真被我一戳,把腿摔壞了,那到時候訛上我不就慘了?

他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本來就猙獰的臉扭曲成一團。

我小心來到他麵前,老頭還兀自在地上抱著腿打滾,我欲要扶他一把,老頭突然圓睜那僅有的一隻怪眼,手裏的菜刀朝我甩過來。

“啊喲!”我反應靈敏,迅速歪頭躲開, “在地上躺著你的吧。”我顫巍巍地撂下一句狠話,再不管地上的老頭,飛也似地跑出殯儀館, 一路跑—路在 腦子裏咒罵讓我來這裏調查的上級老大。

總算安穩地回到家裏,脫掉衣服提鼻子一聞, 一股濃鬱的酸腐氣息撲鼻而來,如同把一塊帶著臭味的海綿塞進鼻孔,我隨即甩手把衣服扔進垃圾袋,裹 嚴實了扔到外麵。

剛進殯儀館的時候竟沒覺得裏麵味道這麽大,出來以後才察覺這股惡心的氣味,每每想起便幾欲作嘔,就算再給我一個月假期我也不會回到那個神經老

頭那兒一次。

晚上,主編打電話問我殯儀館調查得怎麽樣,我雖然生氣,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強裝淡定說還好。

今天雖然差點被折騰死,但較之以前的經曆,這次並不算特別凶險,自然也沒太放在心上,不過想到坐起來的女屍,心裏總是發麻,也不知道是幻覺還 是現實了,我把唐陸給我的紙符貼在褥子下,這才踏實地睡到第二天中午。

剛起床便有人敲門。

我暗自奇怪,除了唐陸還有誰能找到我家裏來?我也不認識幾個人。

迅速穿好衣服開門,門外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幹淨女人,帶著一頂黑色帽子,幾縷金色的發絲垂下來。

她全身濕透,臉上還掛著水珠,不知道是汗水還是什麽,她的長相我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女人見我一直盯著她的臉出神,也沒什麽

反應,同樣麵無表情地盯著我。

“請問,咱們認識嗎?”

“可能認識吧。你先讓我進來,曬得我難受。”

“等等,咱們既然不認識,你突然闖進一個男人家裏,讓人有點莫名其妙。’

“我要找你幫忙。”女人臉色忽然很難看,陽光曬在她背上,讓她很不舒服,不等我答應,從我身邊擠進屋子,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我還想伸手阻攔,卻已經晚了,“姑娘,你身上都是水,這——“

“什麽?”女人打量一下自己,果然衣服濕淋淋的,她忙站起來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然後摸一摸自己的後半身,也是潮乎乎的,大驚失色,“怎麽回事啊,我怎麽全身都是潮的?’

“你這兒有沒有幹淨衣服?快讓我換一下,真煩。”

“我一個人住,哪兒來的女人衣服讓你換。”

“那給我一身你的也行,快,我怎麽沒發現呢。”

“不是,”我實在沒想到這個陌生女孩竟然如此拿自己不當外人, “咱們明明剛認識,啊不,還不算認識,不用這麽不客氣吧?’ “哎呀,你墨跡什麽呢,我把你當自家人,你還不把我當自家人啊?”女孩說著脫掉濕乎乎的外套丟在洗衣機裏,徑直走進衛生間,

“快點啊,我等你拿衣服。”

我被這個毫不客氣的陌生女孩搞得一頭霧水,竟然還要穿我的衣服,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起碼的一點我是清楚的,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這個女孩子來曆不明,幹脆把她請出去算了,要不然直接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喂,你拿衣服了沒有呀?我光著身子凍死了。”

我正要開門把她拉出來,女孩忽然大聲叫道,見我不回話,衛生間的門開了一條縫,她探出頭,隱約露出光滑白皙的肩膀,女孩仍戴著黑色帽子,把頭 壓得很低,臉上帶著一點慍色問道。

“啊,那個,馬上就——”我臉一紅,略顯局促。

中午金色的陽光從門上的窗戶照在女孩的臉上,泛出一陣白皙的光芒,那一刻,我心頭忽然一震,腦子裏嗡嗡作響:我認得文個人,但具體在哪兒見過

我卻絲毫沒有頭緒。

我轉身去衣櫃給她翻找衣服,找了兩件不經常穿的,女孩穿在身上肥咧咧的,她笑笑: “沒事兒,我就喜歡寬鬆的。”

“冷嗎,我合你熱杯牛奶?”

我上她坐在沙發上。

“牛奶可以,冷倒是沒什麽感覺。”

女孩笑起來兩個酒離,彎彎的月牙眼,看到我心裏一癢。

我迴廚房合她熱好牛奶端過來,忽然想起她說有事情要求我幫忙。

“啊,那個,你剛才不是說有事找我嗎?”

女孩穩穩接過有些燙手的牛奶,竟一口幹了半杯,看得我在一旁直咂舌。

“你不嫌燙啊?牛奶是剛熱的。”

“燙嗎?沒感覺啊?你這牛奶是不是過期了,怎麽一點味道都沒有。”她把剩下的半杯遞回來,我學著她的樣子接過,握了沒幾秒,手心被燙得生疼,

趕緊放在桌子上。

“牛奶沒有味道?是過期了嗎?我去看看。”

“好了不用啦,我不渴。”

女孩端正地坐在沙發上,身體動作總有些僵硬,看上去怪怪的。

“啊你叫什麽來著?”我問道。

“我?我不記得了,我好像什麽事也不記得,”女孩抬頭打量我牆上的海報,看到一幅動漫女主海報,拍著手說: “好,就叫我Lucy吧,陳路西,好 聽嗎?”

我暗自感歎女孩的天真爛漫, 一邊心生懷疑芥蒂,“她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連自己的名字都能不記得嗎?還是說故意隱瞞,對我有所圖?”

“行吧,陳路西,你能記得什麽呢?”我將計就計。

“我,我就記得你,還記得有一件事要求你幫忙,別的我都記不得了。”

“記得我?我印象中不記得咱們在哪裏見過,雖然有些麵熟。”

“嗯嗯,我記得在黑暗裏看見過你的臉,我還知道你住在哪裏,雖然我也說不上來,但是就知道到你家該怎麽走,我就來了,找你幫我的忙,對了還不

知道哥哥你叫什麽呢。”

“我叫安明。”

“安明哥哥。”女孩笑得很甜很燦爛,好像我已經答應了她找我幫忙的事一樣。

“你說你找我幫忙,到底是什麽事?”看著她的臉,嘴中就好似吃了一塊牛奶糖, 一直甜到心裏,她想找我幫什麽忙也就不在意了。 “我的頭發——我的頭發被人偷走了,你一定要幫我找迴來!”

女孩雙手壓著帽子,好像我聽完要搶著看她光禿禿的頭頂一樣。

不過我更納罕這個請求,不禁發笑,“這,我知道你們女孩子愛惜頭發,頭發被弄壞了自然是著急,可是有誰會偷你的頭發呢?頭發掉了不是還可以再

長回來嘛,就算,就算我幫你把被偷走的頭發找回來,也接不迴去了呀?你說是不是?”

“那你就是不想幫我——”陳路西忽然嘟起嘴,眼神立馬變得委屈,好像是我在欺負她一般,抽抽搭搭的。

“你別這樣,你先別哭啊,我也沒說不幫你,咱們把事情捋一捋,看看有沒有頭緒好不?”

我最怕的就是看見女孩子哭,因為我嘴太笨,根本不會哄女孩,隻好擺手求她安靜下來。

“好。”陳路西聽到我答應了,登時憋住了。

“你先告訴我怎麽回事好不好?你頭發什麽時候被偷走的?被誰偷走的?”我感覺此時就像個哄小孩的叔叔,沉浸在小孩子自編自導的童舌裏過家家。

“我不記得。”

“啊?你什麽也不記得?你家在哪兒?你多大了?”

“我不是都說了嘛,我現在什麽也不記得了,隻記得找安明哥哥幫我找到頭發,別的我什麽都不記得啦!我今天一睜開眼就來找你了。別的你什麽也別 問我啦!”

我被這小姑娘搞得毫無頭緒,來去不明,身份不明,還提出讓我幫她這麽無厘頭的忙。

“你先給我看看頭發好麽?”我有些好奇女孩的頭發被“偷”成什麽樣子。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帽子摘下來讓我看看。

她把剩下的頭發全藏在帽子裏麵,帽子一鬆動,金色的發絲便垂下來一縷縷,此時我心中咯噔一下,聯想到昨天看到的那具女屍,油然而生一種恐怖的

預感。

她將帽子緩緩摘下,在頭頂邊緣垂下一圈金發,其餘地方則像是一塊塊被人從底部胡亂剃了去。

眼前的人就是昨天乍起的那具冰凍女屍!

我登時全身一麻,再坐不穩,從沙發上滑了下來,上下兩排牙齒止不住地打顫。

這女鬼竟然找上門來了!

女孩卻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驚恐,還以為是她的頭型下到我了,急忙又把帽子扣上,神色道不盡的尷尬慌長,試圖彎腰來扶我。 “不用不用,你別過來——”我見她要靠近我,還以為女屍要對我下手,於是坐在地上,用腿撐著地,把自己彈出幾米遠。

我腦中一片空白,眼前隻有一條懸著的絲線,隻要斷了我就會死一樣緊張。

“你至於嗎——沒有見過光頭啊!你太過分啦!”女孩突然坐在地上,大聲哭起來。

我被死而複生的女屍搞得一頭懵,她為什麽要裝做這副清純的人樣,明明自己都已經死了!

難道她自己還不知道?或者沒有死透?

這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她被凍在黑暗的停屍櫃裏,身上臉上都結了一層冰霜,甚至詐屍的那一刻,她全身僵硬,眼皮被凍得梆硬,根本張不開。 早就已經死透了,為什麽還會活過來呢?

而且,我明明聽到那個怪老頭把停屍櫃上了鎖,她又是怎麽出來的?

一係列的疑問在腦海中飛速閃過,我卻絲毫沒有頭緒,心中不禁又生出找唐陸的幫忙的想法來, 一想到唐陸我便稍微踏實下來。 還是說我太過緊張,把眼前這個女孩認錯成昨天的女屍了?

我強裝鎮定,從地上爬起來,女孩還在哭,我不得不上去安慰她,趁機也試探一下她究竟是不是昨天的女屍。

“你別哭啦,我不是被你的頭發下到了,我隻是——隻是——”我嘴確實笨, 一時間想不到什麽借口,我又總不能說她是個死人,這個理由似乎比女

兩個荒唐的人攪在一起,怎麽能把一切捋得明白呢。

“那是什麽?你說?你不說我就不起來。”女孩坐在地上哭鬧,我上前去扶她,嘴裏不住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確實是我不好,我沒見過世麵,被

嚇了一小下,你別見怪嘛,我真是恨死那個偷你頭發的人了,我一定把合你揪出來好不好?”

我攙著她的胳膊,手中傳來一股僵硬而且冰冷的觸感,我心下一涼: “完了,我是真的被鬼給纏上了,算了,看著這個女孩倒是對我沒有惡意,索性狠

狠心, 一路跟她演下去好了。”

我故意去摸她的手腕脈搏,還想最終確定一下,手指摸到她冰涼硬挺的手腕,這才徹底心若死灰,根本摸不到一點脈搏——

我哆嗦著把她攙到沙發上,陳路西漸漸止住哭聲,我看著她白皙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坐在地上哭了半天,卻也沒有一滴眼目。

我心裏苦笑,當然是沒有眼淚了,死人怎麽會流目,隻是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她的記憶中隻有昨天詐屍時見到的我和自己沒有頭發的事情。 “你知道去哪裏找我的頭發嗎——”陳路西哽咽著問。

“我,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我跟你保正肯定會找到的。”我既然知道女孩來自哪裏,那麽就知道該去哪裏找線索——殯儀官,以及那個把頭發織成圍 巾的恐怖老頭——

我兩半天沒說話,待我冷靜下來,回頭想一想今天發生的一切似乎就能說通了:

昨天女孩詐屍,趁我和老頭糾纏的時候,在黑暗中偷偷離開停屍櫃,老頭雖然對殯儀館再熟悉不過,但是也沒料到女屍會長腿跑掉,因此沒檢查停屍櫃 便上了鎖。

女孩走了一夜,身上的冰霜都化成了水,所以才濕淋淋的,也正因為她是死人,對事物的敏感程度降低,所以熱牛奶端起來就喝。 不過我腦海中還有一點不明白,她是怎麽在昨天記住我並且一路找到我家的?更奇怪的是,她到底是著了什麽道,死而複生的呢? 難道,正如主編所說,老頭所在的殯儀官裏鬧鬼呢?

“好呀好呀,那我可百分百相信你啦!”女孩不等我答應,拍著手從沙發上站起來,蹦跳著環視我家。

我尚自坐著發呆,我亥怎麽告訴陳路西,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呢—

我打算先去跟唐陸商量一下,可又不放心把陳路西獨自丟在家裏。

“慢慢想對策也不遲。”我心裏想。

為了試探陳路西是不是瞞著我她知道自己已死的事情,我決定先試試她。

陳路西見我家裏沒什麽好玩的,便盯上了老叁,老叁自從她進門,就被下得縮在牆角,最後無奈還是被陳路西逮到,抱在懷裏輕輕撫摸。 老三嗅出陳路西是一具屍體,也跟我似的發慌,在陳路西的懷裏嗷嗷直叫,身子骨帶著皮毛抖成一團。

我心想那是對你說悄悄話嗎,明明就是害怕,老三扒拉著爪子想掙脫,卻被陳路西冰冷僵滯的手臂裹得死死的。

我見陳路西喜歡小狗,對老三沒有惡意,便看在陳路西已死的份上忍心不去奪回老叁。

“路西,我問你件事哈。”

“你說吧——”

“你覺得人死了以後還會說話會動彈嗎?”

“你瘋了吧?人都死了,再會說舌會動,那不就是僵屍啦!我跟你講,你別想合我講鬼故事哦,我最怕鬼了,你要是嚇到我,我就晚上跑你的**睡

n

陳路西回頭看著我,忽然嬌羞一笑,扭頭又去摸老叁。

聽她的回答, 一點也不像在故意隱瞞的樣子,看來受到某種因素的影響,她的魂魄又重新回到身體內,而那個因素的根源,很大概率來自殯儀官。

我被她那回頭一眼看得心裏如有溫暖的水波**漾,在腦海中想入非非的邊緣隨即想起我眼前這個人,是個僵屍,整個人便立時冷卻下來,好似從頭到腳

被潑了一盆涼水。

心中感歎,要是這個女孩還活著該多好,天真爛漫,骨子裏天生長著一根媚骨,不知道要迷得多少男人為她神魂顛倒。

“咱們什麽時候去找我的頭發?到哪兒去找?”陳路西忽然想起頭發被偷,於是放下老叁,又來纏著我。

“這個,我也還不清楚,我需要這兩天問問我朋友,他線索比我多。”

“哦——”女孩答應了一聲,坐在沙發上又不說話了。

說實話,我也還不清楚什麽時候再會殯儀館一趟,那個老頭我倒是不怕,不過裏麵黑黢黢的我隻轉了兩間屋子,具體還有什麽妖魔鬼怪我一概不清楚, 還需要從長計議。

之後無舌, 一直到晚上快睡覺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老頭在給我展示陳路西的屍體時,簡單聊過她生前的事情。

被渣男傷害過,後來又被賣進風月場所,意外懷孕然後在黑診所墮胎,結果身體也受到損害,最終耽誤了性命。

陳路西競安靜了大半天,就坐在沙發上發呆,我知道她已經不是正常人了,當然多安靜一會兒更好。

我躺在**看著她白皙的臉蛋,姣好的身材,心裏不禁痛恨起那個渣男來,連這麽清純的小姑娘都不放過,玩弄人家的感情也就算了,竟然還出賣了她 的人身自由,為了自己無恥的欲望,最終斷送了小姑娘的一生。

要是我們早一點認識該多好,說實話,我還挺喜歡文個小姑娘的。

“可惜了就是,是個僵屍——”我躺在**,還是禁不住開始瞎想。

“安明哥哥,你為什麽一直看著我呀?”陳路西發現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高興地從沙發上跳起來, 一路小跑到我床前。

“這樣啊,那,那真謝謝你啦——這麽牽掛我的事,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哥哥了——我——”陳路西低著頭,忽然扭捏起來,伸出小手勾著自 己胸前的拉鏈,輕輕地把夾克拉鏈一點一點地拉下,隱藏在衣服後雪白且曾經滑嫩的皮膚,如皎月出雲般,緩緩流出——

“你幹什麽,別,”我初時盯著看得入了迷,忽然反應過來,眼前這可是一具屍體,我不能做違背人倫道德的事, “那個——”

不過一想到那個場景,說話也開始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