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潛龍勿用

“不錯,有些事情本殿下的確不知道,但這並不妨礙計劃的進行。”

正說話間,三皇子緩緩走向殿中央,手中拿著一顆葡萄吃進嘴裏,眼眸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殿周。

“兩位兄長,何不出來?”

長皇子跟二皇子果真從旁邊走了出來。

“三弟,你幾時發覺咱的?”

“這還用問嗎,他都出現了,你們怎麽會沒在呢?”

三皇子的話很慢悠,似帶著某種意味。

長皇子道:“剛才的談話,本王同胞弟已聽得清楚。”

二皇子道:“雖然你我或許不是一母同胞,但無論如何,我們總是兄弟。”

三皇子道:“也對,就算咱們不是父皇的孩子,但這也影響不了咱們的關係。”

長皇子低了低頭,道:“其實,本王早就有疑慮,隻是之前從未提及。”

二皇子道:“本王也有這種想法,關於親生父母是誰,好像無從得知。”

“這一切都歸咎於朕。”

皇帝緩緩開口:“朕的長子早亡,次子十歲時夭折,三子也是早亡,當真子嗣凋零。”

三位皇子聽後心情沉重,就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般說不出話。

林天看向皇帝的眼光也帶著幾分的同情。

天不遂人願也。

皇帝接道:“為了不引起朝野的動**,昔年便從子侄當中找了幾個遮人耳目,到了後麵,朕的第六個兒子總算沒出事故活了下來,於是立太子一事便耽擱著。”

三位皇子默不作聲。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難怪遲遲沒有立太子。

唉,終究是比不過人家親生的。

三位皇子的感觸良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似乎隻有無奈,臉上似乎隻有苦澀。

林天這時便道:“難怪之前兩位皇子明爭暗鬥,原來是這方麵的原因。”

皇帝道:“不是朕不相信他們,恰恰相反,朕覺得他們都是好樣的,今後都會是國之棟梁,能夠更好的輔佐後世之君。”

三位皇子言語謙辭。

“兒臣無能,恐會誤國。”

皇帝仰天歎了口氣,道:“這件事情既然已經讓你們知道,是去是留,便隨你們的意吧。”

三位皇子齊聲跪俯:“兒臣願留在父王的身邊,縱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皇帝半晌無言,終於緊皺著眉頭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慈祥的笑。

林天知道這件事情算是水落石出,自己一遍也沒有再留在這的必要,正要轉身離開之際,忽聽得挽留聲:

“林愛卿意欲升官否?”

林天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在問,便答:“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事情既已了結,我還有何做官的必要?

既然已無必要,自己何必做官?

皇帝明白這個意思,其實誰都明白。

所以林天就離開了。

殿外,有一個人正等待著。

林天已看見這個人是誰。

府尹也已看見林天。

“府尹大人,在下這次便是來向你辭行的。”

“辭行?”

府尹問:“林官是要去哪?”

林天走了幾步,看著天空,天還是藍的,雲還是晴的,就跟以往都一樣。

他的人已停下,緩緩道:“有天的地方就有我。”

府尹知道自己是勸不住的,便又想像曾經一樣,從衣袖裏摸出一些錢財贈予對方,但奈何自己也是個兩袖清風的官,身上的錢未免有些不足看了。

“說來慚愧,本府竟無銀兩贈予林官做盤纏。”

“哈哈,無礙事。”

林天笑著擺了擺手,道:“府尹大人是個清正廉明的父母官,有此點便足夠,何須再贈盤纏?”

府尹道:“那好,本府便祝林官好運,期待再見之日。”

林天作揖道:“後會有期。”

話音方落,人以縱身閃躍,如燕子抄水般漸去漸遠。

汴梁城西。

街上的人絡繹不絕。

今天是趕集,所以大夥來的不少。

林天就走在這繁華的街上。

汴梁無疑是北宋的一顆明星。

後世攥寫的東京夢華錄實是非同小可。

迎麵走來了一戶人家。

這是一家幾口,像是從外地來趕集淘年貨的。

林天看著這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心底裏也不自覺的升起一股暖意。

他忽然間發現小孩兒有些特別,雖是孩提,臉上卻好像帶著一股莫名的稟然正氣。

這個小朋友像是心有所感似的,也看向了林天,頭上紮著的那兩個小辮子也搖晃起來。

他竟走向了林天。

“希仁,你走什麽。”

孩提的父母很快就跟了上來,然後二人就發現自己的孩子竟在一個陌生俊年的身前停下,張開手臂尋求抱抱。

林天將孩子給抱了起來,越看越覺得投緣,簡直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淺淺地扮了一個鬼臉,逗的孩提吃笑,旋即看向他的父母。

“這個孩子叫什麽名字?”

白提的父親是個中年人,立馬就拱手作揖,表示:“犬子姓包名拯字希仁,未問足下名諱?”

“在下姓林名天字無成,今日幸得一遇幾位,心下甚慰。”

林天聽到這個名字,看著孩提的臉龐,自心裏默念了幾遍,方道:“小娃娃,你真長的讓人討喜,將來可要做個棟梁之材哦。”

孩提點了點頭,糯聲糯氣回答:“我會……我會成為像叔叔一樣的人。”

林天摸了摸他的腦袋,笑問:“萬一叔叔是個壞人,你也想成為壞人嗎?”

孩提道:“你是個好人。”

林天柔問:“為什麽?”

孩提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冰糖葫蘆木樁,道:“叔叔會給我買冰糖葫蘆。”

林天於是真的就去買了一串冰糖葫。

孩提吃著葫蘆別提有多高興。

“希仁,你這也好意思吃?”

“沒事,孩子喜歡吃。”

“對了,還沒問二位的名諱。”

“在下包令儀,這是拙荊張氏。”

包天儀將名諱道出。

林天很快就想到了一些信息。

“足下就是太平興國八年,中癸未科進士,久仰久仰。”

包天儀道:“我看兄弟的年齡不大,不過二十來歲,竟還知道這些事情。”

林天道:“在下曾在開封府聽聞過足下的一些事跡。”

包天儀問:“你是開封府的人?”

林天道:“是。”

包天儀道:“原來如此,小可一向都很敬仰開封府的深明大義,今日能見得卿,實是一件幸事。”

幾人便淺聊了一會兒,方離。

天已快到午時。

林天的人已經走到城西門口,就在準備出城的時候,忽聽旁側有人叫喊自己。

“唉,林兄弟,你可別急著走啊。”

林天轉過身的時候才發現是昨晚的那群姑娘。

姑娘們好像比昨晚精神萎靡不少,一個個的眼眶就好像熊貓一樣。

“何事叫我?”

“是這樣的,昨晚我們想了一宿,就決定把頭頭的位置告訴你。”

姑娘們全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有人說道:“其實頭頭目前在的地方距離這裏不遠,一直往西走就是了。”

林天問:“那該走到什麽時候呢?”

姑娘們道:“幾十裏的路或者幾百裏的路,總之不會太遠的,不過我們要好心提醒你哦,最好多備些馬。”

林天問:“為什麽?”

姑娘們低著頭,囁嚅道:“因為我們也要去找頭頭。”

潛龍門現在興許已經解散了。

她們想了又想,還是打算跟著柳星月。

“既然這樣,那便去買馬吧。”

林天說完話的時候,人已消失不見,他在回來的時候卻多了十多匹馬。

“我隻要兩匹,其餘的看你們如何分配。”

說話間,林天已經上馬,兩腿一夾,韁繩一拉,馬已嘶笑著奔馳著。

姑娘們也都騎上了馬緊跟其後。

城西的守兵們已都認得林天,見其駕馬出城,便打起招呼,目送其起來。

剛一出城,就聽得有人問:“林兄弟,你找到頭頭之後去哪?”

林天道:“不知道,可能哪也不會去,可能哪都要去。”

姑娘們道:“你走便走你的,不能將頭頭給帶走。”

林天笑道:“這是為何?”

姑娘們道:“她是我們的頭頭。”

林天問:“你們很信服她?”

姑娘們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就看她怎麽想吧。”

“你不會讓頭頭疏遠我們?”

林天看著天涯,日在其上。

“這好像不需要,也許我還有別的事情,正好便可由你們來陪她。”

“或許你們運作客店也不錯的。”

“對呀,開家客店也很不錯。”

姑娘們想了想,問:“你會有什麽事要做?”

林天隻回了句:“天涯人該做的事情。”

姑娘們似乎覺得問的已不少,還是忍不住問:“天涯人該做些什麽?”

林天想也不想,道:“天涯人什麽都該做,”

——因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此時此刻,又有多少的天涯人?

日光映照大地,照在林天的臉上。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一張臉。

那是一張蒼白的臉,身子削弱,看起來仿佛渾身無力,但他的腰間卻懸著柄劍,步履看來很輕,但他的人卻不是輕鬆的。

這個人的衣服不髒不破,看起來穿的也不是新的,他的靈魂卻已漸在淬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