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命案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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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若山和高帥被滂沱大雨困在了山洞裏。

洞裏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來自洞外劃過夜空的閃電。

還好,他們在這場暴雨前,已經埋葬了李克。

由於汪若山野外生存經驗豐富,他們攜帶了不少野外生存用品,火源是不可少的,他們很快架起了小小的篝火。山區溫差達到20℃,雨夜更是很冷。圍著篝火,感受到能量和安心。

有了篝火,他們才驀然看到,這是一個相當大的洞穴,稍往裏走,洞頂便一下子變得很高,甚至像一座教堂那麽高,寬度也大幅增加,講起話來,回音陣陣。再往深處看,又突然收窄,變作寬高各2米的小洞,黑漆漆的,不知道裏麵有多深。當然,這都是他們後來的發現。此刻他們還是在離洞口很近的地方,守著那堆篝火。

火光被他們的身軀遮擋,在洞壁上投下濃濃的影子。

汪若山回首望著兩個影子,引出一番思考來。

“這個山洞和這影子,啟發了我。”汪若山說。

“這能有什麽啟發?”高帥烤著手說。

“假如在這個黑暗的山洞裏,咱們倆一出生就被綁在原地,頭部被固定著,背對著洞口,無法動彈。”

“打算講鬼故事嗎?”高帥不禁將兩隻手縮了回來,握在了一起。

“不,我不信鬼,這比鬼故事可怕。”汪若山認真地說。

“要是太可怕了就別講了。”

“你聽完。假設我們的身後有一堆篝火,洞外有人或者動物經過,他們會在洞壁上投下影子,我們就能看到這些影子。”

“是能看到。”

“因為我們被綁起來了,從小到大都被綁著,連腦袋都不能動彈,所以隻能看見這些影子。那麽,我們就會以為,事物的真實樣子就是這些影子。”

“有可能。”

“不是有可能,是肯定會這樣,因為我們通常相信眼見為實。”

“這可真不幸。”

“直到有一天,我掙脫了束縛,走出了洞口,終於看見外麵的世界。我看見一棵樹,我會懷疑眼前的樹是不是真的,因為此前我一直看到的是樹的影子。於是我把手伸向那棵樹,我感到自己真實地觸摸到了它。這一刻,我會很驚訝。”

“我還綁著呢。”

“對,你還綁著。”

“您會跑來告訴我真相。”

“你會相信我嗎?”

“讓我想想看,我從小到大都看到的是影子,那僅憑你告訴我這一點,我可能是不信的。我還需要親自看一看。”

“所以我會給你解綁,拉你到洞口去看。”

“然後我就信了?”

“我們可能繼續發生分歧。一個人認為洞外的樹是真的,一個人認為洞裏的影子是真的。最終有可能一個人選擇接受一貫以來的‘真實’,另一人選擇去探索另一個‘真實’。”

“這個思想實驗引人深思,但它的現實意義在哪裏呢?”

“G城就給我這樣的感受。我不知道它是哪棵樹。”

“何出此論?”

“有人莫名失蹤,譬如和阿玲同層病房的趙健。有人突然抱恙,卻又很快好像沒發生過什麽似的煥然一新,譬如你親眼所見的方校長。我覺得哪裏不對。”

“嗯。”高帥點點頭,欲言又止,但他還是開口了,“我一直沒有和您提起另一件事。”

“什麽事?”

“我前妻的事。”

“你們感情不和離婚,而且不公開,真難為你那麽晚告訴我。”

“其實是非正常分手。確切地講,我們當時沒有辦理離婚手續,她離開我了,離家出走,留下一封信。”

“失蹤了?”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她在哪裏。”

“還有這事兒!你不早說。”

“這事兒我總覺得太丟人了。”

“信上說了什麽?”

“信很簡單,隻寫了兩句話:我走了,因為婚姻讓我絕望。別找我,我自己會好好生活。”

“你報警了嗎?”

“報了,警察也沒找到她。而且,不瞞你說,警察還一度懷疑是我謀殺了她。”

“她的確是死了嗎?”

“我不知道,你說一個人失蹤了,再也找不到了,算是死還是活呢?”

“法律好像有一條,失蹤兩年後,可以判離婚。你這個時間不足兩年。你們夫妻關係不和諧,你曾想離婚,但她不同意,警方才認為你有作案動機。”

“你說我是應該高興呢還是不高興?”

“這就牽涉到人性了。”

“我其實是有點高興的。我對我的高興感到沮喪。”

“你很坦誠。”

“我現在知道,人無完人。她是個大美女,這方麵我當然是喜歡,但她的性格很糟糕,敏感多疑,有時候還歇斯底裏,時間長了我真是接受不了。您此前常說我在科研上漫不經心,一部分原因是我實在是過得不愉快,我可能正在應付我和她之間的熱戰或者冷戰。後院不安寧,幹什麽事都打不起精神。俗語說得對:家和萬事興。”

“你說她性格有問題。但性格的形成,有先天的因素,也有後天的因素。”

“對,她也是不幸的。她也算是山區人。”

“她是山區的?”

“她的父母來自山區,她本人在G城長大。山區和G城之間有一條鴻溝,不但有科技的差別,還有歧視。有時候,橫在人們心頭的歧視難以磨滅,可能需要幾輩人的努力才能有所緩解。”

“但這不足以塑造一個人的性格。除了這個背景,她還經曆了什麽?”

“一樁凶殺案。”

汪若山聞言,不禁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