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長公子
“既然你連戶籍都還沒有,那誰知道你是邊關逃出來的犯人,亦或者哪家的奴婢,拋開這些不論,一看你就不是好貨!”
兩名官吏說著就要動手拿出扣手,這把曉兔爰嚇得花容失色,竟連話也說不出來。
“既然要抓黑戶,那便先抓我吧!”
少年這時從一旁走出來,正目光冷淡地看著官吏,“畢竟我也是個無名無籍的人。”
見他出沒猶如鬼神,兩名官吏反倒不敢動手,隻是擺了擺手,道:“這跟你沒關係,我等隻是要抓該抓的人。”
少年道:“可我就是該抓的人。”
兩名官吏一個側過了頭,一個不耐煩道:“看你是個外地人,估計是沒帶契證,不要叨擾我們秉公辦案。”
少年冷冷道:“放了她,或者一塊抓我。”
“這個……”
兩名官吏怔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說不出話。
曉兔爰這時總算躲在少年的身後,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就好像生怕鬆開了一般。
“好吧,這次算了,下不為例。”
兩名官吏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少年頭也不轉地問:“你還要抓多久?”
曉兔爰鬆開手,低著頭道:“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少年這時忽然轉過了身,問:“你為什麽老是想低著頭?”
曉兔爰手足無措道:“我不知道。”同時心裏深深陷入迷惘。
對啊,自己為什麽好像一直都低著頭呢?
少年眸子似乎有顆寒星一閃而過,忽道:“有人來了。”
果然有人來了。
來的是一群人,為首之人是個公子。
他真的是公子,李府的長公子。
李木華是一個不錯的名,他的人也同樣是個有本事的人物。
至於他有多大本事,這點無從得知,不過有一點能確定。
——他無疑是很有禮節。
“這位少俠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天涯人?”
他的言談舉止無一不在彰顯器度風雅,就像是萬中無一的謙謙公子,既溫潤如玉,亦大氣豪雲。
少年並不知道來人是誰,他一直對無關於己的事不大在意,但還是作了一揖,問:“你是誰?”
“嗬,小可姓李名木華,字才佑。”
李木華說話間,目光卻是看向一旁的曉兔爰,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問:“離開李府在外邊好過嗎?”
曉兔爰低著頭不敢與之對視,語氣弱弱地道:“還行。”
李木華又看向少年,禮道:“昨夜歸府聽聞事跡,便想與之一見,目睹君的風采,所幸今早出府一會,竟在此處遇見,真是不勝之喜。”
少年冷冷地問:“你很有禮貌?”
李木華笑了笑,道:“對待不同的人,禮數自然不同,聽聞少俠劍術極高,實乃世所罕見,小可當然應該放低姿態。”
少年問:“你是李木子的兄長?”
李木華道:“正是。”
少年道:“正好,我有一樣東西要交給她。”
李木華愣了愣,問:“不知道是何物?”
少年道:“一支發釵。”
李木華點頭道:“正好舍妹最近丟失一支很喜歡的發釵。”
曉兔爰道:“認為是他偷的?”
李木華自嘲道:“他需要偷?”
少年道:“那的確是不用。”
李木華道:“既然這樣,便帶少俠去趟府上,正好把這下人的籍契給她。”
聽聞此話,曉兔爰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淺地笑,畢竟獲得平民身份對她而言無異於是重獲新生。
少年看出她的波瀾,便也答應下來,同時已在心裏規劃黑衣人的交易。
李府還是之前那個李府,李木子雖還是之前的人沒有一點變化,卻又好像有了一點變化。
至少她把曉兔爰當人看,不過陰陽怪氣是少不了。
“這是你的戶籍公證,今後好好活著,最好別餓死冷死了,不然沒處後悔!”
曉兔爰沒理會,接過證紙護在手裏萬般珍惜,眼眶紅潤,噙滿淚水。
李木子搖了搖頭:“不過是成了人,便這麽的高興。”
說話間,她看向一旁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淡淡道:“聽兄長說,你是送東西來的?”
少年將發釵給遞了過去,“昨日所得,物歸原主。”
李木子蹙起眉頭,問:“你怎麽知道的?”
少年沒有實話實說,便道:“除你之外,沒見別人穿戴的起這種發釵。”
李木子淺笑道:“不要以為說些恭維的話就能讓我對你產生好感,你一定是別有用心。”
少年隻覺得她很不正常,便道:“告辭。”
李木子道:“等等!”
少年問:“還有何事?”
李木子道:“幾天之後有場關於長安糧庫所權的爭奪戰,看你身手蠻厲害的,聘請你當打手,如何?”
曉兔爰拉了拉少年衣角,意思勸他不要答應。
“好,我答應了。”
少年答應的幹脆且果斷。
李木子也不禁麵露喜色,正欲張口言語,就聽對方又道:“我要見你們的家主。”
站一旁喝茶的李木華出言道:“這沒問題,我等下就安排。”
李木子看著曉兔爰,問:“這兩天有他的存在,你過的不錯吧?”
曉兔爰點著頭回答:“不錯。”
李木子冷笑道:“可惜他並不能一輩子都與你在一塊的。”
曉兔爰慚愧地低下了頭。
——這當然因為自己卑賤的緣故。
同樣是人,對方是個江湖俠客,自己是個除了為奴為婢之外啥也不會的累贅。
少年緩緩起身走到李木子的身前,睜大眼睛看著,麵露思索之狀。
“這是何意?”
李木子蹙眉道:“走開!”
李木華饒有興致看著少年的舉止,並沒有說什麽。
曉兔爰也打量起了李木子的身形,越看越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少年緩緩退了兩步,冷冷地問:“你是昨夜的黑衣人?”
李木子氣極反笑,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少年道:“我聞過你身體氣味。”
李木子漲紅了臉,冷笑道:“你若再輕薄我……”
話音未落,少年已打斷道:“你就是她!”
李木華這時候看向二人,逐漸發覺不對,問:“怎麽回事?”
李木子揾怒道:“他不但輕薄我,甚至還誣陷我!”
少年目光依舊冰冷如霜,一字一句道:“我說的話你該明白!”
曉兔爰不解道:“原來昨晚那人是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李木子隻覺得二人胡言亂語,犯了失心瘋,便道:“我要休息了,幾位請出去!”
少年不做言語,輕輕一掌揮出,李木華的眼見不低,登時運起一掌駁去。
但見兩股掌力一對,少年身形不動。
李木華卻朝後退了兩步方才卸去力道,擦了擦額頭的熱汗。
心知方才若是少年不留餘力,那結果就不言而喻,拱手作揖:“多些少俠手下留情。”
少年道:“我隻是想試試,不過已經有了結果。”
方才自己動手之際,李木子毫無預料的反應自然到了極致,的確不像演的。
李木華笑著伸出手,“既然如此,便罷手言和吧。”
少年也伸出手,同時看向李木子,語氣不冷不熱:“對不起,冤枉你了。”
“你就這個語氣?”
李木子冷笑道:“如果隻是這樣,恕我不能原諒,畢竟沒有人能受得了老爺似的語氣。”
少年盡量把語氣放熱情:“我一直都這樣,那你說該怎樣?”
李木子轉了轉眼珠,哼了一聲:“這次便算了,不過我要你帶我去看看那人。”
少年問:“誰?”
李木子悠悠道:“偷我發釵的人。”
少年又問:“你本知道?”
李木子冷笑道:“我一直都知道,隻是一直默不作聲罷了。”
少年道:“好,等我見了家主便帶你去。”
於是他就跟李木華去見家主去了。
曉兔爰本想跟著去,不過沒被應允,但她由於對李木子已經產生後遺症,便自己跟外邊閑逛。
大堂前廳。
氣派的圖像下,一個老者正坐在椅子上品茶。
“父親,這是昨天那位少俠。”
李木華將少年介紹,見老者絲毫沒有理會的跡象,便又再道:“少俠願意來幫咱們。”
老者頭也不抬,隻是輕飄雲淡說了一句:“怎麽,現在咱們這麽不入流了,竟要外人幫襯?”
無怪老者心有別意,就在今年,趙恒皇帝為其母元德皇太後李氏(元德皇後)建造墓地,這就讓一家人的信心膨脹,認為自己王公貴族高貴的很。
隻是李木華接下來的話就讓老者不得不抬起頭。
“少俠武功非常厲害,比我厲害幾倍。”
老者還不相信,問:“你的本領為父是再清楚不過。”
李木華補充道:“幾倍乃至十倍。”
老者沉默半晌,方才笑道:“這才對嘛,快快請少俠入座。”
少年於是真就坐了下去。
老者看著他問:“少俠,哪裏人啊?是做什麽的?”
少年道:“浪跡天涯的人,無業遊民一個。”
老者心裏已經在笑,麵上依舊做出一副認真的樣子,點評道:“這樣也好,少俠若不嫌棄,今後便住在李府吧。”
少年道:“我隻是想幫你們這一次,不是想當長期打手。”
老者表現地很驚異:“這話從何說起,莫非有人長期敢找李府的事?”
少年道:“有沒有人長期想找事?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一件事。”
老者問:“什麽事情?”
少年咬了咬牙:“你要死了!”
嘩——
話音落下,少年的人已如風馳電掣般的一閃而過,其速之快,簡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李木華其實從始至終都保留著警惕,隻是少年真的使出全力,他依舊也來不及了。
老者就更不用說了,他甚至隻覺得眼前一晃,接著自己就已經被人給抓住。
少年沒有急著殺他,反而眼中流露些許異樣的光閃爍。
“你這是什麽意思?”
老者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城府極深的老狐狸,雖然此時心裏慌張,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隻是皺起眉頭,做出一副不解的樣子。
李木華同樣不能夠理解,“是啊,平白無端,少俠這是什麽意思?”
少年歎息一聲:“受人之要,前來取你性命。”
老者遽然大笑,邊笑邊道:“枉你空有一身上好的本領,卻連這一點腦子也沒有,試問就算你殺了我,難道對方就一定會按要而行嗎?”
少年的嘴角在抽搐,手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眼中流露痛苦的神情。
不錯,自己就算殺掉了他,那又怎樣?
主動權一直都在黑衣人的手上,除非主次易與,不然自己就隻能處於被動。
這次讓自己殺人,難道下次就不能再讓自己殺人嗎?
想到這裏,少年便將老者緩緩放開。
李木華趕忙上前扶住老者,神色複雜地看著少年,張了張口,隻是欲言卻止。
所幸老者並沒有將少年治罪。
——也有可能是拿他沒辦法的緣故。
總之老者是將他給放了。
臨走之際,還給少年提示:“你不妨來反著猜想,些許能夠想明白什麽。”
少年似乎聽進去了,無溫道:“幾天後,我還會再來的。”
老者看著他,半晌方道:“你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隻是可惜你不願意留在這裏。”
李木華道:“能否告知是誰要少俠來殺我父親?”
少年回憶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隻是見她穿著一襲黑衣,說話的聲音是個女聲。”
李木華思索道:“她應該是個很神秘的人,這樣的人跟李府或有些仇怨。”
少年沒有再說,很安靜的就退出去。
剛到外麵,他便見到一個人在等著。
李木子正站在梅花樹下,她的身子亭亭玉立,蓮藕色的裙擺下麵是線條優美且筆直的腿。
她見少年走了出來,便步伐輕快的跑跳著過來,滿臉神秘地道:“猜你很想知道一件事情。”
少年順著她意,問:“什麽事情?”
李木子有意的看了一眼四周,問“你沒發現她不見了?”
少年此時心亂如麻,便道:“但是你在這裏。”
李木子心有餘悸的往後退了退,啐道:“你這個人忒也無恥,怎麽老是想輕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