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該不該殺
朱元璋這話，倒挺讓楊曲讚同的。
他現在的命都不在自己手裏，有什麽好怕的，如此一想，索性也就豁出去了，道：“最後一案，便是藍玉案。”
話音落下，就見朱元璋眯了眼，那一股壓力頓時如潮水一般湧來，讓楊曲有些喘不過氣。
“藍玉案，你是說，咱未來會殺了藍玉？”
楊曲頂住壓力，道：“朱標死後，陛下想讓皇孫朱允炆繼承皇位，因藍玉性格驕縱，怕朱允炆鎮不住他，所以就找了個理由，把藍玉殺了。”
這次朱元璋沒有發怒，隻是這麽靜靜的看著他，但反而是這樣，讓楊曲幾乎汗毛倒豎，感覺自己的小命下一秒就要沒了。
數息之後，朱元璋才重新開口：“既是在標兒死後，那起碼也是十年後的事情了，現在說太早。”
“你方才說，今年還有一案？”
楊曲咽了咽口水，知道小命暫時是保住了，道：“沒錯，今年還有一空印案。”
“每年各布政司、府、縣都要向戶部呈送錢糧及財政收支、稅款賬目。戶部與各布政司、府、縣的數字須完全相符，分毫不差，才可以結項。”
“如果有一項不符，整個賬冊便要被駁回，重新填報，重新蓋上地方政，府的印章。”
“但無奈各地運糧，路上都有損耗，經常出現對不上的情況，近的地方還好說，離得遠的地方，若要發回重造，勢必要耽誤不少時間。”
“因此，前往戶部審核的官員，基本都會帶著事先改好印章的空白書冊備用。”
朱元璋聽得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荒唐！官印非同小可，乃是代表著朝廷，豈可空印？”
“且先印後書，這豈不是給貪汙的人大開空門？”
朱元璋對貪官汙吏的痛恨，不可謂不大，朱元璋能有此反應，楊曲也並不意外。
朱元璋罵了一陣，隨後又看向楊曲，仔細打量了幾番，隨後道：“好，咱現在就讓人去查，若真有你所說的這種事情，咱就信你是未來之人。”
其實現在朱元璋和之前的毛驤一樣，已經信了不少，但還缺少一個關鍵的證明。
楊曲聽到這話，就知道自己的命大概率是保住了，終於鬆了口氣。
隨後，朱元璋就叫來了毛驤，把事情吩咐了下去，不過楊曲依然還是住在牢獄之中。
毛驤何其聰明，楊曲今天沒死，那就說明這個坎兒他多半是過去了，以後說不定還得受到陛下的重用，態度自是好了許多。
剛把楊曲送到牢獄，就立刻命人過來，把楊曲他們那一間牢房單獨打掃了一下。
打掃需要一些時間，毛驤又命人上了飯菜酒水，就在牢房的大廳裏麵擺著，邀請楊曲一家人入坐。
“楊兄弟，陛下還交代了事情，我就不多陪你了，你吃好喝好，有什麽差的，隻管說，自有人給你拿來，隻要不出去，你幹什麽都行！”毛驤一副熱情的笑臉。
他現在是真的忙，在抓胡惟庸案的人，又要查空印案，是沒有太多時間留下。
楊曲心知肚明，自然沒有挽留，毛驤又對著這裏的手下囑托了幾句，這才匆匆離開。
等到毛驤走了，牢獄之中的氣氛才稍有緩和，楊曲扒了烤鴨的腿，放到了身旁婦人的碗中。
……
不出楊曲所料，僅僅三天之後，自己就又被毛驤帶進了宮中。
朱元璋背著手站在那邊，隻留一個背影給楊曲。
楊曲也知道，今日就是確定他以後的日子了，心裏控製不住的有些緊張。
“罪民楊曲，叩見陛下。”
“起來吧。”朱元璋並沒有回頭，聲音之中隱藏著一股子疲憊和暴怒。
楊曲站起身來，這才發現，在朱元璋後側，竟還有一人。
此人看起麵目，和朱元璋有幾分相似，隻是比朱元璋英俊多了。
根據樣貌和年齡來推算，這家夥應當就是太子朱標。
楊曲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楊曲，兩人對視短短兩秒，楊曲才回過神來，察覺不妥，連忙低下頭。
這時候，朱元璋又開口了：“楊曲，知道咱今天為什麽叫你來嗎？”
楊曲深吸了一口，緩解了一下心中的緊張，道：“應該是空印案有眉目了吧。”
也就這一件事情，還能有什麽。
朱元璋這時候才回過身來，那臉上還殘留在些許的戾氣，看得出來，在楊曲過來之前，朱元璋怕是發了大火。
“楊曲，咱問你，空印案這幫人，該如何處置？”朱元璋輕聲問道，隻是那目光宛如刀子似的，實在是讓楊曲很難冷靜下來。
如何處置？還能如何處置，若是記得不錯，空印一案，殺的官員不下數百，但這都是曆史上記載的。
到底怎麽處置，還不是得看朱元璋是什麽意思，但朱元璋這時候問他做什麽？
想想，楊曲道：“根據史料記載……”
剛開口，就被朱元璋不耐煩的打斷：“咱不是問你這個，咱是問，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
楊曲一下子麻了。
好在這時候，那邊站在角落的朱標忍不住再度上前，跪地勸道：“父皇，此案涉案人員之多，萬不能全部處死。”
“想要培養一個合格的官員，起碼要數年之功，一下子處死那麽多官員，怕是要造成不少的麻煩。”
聽到這裏楊曲才明白，怪不得剛進來的時候看到朱元璋那樣，估計是這倆父子已經吵過一架了。
果然，朱元璋聽到朱標的話之後，再度暴怒，嗬斥道：“天下當官的多了去了，難道少了他們，這朝廷要垮了不成？”
“濫用手中職權，濫蓋空印，但凡有一張流落出去，你可知能用這蓋了印的文書，能做多少壞事，能禍害多少百姓？！”
朱元璋對百姓越是愛護，對貪官汙吏就越是痛恨，眼下徹查胡惟庸案黨羽正進行的如火如荼，正是朱元璋殺心正濃的時候。
哪兒是那麽容易勸得住的喲！
“楊曲，你說，這些人，該不該殺！”朱元璋又怒問道。
楊曲咽了咽口水，心裏叫苦不迭，怎麽拋這麽大一個難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