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孤獨天涯
“一劍霜寒十四州,此劍法果真高明!”
一個老者走上前來,稱讚道:“老夫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這麽高明的劍法!”
柳星辰看著他,問:“你已準備好了?”
老者笑道:“當然!”
柳星辰道:“李府今日便會覆滅!”
老者正色道:“你已殺了我的兩個兒子,我也隻有與你拚死相鬥!”
柳星辰的劍緩緩動,冷冷道:“我也一定要殺了你!”
老者道:“但我想要求你一件事情。”
柳星月道:“你問。”
老者歎了口氣,道:“這些隻是我為了得到長安糧庫所做的行動,跟其他人沒有關係,還請你不要殺他們!”
柳星辰道:“可以。”
老者佝僂著的身子緩緩挺直,神情堅毅,目光如炬,持起手中拐杖,緩緩道:“動手吧!”
話音未落,二人欺身而上。
僅僅隻在電光火石之間,勝負便分。
柳星辰沒想到自己一劍就把對方殺死。
對方好像毫無還手之力,就是一個虛脫的人。
沒有人能形容這種事情,這很讓人匪夷所思。
他真的是李府老爺?
柳星辰將劍給拔出,冷冷地道:“子虛烏有,快些出來!”
他在叫誰出來?
真的有人走了出來。
這次才是真的李府老爺。
但走出的不隻是他,李木子也走了出來。
“你為什麽一定要跟我們作對?”
李木子不理解,在她看來,這本就是不必發生的事。
柳星辰似乎沒聽見,隻是在問:“你也有參與在其中?”
李木子道:“我本就是李府的人。”
柳星辰道:“我知道。”
李木子冷笑道:“那你不該問的。”
她接著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來了多少人?”
柳星辰道:“不知道。”
李木子道:“所有的鬼全都來了。”
柳星辰問:“所有的鬼?”
李木子雙手放背後,悠悠道:“他們為了證實一件事情,便全都來了這裏。”
她看向柳星辰,道:“你應該還記得那幅畫,畫上的字,你也應該明白。”
“我明白。”
柳星辰問:“就因為我是劍客?”
李木子譏笑道:“他們也想試試你的劍能不能摧毀他們。”
柳星辰道:“那他們先應該出來試試。”
老者道:“他們一直都在。”
柳星辰道:“他們無處不在?”
老者點了點頭。
霎時,周圍湧出了許多的人。
有從牆壁裏,有從泥土裏,有從房間裏,總之各處都有人的蹤跡。
他們幾乎都是似鬼非人。
這便是百鬼!
天還是明亮的,怎麽就夜行了?
雲霧忽然遮擋住了陽光,天也變得暗了起來,就連原本算溫和的氣溫也都降了下去。
天地霎時變成黑暗。
電閃雷鳴,轟隆不絕。
柳星辰看著這些鬼,冷冷地道:“就憑你們,便想找我麻煩?”
百鬼並無一鬼回答,反而全都陰森森的笑了起來,笑聲震動,震的屋瓦也都掉了下來。
李木子道:“你不必多說的,死人何需多說話呢?”
老者揮了揮手,百鬼便也一擁而上。
柳星辰沒有動,這個時候,似乎動不動都沒區別了。
黑暗愈來愈重,天地似也已經變得黯淡無光。
寒芒如點點的星光一閃而過。
那是數不勝數的暗器正朝著柳星辰飛過來。
非但隻有暗器,就連刀光劍影,棍棒槍戟一係列的攻勢源源不斷。
柳星辰似乎還沒有一點反應。
這種情況之下,他本應該是有反應。
他的眼神依舊凜冽,他的動機依舊敏銳,他的身體依舊充滿活力。
終於,他動手了。
劍輕輕的移動,手輕輕的一挽,隻是一劃一劈,沒有別的華麗。
但這無疑是黑暗裏最閃亮的一劍,竟似引起得雷聲震動,似是有著撥雲見日之效,整個大地再次變得明亮。
劍影一閃,接著一閃。
沒有人能形容這種劍的威力。
這好像已不是劍所能夠形容出的實力。
慘哭哀嚎,喊聲震天。
漫天的鮮血,鮮血已染紅一切。
沒有人能幸免於難。
幾乎所有的人都以非死即傷。
柳星辰正猶如野獸般的揮劍舞劍,沒有別的想法,眼中看見什麽便砍什麽。
老者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道:“你也去吧!”
李木子道:“且再等等。”
老者問:“為何?”
李木子道:“等他氣竭而衰,我才能夠不被吹灰之力將之拿下!”
老者道:“你可曾有見過野獸氣竭而衰?”
李木子道:“他終究是個人!”
老者道:“是人就有餘力將盡之時。”
李木子道:“所以他一定會死!”
話音落下,她忽然就一劍刺了出去。
沒有人能夠形容這一劍的速度,因為這個時候不會有人在意。
老者不會在意,結果他竟然中了劍。
劍刃就在他的胸前。
他不能夠理解,咬牙問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李木子憤怒道:“我厭惡你已經很久了!”
老者道:“可你是我女兒。”
李木子道:“你的心裏隻有兒子,幾時有過女兒。”
老者歎息一聲,道:“不管怎樣,我對你總是不錯的。”
李木子的臉色蒼白,驟然變紫,像是內心何等痛苦,嘎聲道:“我已忍受不了,所以你隻有死!”
老者不再言語,他已沒有機會言語。
死人是說不了話的。
殺聲不絕,哀嚎不斷。
柳星辰還在殺著人。
他的臉上滿是鮮血。
他的身上同樣沾滿了血。
周圍的鬼已隻剩下一半不到。
他就像是一個殺戮機器,正永無休止的殺人。
李木子看在眼裏,忽然走上前去,一劍刺向其中一鬼,接著又是一劍。
百鬼皆漸死漸傷亦漸殘。
幾乎所有的鬼已經無法站起。
柳星辰還站著,李木子還站著。
二人同時看向對方。
柳星辰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李木子道:“因為我就想這麽做。”
柳星辰的劍上沾滿鮮血,劍猶如那猩紅之月。
李木子看了圈周圍,“所有人的人都已死。”
柳星辰問:“你今後便是李家的家主?”
李木子苦澀一笑,自嘲似的反問:“我有資格?”
柳星辰道:“我覺得你能有!”
李木子道:“就算輪到旁支也不會輪到我。”
柳星辰道:“這是誰規定的?”
李木子暗淡道:“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柳星辰不難道:“其實自古以來,幹爾如今何事?”
他接著道:“若是有人對此心生不滿,你便殺了那人!”
李木子思索了片刻,問:“若是身後無人支持,又該如何?”
柳星辰道:“這是什麽意思?”
李木子目光一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就像她這樣的!”
柳星辰順著目光看去,便見到了一個人。
曉兔爰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此地。
她好像是一個透明的人,先前居然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她無疑也是有影響的人,因為她的存在,柳星辰似乎已失了神智。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本來是想問的,但他卻沒有問,隻是快步走上前去。
“你別過來!”
曉兔爰滿臉怒意的凝視著柳星辰,憤恨地問:“你為什麽要殺了他?”
柳星辰道:“誰?”
曉兔爰道:“李家。”
柳星辰道:“因為你!”
曉兔爰神情激動道:“我卻不願你為我而殺害他們!”
柳星辰發覺對方似乎有些反常,問:“難道你還不能跟他們扯開關係?”
曉兔爰絕望地搖了搖頭:“我永遠都跟他們扯不開關係。”
李木子忽然道:“我早就應該想到你的真實身份是誰。”
曉兔爰道:“你現在想到也不晚。”
李木子冷冷道:“十多年前,某個下人與父親有染,後來所生的私生子應該就是你。”
曉兔爰道:“不錯,那個人就是我。”
李木子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樣,“難怪葛蕭艾會死了。”
曉兔爰道:“她不是我殺的。”
李木子冷哼道:“就憑你還殺不掉她!”
曉兔爰問:“就是她在暗中調查我?”
李木子道:“所謂的黑衣人既是她也是我,也能夠是李木華,為的其中一點便是調查當年的私生子。”
她接著道:“可惜他倆皆已死了,是被你給害死!”
曉兔爰道:“我本不知這個消息,是李木華帶我去郊外的田裏勞作之時告訴我的。”
李木子冷冷道:“他既知道,卻沒有說,看來有意不讓我們知道。”
曉兔爰道:“他讓我好好的活著,盡量躲著你們。”
李木子道:“你卻並不聽勸。”
柳星辰道:“既然這樣,這件事情也已沒有辦法解決。”
李木子道:“的確,我不能殺了她。”
曉兔爰道:“我隻是想知道一件事情,若我是老爺的骨血,那我父親豈非蒙受奇恥大辱?”
李木子揾怒道:“你的父親是老爺子,他一個下人怎麽能算是?”
曉兔爰沒說話,隻是緩緩走到老者的屍體上,行了幾拜。
柳星辰道:“有件事情還得需要你們去做。”
李木子問:“何事?”
柳星辰瞥了眼周圍,“這裏所有屍體。”
李木子道:“也好。”
曉兔爰看向李木子,問:“他們都已死了,莫非由你來做李家之主?”
“怎麽,你也想做?”
李木子冷笑道:“憑你半個賤種也配染指其位?”
曉兔爰道:“我也是李家的。”
李木子冷哼一聲,嗤之以鼻:“你不姓李。”
“我可以改。”
曉兔爰抿嘴道:“回歸原來的姓。”
柳星辰這時插話道:“可你隻是被李木華寵幸過的丫鬟。”
曉兔爰大急道:“你在胡說!”
柳星辰歎息道:“你跟他的一顰一笑,我都看的分明,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常在暗中。”
曉兔爰的臉色變了,質問:“那你為何當時沒有指出?”
柳星辰道:“現在卻也不晚,至於那個李府老爺的私生子,其實是葛蕭艾。”
曉兔爰咬牙道:“你在胡說八道!”
柳星辰道:“你跟他之間的細節,你跟他之間的對話,我全都很明白。”
李木子森然道:“不用再說,我殺了她!”
柳星辰道:“別殺了她,因為她已懷有身孕。”
李木子問:“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柳星辰緩緩道:“她懷的是李家的種。”
李木子問:“你怎麽這麽肯定?”
柳星辰道:“她懷了快三周,而我與她相識不過一周有餘,”
李木子半信半疑:“這麽說來,倒還真是李家的種?”
她接著道:“既然這樣,她我便不殺了。”
柳星辰道:“非但不能殺他,你還要好好的伺候她,因為懷的是你家的嫡係血脈。”
李木子看了看曉兔爰,眼神閃爍,半晌方道:“你和我走,好好養著。”
曉兔爰卻看向了柳星辰,問:“你讓我走?”
柳星辰道:“你接近我,本就是有預謀。”
曉兔爰黯然不語,半晌方道:“後來我確實喜歡你,我才對你發了脾氣,想讓你別再管。”
柳星辰轉過身,冰冷而溫熱道:“相逢恨晚,造化弄人。”
曉兔爰笑了,悲極而笑,跟著李木子離開了。
柳星辰就站在原地,他看著天地間,沒有在意周圍的屍體,眼裏好像隻有白雲。
雲上是天,天邊有人,有人就一定流浪在天涯。
人當然是會在天涯。
過了一會,大雨滂沱。
柳星辰在雨裏慢慢地走。
他走的並不快,一步一步慢慢地消失不見了蹤影。
街上無人,一個人也沒有,窗戶邊卻有人在欣賞著景色。
雨天在家總會讓人覺得舒服。
這個時候的人總會想著好好睡上一覺。
恍惚間,好像看見了一個小孩在窗戶旁奶聲奶氣地問:“娘,為什麽會下雨?”
有個女人走到窗旁,柔聲地道:“因為這是孤獨的人所流下的淚水。”
小孩不解道:“他們為什麽孤獨呢,不能開開心心的嗎?”
那女子撫摸小孩腦袋,“傻瓜,每個人的遭遇不同,又有誰能每天開開心心的呢?何況孤獨本是一種情境,你以後就會明白的。”
小孩好像撅著嘴巴,“我以後才不當孤獨的人浪跡天涯。”
孤獨的人永遠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