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第二日-刺殺右相-要挾

天還沒亮,右相府的門才開,就有族弟來給相府親衛戴鐮報信,說一雙兒女被人半夜從家裏擄走。

戴鐮得到消息,頓時火急火燎,顧不得今日是自己當值,也來不及找易青告假,隻與守門的親衛說一聲家中有事,便匆匆隨族弟往家中趕去。

路上族弟與戴鐮說了大概,說是昨晚半夜,賊人進屋擄走了他一雙兒女,目前族人已經有人分頭去追了,但王都本是大邑,一時間如何找得到?

還未進屋,戴鐮就聽到低矮土屋中母親哭得嚎啕,門外圍了一圈婦孺孩童看熱鬧,老母雙目通紅,見戴鐮回,雙手在戴鐮胸前肩上無力地胡亂捶打,戴鐮聽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昨晚將睡之時,家中闖進兩名賊人,當著母親的麵,將他七歲的女兒和五歲的兒子擄走。

戴鐮心急之下,問老母:“賊人說了什麽?”

戴母見問,卻支支吾吾起來。戴鐮心中疑竇叢生,知事有蹊蹺,耐下性子打發走族弟等人,說了有事還要勞煩之類的場麵話,關上門返身問:“母親,究竟何事?”

戴母顫顫巍巍從屋角拿出一個包袱遞給戴鐮,戴鐮接過,沉甸甸的有些分量,打開一看,裏麵居然有三四十個黃澄澄的貨貝。

貨貝乃是稀罕物,戴鐮在右相府一年當差,每月支領些碎銅,一年下來也不過三、四個貨貝而已,近來被人**,從右相府偷了銅簋出去交與那人變賣,也不過換來二個貨貝,與那人一人一個。

如今老母這包袱中足有四十個之多,不由戴鐮不心驚。

戴鐮滿臉疑問看著老母,聲音也不禁輕了幾分:“這,這是從哪裏來的?”

“賊人說,要你替他辦件事,事成了,就送返我家兒女,絕不會傷著分毫,這幾十個貨貝也送與我家。若是不辦,連著銅簋的事也一同抖摟出來,叫你活不成。”

戴母說完又壓抑著哭,嗚咽抽泣。

戴鐮看著手中貨貝,暗自心驚,賊人居然連銅簋的事都知道,可見是有心算計,還未細想,老母又問,聲音嚴厲:

“銅簋是何事,如何就叫你活不成了?”

戴鐮手一抖,手中包袱差點沒拿穩,不敢對老母細說偷銅簋的事,定了定神反問:“賊人有沒有說要孩兒辦何事?”

戴母想起一雙可愛孫兒落入賊人之手,又哭了起來:“那瘦些的賊人說,到時自會有人告訴你。”

既然賊人有事要自己辦,一雙兒女一時半會便不會有事,隻是賊人行此非常手段,要辦的事隻怕也是棘手非常,不知自己能不能辦得成,若是辦成還好,辦不成的話,難免賊人還是會害了孩兒性命。

戴鐮心焦,想起兒子女兒的可愛,一時慌亂起來。

族人盡皆出門替他尋孩兒去了,戴鐮想起自己在右相府當差,右相大人向來對下寬厚,若是求到右相大人麵前,或可多為孩兒覓得一線生機,當下將貨貝交與老母手中:

“母親,族尹那裏你再去相求,就說孫兒是戴氏血脈,一日不回,就要派人去找。我這就回相府去求右相大人,他是王都頂頂有勢力之人,待孩兒向來仁厚,定不會不管不顧。”

戴母全無主張,聽戴鐮如此安排,茫然點頭,將包袱重新紮好放在屋角,見兒子出門,頓覺滿世間隻剩自己獨身一人,無依無憑的淒涼非常,又嚎啕大哭起來,又將左鄰右舍的婦孺孩童引來圍在屋前。

戴鐮從家中出來,心中忐忑不安。

出門時,他想著去求右相,右相權勢,在王都僅在大王一人之下,但若賊人因此被擒,爆出他偷銅簋之事,便是右相仁厚,放過了他,將他介紹進右相府的戴氏長老隻怕麵上無光,也放他不過,免不了一頓死打,便是僥幸留得命在,也逃不掉貶為奴藉。

戴鐮一時猶豫,步子也不禁慢了下來。

知道他偷銅簋之事的,不過三人而已,阿廣與自己一同下手偷的,自身也牽扯其中,定不會是他,餘下的那個是器作匠人,若是事情暴露,右相盛怒,他也難免獲罪。

“他二人都是涉事之人,定不會如此,隻不知二人中有誰無意間泄露出去,讓人拿著把柄。”

戴鐮最後得出結論,決定一個個去問,總要知道賊人從何處得到消息,找出賊人是誰,也好應對。

從戴氏的牌坊下走出,街上的人已經漸漸多了,戴鐮正彷徨著先去相府還是先去找那個匠人,忽聽身後有人喊:“阿鐮!”

戴鐮轉頭看,那人幹瘦,生著短須,笑嘻嘻地上前。

戴鐮卻覺這人陌生,沒印象之前認識這人,這人卻似平日相熟,與他並肩而行,親熱地搭上他的肩,說出的話卻讓戴鐮大驚:

“我就是昨晚去你家的人。”

戴鐮一把扽住幹瘦漢子的衣襟,怒喝:“你待如何!”

幹瘦漢子輕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鬆,笑道:“你別這樣,不然我後麵還有好些話,可不知要怎麽對你說了。”

來人笑盈盈的說得慢條斯理,在戴鐮看來卻似惡煞一般,本能要將這幹瘦漢子抓得更緊,手卻不聽使喚,悻悻放了那人。

幹瘦漢子依舊攬著他的肩,在旁人看來似是既親密之人:“想好了嗎?”

“想好什麽?”

“我們要你做一件事,做好了,自然放回你的兒女,那四十個貨貝也是你的了。若是不做,你現在就抓了我,送去弼人府也好,送到右相府也罷,隨你,我絕不反抗!”來人有恃無恐看著戴鐮,頗有些吃飽了的狼玩弄食物的意味:

“一雙兒女沒了,從此便絕了後;一個銅簋,也許不會死,隻是難免貶為奴藉,從此身不由己,說不得還會連累老母和兒女。”

戴鐮心中懼怕的正是這些,被來人說穿,雖隻秋日,卻如墮冰窟,雙手不住顫抖:“你……你待如何?”

“這話不該你問我,該我問你。”來人笑:

“你待如何?”

戴鐮猶豫半晌,終於下定決心:“你要我做什麽?”

“刺殺右相!”

戴鐮身子一縮:“不!不可能!”

幹瘦漢子卻似預料戴鐮回這麽說,渾不在意,笑:“不急,你再好好想想。”攬住戴鐮的肩繼續緩緩前行。

走到路口,幹瘦漢子挑釁問:“去弼人府還是去找右相大人?”

戴鐮站定,他幾乎沒有選擇,哪都不能去,似乎聽這幹瘦漢子的才是唯一出路,於是低聲問道:“為什麽是我?”

“我們找不到別的人了,沒人比你更能接近右相。”幹瘦漢子仍是對餘事全不在意的模樣,“何況我聽說你是相府第一力士,一定能得手。”

“第一力士……不,我不是!”相府第一力士另有其人,他第二第三都談不上,更算不上相府第一力士。

“不是?”那人臉上露出誇張的吃驚,讓戴鐮看了也不信,“難道我們找錯了人?”

“我真不是。”戴鐮說的越發誠懇,“右相身邊高手眾多,我沒法殺死右相。”

“沒事,你隻管動手,會有人與你一同動手的。”

“還有誰?”

幹瘦漢子嘲弄的看著他:“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不管成不成,我會死的。”戴鐮幾乎是哀求了。

“若沒有風險,你以為我們會平白給你四十個貨貝?你便是死,那些貨貝也足以為你的老母送終,足以將你的一雙兒女養大。”

戴鐮注意到那人說的是“我們”,暗自心驚,不知這幹瘦漢子背後還有誰。

那人又說:“何況,我若將你偷銅簋的事說出去,便是右相饒你,你以為長老會饒了你?不一樣也是個死?”

是啊,左右是死,何不拚一把?

戴鐮想著,再看向幹瘦漢子時,目露凶光,手中暗暗蓄勁。

那人感受到戴鐮的變化,一手拍拍戴鐮的胸,似是朋友間的寬慰:

“不要想著抓我或是殺了我,不然你會完蛋,你的兒子、女兒也會,你的母親更會生不如死,流著眼淚鼻涕咒罵你現在的不智。若你動手刺殺右相,便是身死,你的孩子和老母總能安安心心花掉那筆錢,四十個貨貝,不少了,夠他們用到十五歲吧。”

見戴鐮不走,幹瘦漢子指了指往右相府的寬闊大道:

“我就送你到這裏吧,想想你母親當年為了你去求戴司長老,在戴司家為奴一年才換得你進相府當親衛,若是因你的一時衝動,讓老母生不如死,你於心何忍?”

幹瘦漢子說得動情,卻透著無比冷酷殘忍。

戴鐮不寒而栗,這人什麽都知道,這人居然什麽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