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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天從睡夢中睜開眼睛,清晨的光線從窗子外射入眼中,讓王曉天的視線逐漸清晰起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桌上一張10元的人民幣。王曉天猛地坐起了身子,朝四周看了看。“我在哪兒?”這是一間5、6平米的小屋,一床、一桌、一凳,角落裏有一個抽水馬桶和一個洗臉池,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是什麽地方?”王曉天努力在記憶中搜尋著,“我還在服刑嗎?”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一件普通的T恤,並不是囚衣。

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像拚圖一樣一點一點地拚接起來。

大巴駛入監獄大門,厚重漆黑的大鐵門在身後慢慢合攏。

全身脫光,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蛙跳三次,然後接受醫生的檢查。

剃頭,穿囚服。

王曉天的腦海中像在過小電影。後來發生了什麽?王曉天努力回憶著。

所有的新犯人排成兩排,一個監獄管教手裏拿著個Pad,邊看邊叫道:“王曉天,向前一步。跟我來。”

在管教辦公室,一張表格放在王曉天麵前,表格標題《新刑罰誌願者申請表》。

管教冷冷地說:“你被選中,可以有機會誌願參與一項實驗,如果你填了表格並簽字,你將獲得三個月的減刑。當然,你有權利拒絕參與。”

王曉天小心地問:“可否告訴我具體是什麽樣的實驗嗎?”

管教回答:“對不起,這是保密的,因為這也是實驗的一部分。”

王曉天低頭想了想,三個月的減刑對他的**實在很大,這意味著可以提早三個月跟小霞團聚。

“我隻有一個問題,這項實驗會不會有生命危險或者對我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生理損害?”

管教突然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從牙齒中擠出一句話:“你的身體條件達到了我們的要求,所以,絕對不會。”

王曉天心一橫,飛速地在表格上填寫起來,最後簽名按下手印。

王曉天被帶到一個房間,中間擺著一把形狀奇特的靠背椅,但看上去十分舒適。管教示意王曉天坐上去。

一個穿白大褂的走了出來,遞給王曉天一杯水和一片藥片,命令道:“吃下去。”王曉天發現他就是剛才站在車外的那個白大褂。

記憶的碎片到此全部拚接完成。王曉天望著手裏的10元錢,呆呆地出神。“這就是實驗嗎?”

走到窗下,他抬頭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氣窗,能看到藍天,但窗子實在太高,踩在椅子上也不可能夠得著。

在看守所中生活了十個月,身處密室般的狹小空間,王曉天覺得現在這個房間的條件好了幾個檔次,他隻是暗自奇怪為什麽這裏隻有他一個人,這裏是禁閉室嗎?

隔了好一會兒,他突然發現一樣奇怪的東西。

房間的門上有一個圓形的把手。監室的門從來都是隻能從外向裏開的,這個房間的門居然在裏麵有一個把手,這怎麽可能!?難道……王曉天為自己滑稽的想法感到可笑,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他快步走到門口,捏住把手,一轉,一推,門居然開了。

王曉天嚇了一大跳,這怎麽可能,監室的門是可以打開的嗎?但門千真萬確地開了。

一陣清風撲麵而來,強烈的光線使得王曉天眯起了眼睛,他需要一點時間慢慢適應亮度的劇烈變化。

終於看清了,王曉天麵對的是一條破舊但充滿自由氣息的小街道,眼前的景象讓王曉天仿佛經曆了一次時間旅行,回到了自己童年生長的那個城郊小鎮。幾秒鍾前,當王曉天推開門的那一刹那,他腦子裏設想過很多電影裏看到過的稀奇古怪的景象,但萬萬也沒有想到會是眼前的這番景象。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麽?我剛才的記憶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王曉天有點恍惚地走在小街上。四米寬的柏油路上沒有車輛,隻有一些行人,穿著很普通,沒有人注意到王曉天,似乎王曉天的出現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現在是清晨,路邊有個早點攤,在賣著豆漿、油條、燒餅。王曉天咽了一口口水,他已經吃了十多個月牢飯了,油條的香氣是他無法抗拒的**。一陣饑餓向他襲來。他捏緊了手裏的錢,走過去,在長條凳子上坐了下來,鼓足勇氣說道:

“一碗豆漿,兩根油條。”

炸油條的老板娘眼皮都沒抬一下,衝著裏麵喊道:“豆漿一碗。”不一會兒,一個小姑娘端了一碗泛著醬油色的豆漿放到王曉天麵前,碗剛落下,老板娘便夾著兩根剛出鍋的油條放在了豆漿碗上。

美食的強大力量暫時壓住了王曉天的所有好奇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說。豆漿、油條的製作水平都相當一般,但王曉天吃在嘴裏猶如人間美味。

他抹了抹油嘴,問:“多少錢?”

“一共兩元。”

王曉天遞過去10元錢,老板娘找回了8元。在接過錢的時候,王曉天小心地問道:“請問這是哪兒?”

老板娘一愣,似乎沒聽懂:“你說啥?”

“這是什麽地方,我忘了。”王曉天依舊小心地問道。

“白龍橋啊!你哪來的?”

“白龍橋?白龍橋是哪個省哪個市的?”

“我不懂,白龍橋就是白龍橋。”老板娘忙著炸油條,又有客人來了。

王曉天對自己說:“不急,別亂,既然是自由的,不怕搞不清楚狀況。”他起身繼續走在小街上。

眼前的景物讓王曉天推測這裏應該是西北某個城市郊區的一個很小的農村小鎮,沒有任何機動車,自行車也難得見到一輛。

小街不長,總共不超過1千米,很快就走到了頭,再往前就是貧瘠的土地了,大片起伏的土黃色小丘中間偶爾有一小塊菜地。王曉天掉頭往回走,他驚喜地發現了一個報亭,正在開門營業。說是報亭,其實隻是一個簡易的窩棚,如果不是有人支起木板壘放報紙,王曉天是不會想到這是一個報亭的。

“多少錢一份?”王曉天快步上前問道。

賣報老漢伸出一隻手說:“5毛。”

王曉天立刻買了一份報紙,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2014年5月21日,《人民日報》。

“我的記憶是對的,我是5月20日早上去的監獄,下午吃的藥片。今天是第二天。難道我是連夜被送過來的?”

頭版新聞是亞信會議在上海閉幕。

“我不是在做夢,亞信會議是20到21日,昨天早上在看守所起床的時候還聽到新聞呢。”

報紙一共8版,就是一份普通的報紙,與王曉天十個多月來幾乎天天閱讀的報紙沒有任何區別。

“這到底是一項什麽實驗?難道就是把我流放到大西北的一個邊陲小鎮,讓我自由生活一年多嗎?不怕我跑回去嗎?這樣坐牢也未免太舒服了吧!”

一個又一個的念頭湧了上來,王曉天開始激動起來,他此時最想找個電話,與小霞聯絡。但是,這個小鎮上沒有人用手機,也沒有電話亭,甚至沒有人明白王曉天在找什麽東西。這個現象讓王曉天充滿了疑惑。這個小鎮看上去是很閉塞、落後,但怎麽也不應該沒有人知道電話啊。

忙碌了一上午,在這條小街已經來來回回走了五六趟,王曉天對它已經相當熟悉了,哪兒有麵館,哪兒有雜貨店、早點攤,王曉天全都了如指掌。到了中午,王曉天花了4元錢吃了碗牛肉麵,很香。

在往回走的路上,他回憶起一上午的經曆,越想越覺得詭異,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又一下子說不出具體是哪裏。每個人似乎都表現得很正常,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但為什麽對他這樣一個突然出現的異鄉人,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或好奇呢?他存在著,仿佛又不存在著,沒有一個人主動與他交流,甚至多看一眼。他們就像是……就像是網絡遊戲裏的NPC(Non-Player Character的縮寫,指的是遊戲中不受玩家操縱的遊戲角色),隻有當王曉天主動上去交流時,他們才理會他。

想著想著,王曉天後脖頸竟生出絲絲的寒意,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部美國大片《楚門的世界》。主人公楚門生活在一個巨型的人工布景中,除了他自己,生活中的每一個人全都是演員,而楚門並不知情。“難道”,王曉天打了個寒顫,“我也來到了一個楚門的世界中嗎?”

就在這時,原本空****的大街上一輛小轎車飛馳而來,還沒等王曉天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伴隨著一聲尖利的刹車聲和一聲沉悶的撞擊聲,王曉天整個人都被小轎車撞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