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不正常
“少俠說的錯了不是?”
柒思苓抿著嘴輕笑,反問:“你怎麽知道我這路掌法打死一個習武之人綽綽有餘,又怎麽會知道打不死一個農家漢?”
林驚鴻眼光一瞥,道:“你能不能看一眼那邊再說話?”
原是那個農漢不知何時站起來了,竟然已經踉蹌著跑遠了。
柒思苓看著農漢跑來的身影,反問:“他沒有死,那又如何?”
林驚鴻道:“那你先前明明說他已經死了。”
柒思苓歎了一口氣,悠長道:“人總會有說錯話的時候。”
林驚鴻看著他,冷道:“可你並不像是說錯話的樣子。”
柒思苓問:“那你覺得我是怎樣?”
林驚鴻道:“你就是有意的。”
柒思苓又問:“你居然認為我是有意的?”
林驚鴻冷哼一聲,譏笑道:“不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把我留在這裏所為何事。”
柒思苓再問:“那你倒是說說所謂何事?”
林驚鴻道:“你是為了掩護刀魔從而拖延時間。”
柒思苓搖了搖頭:“我確實在拖延時間,但我卻不是為了掩護刀魔,而是為了讓你多活一會。”
林驚鴻冷笑道:“好哇,那我倒是還要謝謝你了?”
柒思苓撇嘴道:“你本不必謝我,因為這也改變不了你的結局。”
林驚鴻問:“我的結局豈非必死不可?”
柒思苓道:“除非你現在就從哪裏來,回到哪裏去,這件事情尚有轉機的餘地。”
聞言,林驚鴻就像是聽見了多麽可笑的一件事情,笑得渾身發顫,笑的挺不直腰。
“你覺得我會有退縮之念?”
他冷厲道:“此行就是為了鏟除魔頭,若不達成目的,我是絕不會回去的!”
柒思苓看著他,悠悠道:“凡事不要說的這麽絕對,你永遠想不到今後會遇見什麽事。”
林驚鴻在冷笑,道:“你是知道她的行蹤。”
柒思苓道:“的確。”
林驚鴻道:“那你就應該說出來。”
“我應該說出來。”
柒思苓好看的眸子裏流露出譏諷之色,反問:“你就非得知道不可?”
“為什麽非要著急去送死呢?”
她不能夠理解。
林驚鴻道:“你隻需告訴我她在哪裏,其餘的事就無需你操心。”
說著,他的右手貼近飛刀,緩緩道:“我的耐心有限,你應該會明白怎麽做的。”
柒思苓凝視他,半晌過去,方道:“我想我該明白,她就在向西十裏的鎮上。”
林驚鴻笑了笑,將手恢複如初,正色道:“希望你沒有欺騙我。”
柒思苓抿著嘴,道:“我一向很少騙人的。”
林驚鴻走了。
他走的很安靜。
柒思苓就安靜目睹他的離開。
過了一會,地下突然竄出一個人影,陰沉地問:“他已走了?”
柒思苓的臉色變得冷漠,反問:“若他沒有走,你安敢出聲?”
那人跨的一聲蹦出地麵,臉色陰沉地看著柒思苓,道:“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柒思苓冷笑道:“你也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那人冷哼一聲,再度潛入地下。
他竟真如黑影一般來去。
柒思苓怔怔地看著西邊,眼底裏流露著精光,陽光映照,好似那一抹獨特的濃墨重彩。
午後,天晴,陽光明媚。
小鎮上有來往行人。
林驚鴻正走在街上。
各式各樣的人都在街上。
若在以往,鎮上本沒有這麽多的人。
今天的小鎮似乎格外的鬧熱。
“小哥哥,買顆糖吃吧。”
一個身穿破衣,臉上滿是汙泥的小孩子走到林驚鴻的麵前,正一臉可憐兮兮的看著對方。
“糖多少錢?”
林驚鴻邊問著,邊打算掏銀兩。
小孩張開自己的手,那是一隻肉嘟嘟的小手,手上很幹淨,手心正攥著幾顆糖。
“一顆糖三文錢。”
“嗯?”
林驚鴻先是愣了愣,問:“小朋友,你沒說錯吧,一顆糖三文錢?”
“嗯,對啊。”
小孩點了點頭,“一直以來都是這個價格。”
“好吧。”
林驚鴻接過糖,發覺小孩子正在注視著自己,便問:“還有何事?”
小孩支支吾吾地道:“哥哥不把糖給吃下,我總是會害怕。”
林驚鴻驚奇地問:“你害怕什麽?”
小孩低下頭道:“那些壞人總喜歡收集糖,再把糖高價轉賣給別人,這樣一來,就沒人買我的糖了。”
林驚鴻看著他手裏的幾顆糖,不解道:“你每次就賣這麽點糖,還能被人壟斷?”
小孩解釋:“我每次隻帶幾顆糖出來賣,帶的多了,就會被人搶的。”
林驚鴻道:“好吧,為了打消你的疑慮,我現在就把它給吃了。”
說著,他真的把糖給吃了,笑問:“這樣便行了吧?”
“好耶,這樣我就不擔心了。”
小孩興高采烈的蹦跳著老高。
林驚鴻道:“既然這樣,我便走了,自己一個人賣糖要注意安全。”
他便真的走了。
獨剩小孩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眼裏也好似在思考什麽。
“他為什麽要吃糖呢?”
這顆糖裏豈非無毒?
隻有他二人心裏知道了。
暖風醉人,拂在林驚鴻的臉上,令之神清氣爽。
“這真是一個好天氣。”
林不凡心裏感歎著,忽然之間,眼光一瞥,發覺有人在自己的周圍徘徊,便道:“不必藏頭縮尾,鬼鬼祟祟,若是來取我的性命,大可真刀真槍的來!”
話音猶落,果真有三個人走了出來。
這是三個臉上皆有刀疤的人,每個人的衣著也都一樣,黃衫短褲,手持大刀,正神色凜凜的凝視著少年,滿眼冷漠。
“你就是所謂的‘飛刀孤俠’林驚鴻?”
“不錯,我便是林驚鴻。”
林驚鴻掃視了一眼三人,譏諷道:“至於‘飛刀孤俠’,我是萬萬不敢在你們的麵前自稱。”
三人忍不住問:“這是為何?”
林驚鴻道:“因為你們不配。”
此言一出,三人嘩然,皆是憤憤不平,冷笑道:“既如此,無需再多言,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話落,三人全都一衝而上。
霎時,刀光一閃,緊接著三人的大刀全都脫手而落。
這一切快的像兔起鶻落,迅捷無倫到一種肉眼難以捕捉的程度。
飛刀無疑快而且準。
林驚鴻的出刀一向很穩。
因為他總是不急不躁的。
幾乎沒有什麽事情能夠左右他的情緒。
這便是他的飛刀厲害之處。
所以三人就隻能去死了。
其實他們三個本不必死,隻是飛刀一出,似乎非要傷人性命不可。
所以他們三個就隻能夠死了。
這個時候的林驚鴻突然身子一僵,心絞痛著,險些站都沒有站穩,強行用意念支撐著,咬著牙,一步步的朝前走去。
陽光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毒辣。
林驚鴻的意識逐漸模糊,眼冒金星,卻還是一步步的朝前走。
那是種何毒藥?
林驚鴻不知道,他也不必去想。
前麵便是一家藥店。
一個看來悠閑的人正坐在店門前,正一臉愜意的哼著小曲。
突然,他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發現了有個少年正朝這裏走來。
“你這是中毒了?”
郎中眯著眼睛,仔細的打量著。
林驚鴻站穩住身子,點了點頭。
郎中道:“你體內的毒性尚未爆發,似乎是被何種力量壓製。”
林驚鴻道:“我覺得就快壓製不住了。”
郎中眉頭一皺,眼瞳突然睜大,稱道:“原來是個武學種子,內力的修為果真是不簡單呐。”
林驚鴻憤憤地看著對方,道:“你若再不救治,我就真的挺不住了。”
郎中這才覺得自己失禮,忙將對方請了進去,並開始為其認真的探究其毒。
隨著時間流逝,他的臉色便也凝重起來。
“這是一種極其殘忍的毒,中毒者將心脈受損,髒腑透亡,往往活不過半個時辰。”
他看了眼林驚鴻的氣色,道:“但你自小勤加修煉,內功精深,應該可以多活半個時辰。”
林驚鴻正欲要發作,郎中接道:“我已經有醫治你的方法,隻需按照我的方法,不出三天,便可藥到命……病除。”
說完,他已經將藥方開出,加以叮囑:“一定要按藥方來用。”
林驚鴻接過藥方,看了幾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這些藥真的能夠一起用?”
郎中道:“這些藥看起來雖然很是滑稽,甚至於每一味藥都含有劇毒,但若混合在了一起,那便是以毒攻毒的療傷聖藥!”
林驚鴻沒多問,配了一遍,便先飲盡。
味苦,苦入髒腑,苦的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但林驚鴻還是忍了下來。
沒有什麽是比活著還要苦的。
“嗯好,年青人就是年青人!這膽量,老朽著實比不了。”
郎中眼露讚許之色,老奸巨猾的笑了笑,撥起算盤,“剛才粗略統計,共花三百文錢。”
“嗯好。”
林驚鴻付了錢,拿著藥走出了藥店。
街上已經少有人的蹤跡。
“那個小孩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林驚鴻雖然一開始就知道對方有端倪,但他實在沒有想過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居然也有這麽重的殺心。
“早知道就不托大了,險些賠了自己性命。”
林驚鴻心有餘悸地回憶:“他們既然知道自己來了,想來是有耳目,所以才能提前得知。”
他抬頭看了看小鎮,隻覺得這個小鎮所有的人都說不出的詭異。
簡直太不尋常。
接下來還會有什麽樣的場景等著自己?
林驚鴻想不到。
人永遠也無法想到自己沒有經曆過的事情。
但他卻必須要去問別人:“你知不知道刀魔的蹤跡?”
雖然這種問法很蠢,普天之下很難再找比這更蠢的話,但他無疑已問出來。
偏偏真的有人回答了他。
這是一個身材普通,長相平凡的人,他說的話其實也很簡單:“這裏所有人都認得刀魔,因為刀魔每隔一段日子都會隨機挑選兩個孩子。”
“他挑孩子何為?”
這是林驚鴻問的話。
那人便答:“沒人知道,不過也沒有一個孩子能活著回來。”
孩子去了哪裏?
林驚鴻沒有問,這本不必問的。
沒回來的大概率已經出事情。
但他還是問了一句:“距離上次多久?”
那人答複:“已經有一周了。”
林驚鴻問:“他既是個江洋大盜,為何要抓孩子?”
那人答複:“我不知道她是江洋大盜,這裏的人也隻知道她是一個喜歡偷孩子的魔鬼。”
林驚鴻搖了搖頭:“如此說來,倒是我想的錯了,原來是混淆了視聽,記錯了賬。”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對方,卻沒看出一點異樣。
那人臉色不變,依舊靜如水波,“你還有沒有別的事要問?”
林驚鴻道:“沒有。”
“哦,好。”
那人便走開了。
街已靜,人已空。
街上忽然變得冷冷清清。
林驚鴻找了間客店住下。
但他沒有休息,而是潛伏著,默默的等待。
這段時間,除了吃飯喝酒,他沒有做別的事情。
夜晚很快便也來到。
林驚鴻所在的位置處於小鎮中央,本身他便洞察敏捷,加之夜裏萬籟俱寂,稍有一點動靜都將放大幾倍。
為什麽他覺得今晚刀魔就會再次出手?
其實他不清楚,但他就是覺得。
所以他就一直在這等著。
他為什麽要在這等?
因為在哪都是一樣。
入夜,月已升,初升。
月光皎潔,繁星璀璨。
這本是觀夜景的好時機。
外麵依舊很靜。
但林驚鴻已經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動靜很輕,幾乎沒有腳步。
月光下有道人的身影。
人的動作雖慢,走的卻是很快,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一聲孩子啼哭打破這份寧靜。
“放開他!”
一間燈火明亮的屋子內,一個婦人正拿著棍,正跟一個看不見樣貌的人在對峙。
那人手裏揪著一個正啼哭的孩子。
孩子看起來隻有五六歲,已被眼前的情景給嚇得渾身發抖,哽咽的幾乎已呼吸不暢。
“你快點放開他!”
婦人手持棍子,生怕對方投鼠忌器,便隻敢大聲喝,不敢有所動作。
但對方卻毫無顧忌,幾乎想幹嘛就幹嘛,渾然不把婦人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