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大福02
“應該是這樣。”椿店長點了點頭。太厲害了！但是，她通過和那個女秘書之間簡短的對話，就能夠了解這麽多情況嗎？
（也許無法說椿店長想錯了，但是……）
可能隻是她的臆測而已。我原本不想多嘴，但還是脫口說了出來。
“店長，你的推論無法得到證明啊。”
椿店長和立花的視線立刻集中在我身上，而且椿店長目露凶光。哇噢，倉庫裏的椿店長終於原形畢露了嗎？我忍不住縮起了脖子。椿店長再度把手伸向我的臉。
“你真是冰雪聰明！”
……咦？她露出極度開心的表情戳著我的臉。
“很多人聽到之後，也許……可能……搞不好就照單全收了，但是你的腦筋很清楚。隻不過你放心，我有證據，你看！”
她拿出一張紙。我探頭一看，上麵是曲線的圖表，角落寫著那個女秘書任職的公司名字。在我的頭頂上探頭張望圖表的立花看到公司名字，突然臉色大變地說：
“店長，這不是股價的走勢圖嗎？”
他東張西望，很不自然地壓低了嗓門。因為是午餐時間，所以有很多來往的顧客，幸好沒有人注意我們。
“對啊，她第一次來這裏買和果子的時候，我覺得她很可能會成為老顧客，所以就查了那家公司的股價，發現從半年前開始慢慢下跌。我在網絡上查了一下，發現市場上瘋傳這家公司的董事在內鬥，所以股價暫時下跌了。”
“請你不要這麽大聲說這種事！”
立花小聲地訓斥道，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完全投降，整個人傻了。誰能夠想到，從一個和果子可以推理出這麽重要的事。
“如果你們很在意，可以把這張表拿去倉庫好好研究。立花，你可以直接午休了，否則輪到我去吃午餐時就會很擁擠。”
椿店長很自然地轉身麵對收款機。
＊
一走進倉庫，立花馬上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唉，真是夠了！和店長在一起，壽命都會縮短。”
或許是因為在倉庫的關係，他說話不再像剛才那麽彬彬有禮，遣詞造句也終於符合他的年紀。我覺得這樣才自然，暗自鬆了一口氣。
“店長平時也這樣嗎？”
“對，她很聰明，也很會招待顧客，和其他店相比，這家店的和果子損耗也比較少，我覺得她是一個好店長，隻不過……”
“隻不過？”
雖然很想聽，可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如果不聽，恐怕會更可怕。
“她很愛賭博，更愛八卦。最喜歡牛肉蓋飯和啤酒，還喜歡招可愛的女生來當工讀生。”
“啊？”
椿店長的亂吼亂叫的確很讓人震撼，但是，招可愛的女生？
“店長外表雖然是女人，但內心是大叔！”
“哦……”
一下子聽到太多令人震撼的事，我的腦袋快爆炸了，幸好有一個值得安心的要素。
（反正我不是可愛的女生。）
椿店長在麵試我的時候應該很正常，否則不可能稱讚我的指甲。嗯，反正對我沒有危害，所以即使她內心是大叔也無妨，況且她的興趣愛好也發揮了正麵作用。
我想著這些事，心不在焉地看著椿店長剛才交給我的那張紙。這時，我發現圖表的右側，也就是圖表的最後一個點微微往上走。
“立花你看。”
“什麽？”
“你看這個日期。”
上麵寫著六月一日，也就是今天。
“股價又上漲了！”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傳言高管即將換人，還是已經正式公布了這個消息，總之，這家公司的股價正在逐漸恢複。
“社會上的很多事真的息息相關。”
我無法判斷這起事件到底是好是壞，也許那個被趕走的人想要告發內部的不法事情，所以我也不能輕易說出“太好了”這句話。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無論是好是壞，都必須等到事後才知道結論。比方說，我沒有繼續升學，也沒有進公司任職，而是在這家店打工，當朋友問我最近在忙什麽時，我也無法回答。眼前的我隻能繼續向前走。
“梅本。”
“啊？”
“那個……”
立花近距離看著我，我快被嚇死了。差點忘了說，這個人長相算是帥氣。但是，他接下來說的話讓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可以摸你的臉嗎？”
“啊？”
在我回答之前，他的手已經伸了過來，修長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我的臉頰。
（呃？）
怎麽回事？為什麽這家店的人都這副德行？我該做出怎樣的反應？我對男人沒有一丁點免疫力，向來走搞笑路線的我缺乏遇到這種狀況的應對守則。此時，我的臉頰溫度越來越高。
“哇噢，真的超軟的！”
立花樂不可支地捏著我的臉頰。呃，這是女生之間經常玩的模式。他又興奮地說：
“梅本，你的名字叫杏子，我以後可以叫你杏子嗎？店長也太賊了，因為是女人，就可以盡情摸你的臉。”
他該不會是……
“立花先生，你是同性戀嗎？”我脫口問道。
立花好像突然被澆了一盆冷水，整個人僵在那裏。
“……果然會這麽覺得？”
我的臉頰被他的雙手夾住，但還是用力點頭。
“之前的工讀生說我很惡心，然後就辭職了。”
立花的手從我的臉頰上抽離，一臉難過的表情。我立刻擠出笑臉，抬頭看著他。
“立花先生，我並不在意，因為我覺得這種事沒有好壞之分，而是無可奈何的事。”
“……杏子！”
他的情緒急轉直下，立刻露出感動的表情。這個人的喜怒哀樂似乎很強烈，但我並沒有同意他可以這麽叫我，而他接下來說的話讓我更加混亂了。
“不過，我並不是同性戀。”
“什麽？”
“我的態度好像會讓人有這種感覺，但我是普通的男孩子，隻是喜歡可愛的東西。”
不不不，普通的男生不會說自己是“男孩子”。
“我在店裏的時候說話會正常，以後也請多指教。”
“呃，你把我的名字‘杏子’念得好像‘餡子’[10]，我無話可說，但至少把後麵那個‘子’去掉。”
因為以我的體形，如果被叫成“豆沙餡”，別人一定會聯想到日本的國技相撲[11]。當我提出自己名字的妥協方案時，他瞬間雙眼發亮。
“杏？那就和紅發安妮[12]一樣啦。好，就這麽決定了，我要叫你小杏！”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說：“今天和你聊得太開心了！”說完，他把透明拎袋掛在手肘上，蹦跳著衝出了房間。
……我該怎麽辦？
＊
回到店內，椿店長滿臉笑容地問我：
“是女生吧？”
“對，是女生。”
我們都省略了主語，算是展現了武士的慈悲一麵，不，應該是女生的慈悲。
“該怎麽說，他好像是在女人堆裏長大的。”
“據說時下流行稱這種人為少女係男生。”
“對了，之前他看到‘落文’時，還嚷嚷著說，簡直就像情書，太浪漫了！”
我好像聽到椿店長“嘖”了一聲，難道是我的心理作用？
“他不開口說話的話，倒是一個帥哥。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
我和椿店長看著前方，天馬行空地繼續聊著天。
“店長，你剛才是故意的嗎？”
了解立花的性格之後，我開始對椿店長的某種行為產生了疑問。
“你說哪件事？”
“你剛才是不是故意戳我的臉？”
立花在一旁看了很懊惱，所以才會亮明“身份”。
“你說呢？”
“還有花，你故意在立花麵前很粗暴地把花丟掉。”
椿店長是不是希望立花趕快坦承一切？我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椿店長看著我，露出親切的笑容。
“你果然天資聰穎，我太喜歡了。”
最後，我還有一件事要確認。
“對了，股票有沒有賺錢？”
椿店長在偶然的情況下了解了顧客公司的內情，她有沒有運用在自己的興趣愛好上？但是她嘟起嘴，豎起食指，說：
“這是秘密，但我真的很想摸你的臉，因為你的臉就像不二家娃娃[13]，太可愛了。”
哇噢，原來她錄取標準的“可愛”範圍這麽廣。
＊
從開始打工已經一個月了，走在早就熟悉的地下通道上，我忍不住想到。
（那家店簡直就像整人箱。）
看起來優雅動人的椿店長內心居然住了一個大叔，立誌當和果子師傅的帥哥立花內心卻住了一個少女。櫻井的情況還不太清楚，但她能夠和這兩個人一起共事，我總覺得她似乎也不單純。
“歡迎光臨！”
椿店長滿麵笑容接待顧客時，內心也惦記著股價。
“歡迎再度光臨。”
立花一臉凜然地對顧客說這句話時，手指卻緊張地撥來撥去。
那，我的內心到底住了怎樣一個人？
[1]網絡用語，指終日無所事事的人。
[2]通常所說的日式饅頭是一種包有豆沙餡的甜味點心，根據使用麵粉的不同，又分為茶饅頭、山藥饅頭、酒饅頭等。
[3]以日本傳統技藝生產的一種紙的統稱。
[4]練切是用白豆沙餡加入糖、麥芽糖和白玉粉等材料製作的點心，通常做成花卉等形狀，包在和果子外側。
[5]撫子是日本“秋之七草”之一，因其形態嬌小、惹人憐愛，常被用來形容性格文靜、溫柔穩重的日本傳統女性。
[6]日語中股票和樹樁同音同字。
[7]即瓊脂。
[8]甘露煮是日本傳統煮物料理的方式之一，主要是用砂糖、蜂蜜等甜味調料熬燉食材。
[9]世田穀區是東京的富人區。
[10]杏子的日語發音為“Kyoko”，但立花故意念成“Anko”，和豆沙餡的發音相同。
[11]在相撲術語中，“Anko”指體形圓潤豐滿的力士，源自鮟鱇魚的日語發音“Ankou”，容易與“豆沙餡”混淆。
[12]杏的日語發音為“An”，和安妮的“Ann”發音相同。
[13]不二家是日本老字號點心品牌，其品牌形象為“牛奶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