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長安

永興君路,長安。

這是一座見證著大唐興衰的城市。

經過大宋幾十年的相對安定,這座城市也在漸漸的恢複,唐末五代時的斷根殘垣景象已經不複存在。

城邦安寧,民眾和諧,街上的不少建築還存留著大唐的色彩,引人睹物憶昔,使之無限遐想。

這本就是顆閃亮的瑰寶。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好似車水馬龍般的斷斷不絕,就連幺喝與叫賣聲,似乎也在不斷地重複著。

街上有家客店,這本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偏偏這家店的名字頗能引人注意。

牌匾上的字體通黑,字邊卻是描了一層殷紅,紅裏透黑的字足足有三個:狗不理。

何為狗不理?

莫非是連狗都不理的客店?

外來的客人似乎總是會對這個名字有些疑惑,每當這個時候,便會有好心人解釋:

“其實這不是狗都不理的意思,恰恰相反,凡是在客店吃的飯菜,就是狗在身邊犬吠,客人都不會去理睬。”

原來竟是這麽一層意思。

看來這家總算是不錯,不然也不會取這麽一個名字。

盡管現處午時,但長安偏北方,氣溫低,所以客店裏麵不少的人都會選擇喝酒暖心。

這種情況,本已算得不錯,偏偏有人不安分的想要跑來搗亂。

一個身形嬌小的人急匆匆跑進了客店,跑得很急,跑的很慌,就好像身後有多麽可怕的東西在追魂奪命。

她是一個女人,準確來說,應該說是一個妙齡少女。

她的衣服破爛不堪,沾滿泥垢的小臉上將驚慌的眸子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為什麽要跑進店裏?

有幾個人在追。

為什麽要追?

好像姑娘是在府上幹活被打,偷偷跑出來的。

這些誰知道的?

整個客店的人似乎都知道的。

除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很古怪的人,他的衣服看來似乎已舊,蓬鬆的頭發一根根披至肩上。

這是個少年郎。

他的身子雖然削瘦,但握著劍的手卻是渾然有力,另一隻手端著一杯樽酒,正不緊不慢地引進嘴裏,似乎對周圍的一切視若無睹,充耳不聞。

直到逃命的少女躲到幾位前,側過身子,撲通一聲,躲在他的背後。

“求求你救救我,有人要殺害我。”

少年身子不動,依舊就保持著喝酒的動作,一杯完了便接著一杯。

少女也沒有再說話,隻是害怕地躲在他的身旁,眼瞳恐懼的看向朝自己走來的三個人。

“跑啊,老子看你往哪跑?”

三人當中為首的一人神態張狂,氣喘籲籲的扶了扶腰,在他右邊肩膀上麵係著一條絲巾,絲巾上麵寫著個字:李

難怪周圍的人對其早已預料,原來是看見他絲巾上麵的字。

李氏在長安雖然不及百年前榮光,但也是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族,在城內同樣屬於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這個姑娘既是李府一個下人,平白無端的為何會逃出來呢?

在場的人似乎想要問,但卻沒有一人敢問。

少年這個時候總算將目光稍微撇了眼三人,然後就像是沒有看見般的,接著自顧自的自斟自飲,時不時的夾起筷子吃幾片肉。

這一幕讓三人看的肺都炸了,恨不得立馬就衝上去與之拚命。

“小子,你是不是眼瞎,看不明局勢嗎,趕緊給我滾開,否則要你好看。”

眼看少年依舊不為所動,三人擼起袖子便衝了上去,各自掄起拳頭,使出渾身解數打去。

不知怎的,三人眼前一晃,好像有什麽東西似乎殘影般的一閃而過,接著自己身上好像多了一些感覺。

感覺總算痛了起來,三人好像是斷了些什麽,倒在地上打滾哀嚎。

原來不知在什麽時候,少年郎的右手一伸,快的迅捷無倫,自三人的身上點過,立馬斷了幾根骨頭。

在場眾人無一驚愕失色,看著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的少年郎,各自張口結舌,好像欲言又止。

一旁的姑娘也似看呆了,半晌過去,這才拉了拉少年郎的衣服,驚道:“他是李家的二管事,怎麽把他給打傷了?”

少年沒有回答,隻是一個勁的夾菜夾肉,然後搭配著米飯悶進肚裏。

姑娘看在眼裏,簡直又急又怕,剛退兩步,想就這麽一走了之,但記著少年的善舉,一時躊躇不決,進退兩難,隻得再勸:

“俠士,你惹事了,趕緊走吧,他們就會帶人來找你麻煩的。”

少年這回抬起了頭,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姑娘,半晌過去,眸光平靜,問:“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姑娘一時噎住,想了想,道:“你剛才總算是幫了我的忙,我應該勸你避難的。”

“如果是這樣,那便不用多此一舉了,剛才不是為了幫你,隻是他們三個打擾到我罷了。”

少年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便又把頭埋了下去,依舊自顧自的飲酒吃肉。

“哎呦,這人為何不逃?”

“是啊,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麽樣的存在。”

周圍的人見況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大多都是在為之惋惜。

有道是強龍難壓地頭蛇,何況眼前少年孤身一人,就算手上的功夫高明,但也終究雙拳難敵四手,是不會落得個好下場。

等到李府來人,要麽當場打死,要麽還不知怎麽受折磨。

少年不知道他們的想法,此時的他似乎什麽也沒有想,卻又時不時的緊鎖眉頭,顯然是有心事。

姑娘雖然想與之共患難,但到底是肉眼凡胎,從小便在李府的恐懼中度過,實在沒有勇氣再待下去。

“俠士,你保重吧,我要逃命去了。”

她的話剛說完,正要離開之際,少年郎卻把她喊住:“你若逃走,那便無名無籍,試問今後如何立足?”

這話便把姑娘給難住了。

不錯,自己作為無籍之人,那在大宋是斷難存活下去的,可若不走,好像也是個死。

思前想後,她竟回到原位。

少年郎看著她去而複返,問:“你不怕死?”

聞言,姑娘那滿是泥垢的臉上擠出一抹苦澀的笑。

“既然走不走都是死,我沒勇氣去拚,還是留下聽天由命吧。”

少年看她一眼,沒有說話,但停止了吃肉喝酒,然後緩緩的將手伸回,輕輕地撫摸著自己腰間的劍。

這是一柄奇特的劍,因為它簡直像是刀。

似刀的劍總還是劍。

隻要是劍,往往能出劍即無情。

姑娘看著少年眼眸中的憐愛之意,竟是對著一柄奇特的劍,不免為之感到好奇,問:“這柄刀對你很重要?”

少年頭也不抬,道:“這不是刀。”

姑娘仔細看了看,又問:“不是刀?我看著它就像把刀。”

少年這次沒有說話。

姑娘隻好再問:“難不成它會是柄劍?”

少年的右手始終沒有離開劍身,他的目光也始終沒有挪移過劍身,似乎這柄劍對他而言,意義相當之重。

他緩緩道:“你不該多問的。”

姑娘低下了頭:“的確不該多問。”

少年這時本想說話,卻又沒有說話,右手依舊沒有離開劍身,眸子已漸漸地抬起。

李府動員並不算慢,這次來的人不算少,一眼看去,足足有十多位好手。

在這當中有個穿著精致,頭戴綸冠,束著發的花花公子,手裏搖著羽扇,眼睛裏雖是一臉的惱怒,眼角卻似乎透露著一絲狡黠。

尤其是看向那位姑娘的時候,眼中更是帶著某種別恨之意,破口大罵:“你這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逃離李府,看我回去不打斷你的腿!”

“公子,注意禮節。”

在他身後的一個下人好心提醒著,卻反而被扇了一個巴掌。

“去他娘的禮節,我就不信整個長安有誰敢說我的不是!”

那公子說話一激動,聲音就好像有幾分嬌柔,像是年紀不算大的姑娘。

在他身後的下人們無一人敢說話,全都唯唯諾諾的俯首帖耳。

然後他就把目光看向了少年,問:“你是何人,敢管李府的事?”

少年隻是看她一眼,便道:“我就是我。”

公子氣急敗壞,拔出腰間佩劍,喝斥道:“你究竟是誰?再不說出名字,我可就殺人了!”

少年並沒把對方放眼裏,因為他的思緒好像又神遊到天外。

他好像時常會這樣。

那公子見少年一副不鳥自己的樣子,當下怒不可遏,將劍一刺,欺身而上。

“小心!”

那姑娘見攻勢襲來,剛提醒完,卻把眼睛睜的溜圓,就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單是她,李府來的那些下人也都一個個好像見了鬼的模樣。

這是其中最為駭然之人,無疑便是那位公子。

他盯著手裏不知何時斷掉的劍,喃喃自語:“怎麽會呢,自己明明看都沒有看見對方出手,怎麽劍就已經斷了?”

少年還是先前那個狀態,思考的東西似乎還沒想明白。

在場的看客們也已驚得目瞪口呆。

不是他們沒有見過身手矯健,武功高強的人,是像這位少年般的出手,的確是這輩子也沒見過。

簡直快的令人無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