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波幾折

臘月廿三。

天晴,雪已停。

朝陽初升,陽光明媚。

皚皚白雪遍布在大地上,冬風輕吹,一眼望不到頭。

地上有人在走。

二個看上去悠閑自得的人。

山間田野,沒有飛禽走獸出沒,佃農正在田間忙碌,各個自顧不暇,埋頭苦幹。

為什麽他們幹的都這麽賣力?

因為地主今天竟然破天荒的親臨現場。

地主是不是吃飽撐的沒事幹?

因為先前那個監工死了。

一個監工的死,本不至於讓他來這,他來這的主要原因無非因為:“沒人敢管了。”

為什麽沒人管?

窮鬼已經離開這裏,剩下的鬼還有不少,但他們什麽事不做,整日攛掇佃農造反。

傳輸何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佃農大多是些目不識丁,愚昧之人。

若是單說這八個字,他們不會明白意思,但若換成:“今後不用再給地主耕種,也能獲得糧食自己自足。”

幾乎沒有那個佃農不是歡呼雀躍,揭竿而起。

所以這些天便沒有監工再敢管了。

萬般無奈,在家吃飯的地主隻好親自下田野看看情況。

“你們為什麽都不耕種了?”

他發現自己問的話沒有一個佃農回答,幾乎所有佃農都對自己充滿敵意。

“你們再不耕種,我便讓你們連耕種都不能耕!”

他已發出恐嚇,不過佃農不理。

“你們非得把事鬧僵不可?這樣做的後果不是你們自己沒有飯吃?”

他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

佃農全都將目光看向一個人。

這是一個身材矮小,目光精明的人,他的臉上長滿疙瘩,又小又破。

但他無疑是個頗有威嚴的人。

因為他的存在,佃農才有了主心骨。

地主無疑也已發現這麽個人,便問:“就是你攛掇他們造反的?”

那人冷道:“因為你做的並不對。”

地主被氣笑了,反問:“那你說說,哪裏不對?”

那人環顧一圈周圍,“他們都是勤勤懇懇的人,忙碌一年卻都沒法休息,甚至於連溫飽都是問題。”

地主冷笑道:“他們可以選擇不幹活的,我也能把土地租給別人!”

那人道:“這些土地本就是他們的,是你威逼利誘,巧取豪奪,通過一係列的憤慨途徑得來,不能算數!”

地主雙手叉腰,神態倨傲:“簽字畫押都是他們做的,地契也在我這,告誡你們再要起事,可就是報官府抓你們了!”

佃農這下感到害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境有些動搖。

畢竟在他們根深蒂固的思想之中,官府無疑是個令之膽寒的名詞。

那人似也覺察佃農心思,便道:“你們是群敢於反抗的人,隻要團結一致,便能爭奪利益!”

話語甫歇,他才發現沒有一個佃農附和。

“你們怕了?”

沒有一個佃農回答。

這本不必回答。

“看來你似乎沒折了。”

地主的臉色很得意,他也的確有得意的資本:

他有幾個侍從,以及所有佃農,這便使他毫無畏懼。

但他忽略了一個點。

那人若是一個武功高明的人,試問他又應該如何應對?

風一吹,影一掠。

地主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就已經被抓住肩膀。

“來人!”

他剛一叫,結果就這樣了。

“你不應該喊的。”

那人目光陰鷙,冷道:“我叫烈鬼,你越要喊,死的也就越快!”

地主不敢說話。

他的侍從也不敢動。

佃農也是麵麵相覷。

不遠處的坡上。

曉兔爰問:“你幫不幫?”

少年道:“不幫。”

曉兔爰又問:“那我來這幹嘛?”

少年道:“見鬼。”

曉兔爰再問:“這個烈鬼?”

少年道:“他會死。”

曉兔爰不理解:“他會死?”

少年道:“馬上。”

曉兔爰本想再問話,就聽見了人群躁動。

轉眼一看,人已死了。

死的竟是烈鬼。

曉兔爰失聲道:“他怎麽會死的?”

先前那個地主怎麽掙脫開的?

少年怎麽又提前知道的?

“因為這個地主是偽裝的。”

地主不再是那個中年人,而是一個青年。

青年的臉令人無不詫驚。

他竟然是窮鬼。

“他為什麽要殺同夥?”

曉兔爰不理解。

少年解釋:“因為利益。”

曉兔爰深了一口氣。

少年道:“他其實是地主的人。”

曉兔爰道:“難怪。”

“去吧,有些事可以要問才知道。”

少年拉著曉兔爰就去了。

窮鬼這個時候才處理掉烈鬼屍體,低著頭也不抬,笑問:“想不到吧?”

少年道:“這並不是什麽高明手筆。”

窮鬼歎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看得出。”

少年道:“一個地主怎麽會找得到幾位武功極高的人?”

窮鬼道:“我沒想到這點。”

少年道:“你想到了,但你就是想讓我知道。”

窮鬼笑了笑,道:“的確,所以你會覺得我是在挑釁你?”

少年看了一眼幾個侍從,道:“你想通過他們讓我認真的這個定位?”

窮鬼臉上的輕鬆感逐漸褪去,正色地問:“你究竟在哪一邊?”

少年淡淡道:“我誰都不幫。”

窮鬼眼皮一跳,又問:“真的?”

少年道:“真的。”

窮鬼看了一眼那群佃農,再問:“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少年道:“不必知道。”

窮鬼道:“但我卻要告訴你,我就是這家的地主。”

一個窮鬼突然在你麵前說是地主,你信不信?

少年相信。

於是他問:“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窮鬼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周圍佃農,笑道:“你也不想他們沒有田耕種吧?”

少年道:“與我無關。”

窮鬼又看了一眼曉兔爰,問:“你不勸勸?”

曉兔爰冷哼一聲:“我為什麽要勸。”

窮鬼搖了搖頭:“這件事對於他真無什麽關係,對你則就不一樣了。”

曉兔爰突然就發覺對方眼神凶狠。

“我們幾個均是當世好手,要想殺了他或許做不到,但要殺了你,卻還是綽綽有餘。”

窮鬼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幾個侍從也都亮出各自武器。

幾人用的竟然全是爪刃,且極端的鋒利。

窮鬼露出森森白牙,笑問:“我們的鷹爪功冠絕天下,你是否要一試?”

少年攔在曉兔爰的身前,一臉凝重的緊握著手中的劍。

握劍的手竟也在微微的顫抖。

這次的情形確實很危險。

對方幾人無一例外都是當世高手。

曉兔爰已看出這次形勢危矣,輕輕地給少年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低著頭道:“你若不管我,自己走的掉。”

窮鬼道:“倘若不管你,我們幾個拿他的確沒有辦法,誰讓他偏偏就要管你!”

曉兔爰咬了咬牙,嘎聲道:“你走開吧。”

少年不為所動。

他的身子就如鬆樹一般挺拔,就如山峰一樣高聳。

他無疑也感覺到了壓力。

所以他手裏的劍已把握很緊。

不知何時,天空中驟然閃過一聲悶雷,氣候便驟然發生了變化。

這種天氣難道還會下雨?

天上果真有東西砸了下來。

漫天皆是石子般大小的冰雹。

窮鬼立馬喊住眾人:“殺人的別殺人,耕地的別耕地,大家先躲進屋舍裏。”

於是所有的人幾乎都進了屋舍裏。

少年和曉兔爰沒有進去,反而是逆著眾人逃跑。

冰雹很有可能砸死他倆,但去了屋舍裏,他倆死的概率反而更大。

好在不遠處就有一間茅草屋,雖然已經破敗,充滿蕭條之感,但無疑還能容納兩個人。

“這裏麵要是有火就好了。”

曉兔爰隨口嘟囔著。

此時氣溫已經很低,雖然還是白天,但已經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氣溫。

二人環顧一圈,除了一張小床,這間茅草屋裏竟然什麽也沒有了。

“你很冷?”

少年見曉兔爰雙手護在兩肩,正咬著牙哆哆嗦嗦,便站起了身子。

正當曉兔爰以為自己要死掉,眼側忽然竄出一團紅光,定睛一瞧,竟是生了起一堆火。

少年的手上還有著一根木棍。

“這都能生出火?”

曉兔爰一臉的欣喜,看了一眼少年,笑道:“哪裏來的木棍,怎麽裏麵沒被浸濕?”

少年道:“這是床的一角。”

曉兔爰先是一愣,看了一眼三條腿的木床,撲哧一笑,“這倒是個辦法。”

她接著問:“咱們會不會還有危險?”

少年看著外邊下的冰雹,搖了搖頭:“人為危險是不會有,自然災害恐難防備。”

曉兔爰見他的臉色凝重,便問:“這次冰雹很嚴重麽?”

少年道:“我們不能出去,因為冰雹下的很大,但我們若是不出去會被活活惡死。”

曉兔爰抿著嘴,問:“難道我們非死不可?”

少年眼眸一閃,自言自語:“這裏怎麽會有一間茅草屋?”

曉兔爰揮了揮手,問:“你在想什麽?”

少年麵露沉思,仍是默然不語。

曉兔爰道:“沒準一會兒冰雹就不會下了。”

少年終於回過了神,方道:“這個冰雹起碼會下一天一夜,我們也隻能餓上一天一夜。”

茅草屋外劈裏啪啦的響。

那是冰雹與茅草屋親密接觸時所發生的聲音。

曉兔爰的心也沉下。

一天不吃尚且能忍,一天不喝難以忍受。

人必須要喝水。

“可惜地裏的雪已經化了不少,這次下的又是冰雹。”

聞言,少年悻悻然道:“冰雹其實也是可以吃的,隻要你不怕身體出問題。”

“所以我不敢吃。”

曉兔爰便隻好看著冰雹落在門口,又道:“那也總比咱們餓死好。”

少年道:“不錯,冰雹雖然可能會有問題,但也不會吃了就死。”

曉兔爰摸了摸自己肚子,“所以我好餓,我不能忍了。”

她說著就想要去外麵拿冰雹,卻被少年拉住,“你不怕被砸傷?”

曉兔爰不動了。

少年道:“或許我們應該再找找這間茅草屋。”

他於是就找了起來,然後他真的就在床底下看見一個水壺。

“床底下的水壺?”

曉兔爰眉頭一皺,問:“這不會隻是個夜壺吧?”

“管它是什麽壺,總算是有水了,何況這裏麵很幹淨,沒有雜味。”

少年將壺提在手裏,然後利用三根木棍在火上方做了一個支架,將壺給放上去。

不過一會,壺口冒出霧氣。

“水煮好了。”

曉兔爰正打算接過水壺,卻見少年擺了擺手,又從門口一點距離拿了幾塊冰雹進來,將其全部放在壺裏。

做完這個,他悠悠道:“這樣不就能源源不斷的有水喝?”

二人解決掉水的問題,基本上就沒有問題。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黑夜。

冰雹還在下著。

二人已經煮了一次又一次的冰雹,硬是將肚子喝到半餓的狀態。

“木柴快沒了。”

曉兔爰擔憂道:“屋子裏已經沒有別的能生火的東西。”

“或許能從茅草屋摳搜點出來。”

少年說著便打算行動,卻被曉兔爰給拉住:“動了茅草無疑死路一條。”

“我說過了,明天便不會下冰雹。”

少年不所為動,依舊打算揪茅草用。

曉兔爰哭腔道:“不行,快停下,不可以!”

正當二人為此而爭執時,茅草屋內竟有人冷不丁笑了笑:“真是有趣,從未見過有人燒房子的。”

他的出現讓二人停止了爭執,一時之間目光向他看齊。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麵對這個問題,那人冷冷一笑,反問:“這是我的茅草屋,我為什麽不能出現在這?”

少年道:“既然這是你的屋子,那我本不該燒火的。”

那人問:“所以你還是要我行我素?”

少年道:“我不想死!”

那人咧嘴一笑,“放心,我也不會讓你死的,跟我走吧!”

他又從床底下鑽了進去。

原來那裏有一個洞。

少年和曉兔爰也鑽了進去。

這裏頭有台階。

通往的是一間密室。

密室不大不小,五髒俱全。

幾前,燈光搖曳。

那人斟了兩杯溫酒,遞給二人。

“這是山野間的一口濁酒,雖比不上外邊,但也能夠暖心。”

曉兔爰將酒給飲盡。

少年將酒貼著鼻端一飲而盡。

二人這時看向那人,便打算問對方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