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啟程
下午的天總是令人宜和。
小和尚正坐在院前打坐。
這個時間他會喜歡做出這樣的事。
他的身旁還有別人，是個背抗大劍，青衫落拓，不拘一格的青年人。
青年有個名字：王峰。
王峰當然能夠是個名字。
他的眼光雖然平靜，卻是透露著一股濃濃的殺意。
“你是不是想問每天打坐有何作用？”
小和尚閉著眼，也沒轉身，卻像是知道對方心裏的想法。
王峰緩緩開口：“你知道我殺了人？”
小和尚徐徐地睜開眼睛，道：“你殺的人豈非還少？”
王峰沉默不語。
小和尚道：“但我卻是知道你這次所殺的人的確非同一般。”
王峰冷笑：“王公貴族的命真就比普通的人命重要的多？”
小和尚道：“命都是命，死後都會成為一堆黃土，關鍵在你如何理解。”
王峰道：“你說的話永遠都這麽似是而非，永遠都像是有道理。”
小和尚道：“佛本是道，你若入佛，便也能夠成道。”
王峰冷笑：“可惜我殺的人太多，佛祖都不留我。”
小和尚搖了搖頭：“我殺的人不比你少，但我如今入了佛門，便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王峰道：“好人成佛需要曆盡磨難，壞人卻隻需要放下屠刀，這豈非也太不公平？”
小和尚道：“公與不公，本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楚。”
王峰道：“那你便不該說這些。”
小和尚道：“我若不說，你的心魔永遠不會除去。”
王峰道：“即便你是說了，我的心魔也永遠在！”
小和尚道：“心魔永遠隻有自己能破。”
王峰擺手道：“不要再說了。”
小和尚道：“你猜會不會有人來找你？”
王峰問：“誰？”
小和尚道：“我的一個朋友。”
王峰道：“你的朋友還真不少。”
小和尚笑了笑，道：“他也會是你的朋友。”
王峰道：“我不會有朋友。”
小和尚道：“他來了。”
王峰沒說話，隻是默默瞥了一眼周圍。
小和尚道：“來了，便出來吧。”
驀地裏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一身白衣的林驚鴻站在二人身前，冷冷地問：“你倆都在等我？”
小和尚道：“我打賭說今天會有人來，便在此等候著。”
王峰冷眼打量著林驚鴻，問：“你是他的朋友？”
林驚鴻道：“是。”
王峰問：“你有資格？”
林驚鴻道：“有。”
王峰道：“我想與你試試。”
林驚鴻道：“你要動手？”
王峰道：“你不敢？”
林驚鴻笑了笑，“這有何懼？”
王峰道：“好！”
話音落下，背上的大劍便出手！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這無疑是勢大力沉的一擊。
林驚鴻的飛刀立刻便也出手。
刀光一閃，隻是一閃，快的幾乎好似一道殘影。
“你是‘飛刀孤俠’，林驚鴻？”
王峰眼中流露別樣的意。
林驚鴻道：“正是。”
王峰問：“你是昔年林探手的徒弟？”
林驚鴻道：“正是。”
王峰道：“那你便有資格。”
林驚鴻道：“多謝。”
王峰道：“但你飛刀並未勝過我的巨劍。”
林驚鴻也承認：“你的劍沒有傷，我的飛刀卻已出手。”
王峰道：“飛刀一出，不勝則敗！”
林驚鴻道：“的確。”
王峰看著他，問：“你是來找我的？”
林驚鴻道：“正是。”
王峰問：“你要問我何事？”
林驚鴻道：“你殺的一個人。”
王峰道：“我殺的人未免有些過多。”
林驚鴻從衣袖摸出一樣東西，道：“你應該認得的。”
王峰道：“原來是他！”
林驚鴻道：“他是誰？”
王峰道：“一介王公貴族。”
林驚鴻問：“誰？”
王峰道：“李重茂。”
林驚鴻道：“何方李氏？”
王峰問：“你覺得呢？”
林驚鴻道：“不是。”
王峰道：“川東。”
林驚鴻道：“你何以要殺他？”
王峰臉色一變，揾怒道：“你的師父有沒有教過你話要少說。”
林驚鴻道：“說過。”
王峰道：“那你應該聽教！”
林驚鴻道：“對！”
王峰道：“他便是近來活絡於巴山蜀水間的江洋大盜幫凶之一。”
林驚鴻道：“幫凶之一？”
王峰道：“江洋大盜共有九個幫凶，加上她則十人，分別位於兩湖，兩河，兩山，江浙，巴蜀。”
林驚鴻道：“你已知道幾個？”
王峰道：“一路走來，我已鏟除七個！”
林驚鴻道：“還剩的三個在哪裏？”
王峰道：“兩個在巴蜀，一個不知道。”
林驚鴻道：“你跟他們有仇？”
王峰道：“沒有。”
林驚鴻問：“那你這是何為？”
王峰道：“他們該死！”
林驚鴻不說話，將目光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道：“我昨天說的朋友就是他。”
林驚鴻道：“你該告訴我一件事。”
小和尚在聽。
林驚鴻道：“既然我是你的朋友，為何至今都不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小和尚雙手合十道：“貧僧法號忘塵。”
林驚鴻道：“嗯對。”
小和尚道：“你的那位朋友，為何不叫他出來呢？”
林驚鴻道：“他不想出來吧。”
小和尚道：“他也是個高手。”
林驚鴻道：“的確。”
王峰道：“那你叫他出來與我比試比試，我喜歡跟高手過招。”
林驚鴻道：“他不出來。”
王峰覺得無趣，便自己去一旁。
小和尚道：“你跟我來。”
林驚鴻跟著去。
走了一段距離，小和尚靠近他，壓低聲音：“你的那個朋友似乎不大對勁，身上有股獨特的氣。”
林驚鴻道：“我也知道，他是一個喜歡變戲法的高手。”
小和尚笑了：“難怪，不過我卻很想見他一見，畢竟這種人才已不多見。”
林驚鴻道：“你跟我來。”
亭下。
青年站在亭下，眼光掃了掃溪水，道：“你來了。”
林驚鴻道：“非但我來了，還帶了個朋友。”
小和尚道：“正是貧僧。”
青年看了一眼小和尚，皺起眉頭：“你是和尚卻也吃肉？”
小和尚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世人皆如我，世間再無佛。”
青年道：“原來是大師，你我今日得以一見，這在佛家來說，便是緣法。”
小和尚道：“你我既然有緣，貧僧便告誡你一件事。”
青年道：“願聞其詳。”
小和尚道：“凡事莫要陷得太深，容易出事。”
青年道：“多謝大師教誨。”
小和尚看著他，搖了搖頭，大搖大擺地走向了溪畔，悠聲道：“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青年默然不語。
林驚鴻道：“我想先告退了。”
小和尚道：“你已有了目標？”
林驚鴻道：“這一切最終都指向那個江洋大盜，所以我已非去不可。”
青年道：“我也要去。”
小和尚道：“你倆都去，那我就不去了。”
林驚鴻道：“我想他也會去。”
小和尚道：“他當然是會去。”
王峰果然要去，他已提前等候。
三人於是一起去了。
這一去便是幾天。
巫山。
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好似說的就是這裏。
三人找了一家客店住下。
“這裏似乎沒有酒。”
林驚鴻看向小二，問：“這裏都有哪些吃的？”
小二畢恭畢敬：“客官，本店業小，隻有雞肉豚肉，以及一些低濁的酒。”
林驚鴻道：“這裏似乎是一戶農家？”
小二道：“掌櫃的和我閑時也會務農。”
林驚鴻道：“你且準備吃食喝的，有多少要多少。”
小二將酒肉給端上，另外添了一些素菜野果。
王峰飲了口酒，搖頭道：“此酒甚濁，獨有辣味。”
林驚鴻道：“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王峰道：“話倒不錯。”
青年道：“你倆吃肉要求竟也這般的高。”
林驚鴻眼光一瞟，道：“這肉甚是鮮美。”
青年會意，道：“可惜我不吃肉。”
王峰亦道：“肉確實鮮，就是不知還有多少，若是隻有這麽一點，對我而言不夠看。”
林驚鴻道：“咱們三個人若是全吃肉，隻怕肉就不敢送上來了。”
小二這時走了上來，笑道：“三位客官這是說哪的話，肉永遠是管夠的，就怕三位客官吃不消呢。”
說著，又擺上了兩盤。
霎時，肉香迷濃。
王峰看了眼肉，道：“瞧你端了幾次未免累了，不如這樣，你也吃上幾塊，就當是我們請你的。”
小二連忙擺手：“哪有小二吃客人家飯的道理？”
林驚鴻道：“就當是咱們送你的，正好免了你的午飯。”
小二眼看拗不過，便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讓掌櫃的知道非得打死我，我得先進去請視掌櫃的？”
林驚鴻道：“掌櫃在後房啊？”
小二點頭：“是啊。”
林驚鴻道：“不出意外的話，茅廁應該是在後房附近，我跟你一塊去吧。”
小二隻有應下。
後房其實就是普通的農家小屋，屋子裏很黑，黑燈瞎火的沒有一點光亮，隻能隱約間看見一個人的身形輪廓。
這是一個老人。
因為他的呼吸已很粗濁，他的背影也很枯槁，人看起來已很滄桑。
老人似乎已發現了外麵的人，緩緩的站了起來，問：“二虎，來客人了？”
小二回應：“是的，我已替客人上了酒肉。”
老人又問：“上的酒肉如何？客人可有吃啊？”
小二道：“有。”
老人道：“那就好，那就好。”
林驚鴻道：“我去先上廁所。”
過了半晌，他才回到前屋。
王峰問：“怎樣，茅廁什麽感覺？”
林驚鴻道：“茅廁挺老，想來已經年久失修，我真怕髒著我。”
青年道：“既然你已回來，咱們便啟程吧。”
林驚鴻道：“嗯。”
三人正要啟程，老者已在小二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哎呀，三位客官晚點走也不遲，老農家裏還有一點美味，一直舍不得吃，現在就分給三位享用吧。”
小二將甜食給捧了上來。
林驚鴻道：“這多不好意思。”
老人咳嗽著道：“無妨，反正自己人不舍得吃，隻好忍痛給客人們了。”
青年的鼻端暗暗嗅了嗅，問：“老人家，你今年多大？”
老人道：“剛剛七十。”
青年道：“常言道人過七十古來稀，老人家真也高壽！”
林驚鴻道：“是啊，老人家既這麽高壽，不得吃好喝好才是？”
說著，便將自己的甜食分給了老人一半，“還請老人家不要拒絕晚輩好意。”
老人看著近在咫尺的甜食，遲遲不願伸手去拿。
小二便接過來，道：“掌櫃的吃不下，便由我來吃吧。”
說著，便將甜食吃進肚子。
王峰道：“老人家的身子骨很硬朗，怎麽吃不下這麽點東西？”
老人搖了搖頭：“年歲已高，事事必當多加小心。”
王峰冷笑：“好一個年事已高，我看你是以假亂真，魚目混珠！”
老人臉色一變，問：“這位客官是什麽意思？
王峰道：“你裝成這副樣子，真當我行走江湖白混了嗎？”
說著，猛然一掌打去。
說是遲，那是快，小二身子極其靈活的擋下這一擊，朝後退了幾步卸去力道，眼神凝重：“好厲害的家夥！”
林驚鴻道：“他的劍法更是厲害，你就莫要裝了。”
老人冷哼一聲：“那你們早就已看了出來。”
王峰道：“咱們一開始便知道你這店裏有古怪，因為他的鼻子特別靈敏，眼光也特別的獨到。”
老人看向青年，不然雙眉一皺，就像是發現什麽驚奇的事，問：“你要害我？”
青年道：“是你應該死的。”
老人冷笑：“不錯，在你看來我是應該死的！”
小二一臉狠厲地盯著三人，道：“要死也得讓你們脫層皮！”
林驚鴻道：“你們應該說出一件事情，或許還不會死。”
老人似乎知道他的意圖，便冷冷道：“休要往此方麵去想！”
王峰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再多說什麽，你我手底下見真章！”
話落，劍已從背脫身，劍鋒直指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