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漸解

臨近午後,福來客棧的人依然不少,大多是些坐在椅上,手支木幾,抵撐腦袋,習慣高談論闊,戲謔歡笑的行客。

“哎呦,你們聽到沒有,今天偏城西的那家新開張的包子鋪出人命了!”

一個大漢說的繪聲繪色,臉上表情做的恰到好處,立馬引起客棧一片嘩然。

有人問:“好端端的,怎麽會這樣呢?”

大漢撇了撇嘴:“誰知道呢,反正人是死了,還死了不止一個人!”

客棧的嘩然聲更大。

又有人問:“那到底死了幾個人?”

大漢道:“不是幾個人,是隻死了兩個人。”

一旁閑下來的小二撇了撇嘴,嘟囔道:“不就死了兩個人嘛,有什麽好議論的?”

大漢一臉古怪地看著他,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死的兩個人並不簡單?”

小二勾起興致,問:“哪不簡單?”

大漢道:“不是普通人。”

小二問:“那是什麽?”

大漢正神道:“他倆都是大有來頭的人。”

小二不說話了,客棧也安靜了。

大漢接道:“他倆都是來自一個勢力!”

什麽勢力?

沒有人問,大家都等大漢開口,然後大漢就說了:“他倆是潛龍門的人!”

客棧沒有驚奇,隻有感到疑惑,至少他們沒人知道什麽是潛龍門。

有人問:“潛龍門是什麽?”

大漢臉上流露光景,神聖道:“一個心懷萬民,懲奸除惡的好勢力。”

有人又問:“我沒見過,怎麽知道它究竟好不好?”

大漢正色道:“這本不必見的,任誰聽到以後都會這樣想的。”

又有人問:“你一直說它的好,難道你見過?”

大漢睜大眼睛,顯得一臉得意:“當然!”

忽然有人悠悠長歎一聲,“你既然知道他倆已死了,你為何還活著?”

大漢愣住,客棧的人愣住,一時之間,沒人知道誰說的話。

那個人卻主動站了出來,正是這家客棧的掌櫃。

常威因為受傷落疾,導致他看起來有些不大精神,盡管每活動下肩膀都是一種疼痛,但他還是抬起了手,緊緊握成拳頭。

大漢對於他的出現並不意外,隻是不緊不慢問了一句:“你不休養?”

常威冷笑道:“我若再不出來,還不知道你任不才要說些什麽。”

任不才冷冷道:“你出來了也好,正好我要問你,不明不白他倆怎麽被人殺害?”

常威瞪著對方,沒好氣道:“不是我殺的,你問我幹嘛?”

任不才憤恨道:“可這計劃是你們安排的!”

常威看著對方冷笑,譏諷道:“所以你是來報仇的?”

任不才沒說話,行動往往比言語要有用,何況他的行動非但不慢,武功更是非比尋常,單就他的一雙手臂粗壯如柱,力量大的可怕,一肘配著一拳,好像要將人給碾死一樣!

常威由於傷到骨頭,縱使天生神力也沒辦法發揮效果,看著對方凶猛的攻勢就好像完全沒了辦法。

客棧四處屋角忽然有四道暗器射出,任不才隻好先暫避鋒芒,扭轉回了原位,抬眼打量屋子,冷哼道:“四使是要我請才出來?”

驀地裏有四人從屋角竄下來,輕飄飄的有如鴻毛,穩穩落在地麵,竟然沒有一點聲響。

任不才看著四人,冷笑道:“早就聽說四使武功高明,是‘喚’門的底氣,今日一見,果真有些道行。”

常威冷哼道:“要不是你們‘呼’門淨拖後題,也不至於這般田地。”

任不才咬了咬牙,道:“我‘呼’門已死人眾多,你們卻機靈地躲在後麵,今天就算拚著死也要殺了你們!”

這時忽然有人說了一句:“何必拚著死呢,他們有人,難道你就沒有?”

林天和柳星月不知什麽時候出現,正坐在一處不起眼的位置。

常威朝他看了一瞥,眼中流出恐懼之色,問:“你又來幹嘛?”

林天笑了笑,道:“我不能來?”

常威看著自己肩膀,暗淡道:“你還好意思來?”

林天道:“我當然得來,不然也看不到你們動手!”

常威問:“你是來看戲的?”

林天反問:“那我是來幹嘛?”

常威冷哼道:“那你看著就行,待我清理門戶,再來找你算賬!”

林天搖了搖頭,道:“那不行。”

常威問:“什麽不行?”

林天道:“若是這樣,我就沒必要來了。”

常威忽然心底咯噔一下,嘎聲道:“你到沒有什麽目的?”

林天沒有說話,隻是拿出一枚令牌,然後一切話都不必說了。

這塊令牌常威當然認得,就連任不才也認得,四使者也認得,他們看著令牌,又看了眼林天,就好像是在看怪物。

林天將令牌給放置手中,視線掃過幾人,道:“我已展示完畢,你們接著動手就是。”

任不才心裏放不下恨意,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自己也要報仇,縱身一躍,雙拳發力朝著四使打去。

五人都是高手,動招講究的是一擊製勝,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分出了勝負。

任不才倒下了,四使也已倒了兩個,剩下的兩使還沒有別的反應,原本坐著的林天忽然就動了,移形換影般的極速掠過,刀也動了。

刀光一閃而過,有人活著,有人死了。

‘喚’門四使已死,林天活著,非但活著,遽然又掠過了身子朝著常威而去,僅僅隻在刹那,刀已經架在常威的脖頸。

林天問:“韓官在哪?”

常威道:“他走了,我不知道。”

林天又問:“真不知道?”

常威道:“真不知道。”

林天歎了口氣,接著伸手按壓,一時之間,常威隻覺得有股千斤重擔放在自己的肩膀快要斷裂。

柳星月走上前來,亮出自己指上細針,問:“你說不說?”

常威悶哼了聲,依舊並不言語。

林天道:“你這又是何必,就算不說,事情也總歸是掩蓋不了。”

這時樓上走下來一個人。

傲孤雪總是一臉的煙輕雲淡,此刻也是一樣,看了一眼林天,笑問:“怎麽回事,你怎麽又來了?”

林天道:“我來殺人。”

傲孤雪問:“殺誰?”

林天道:“該死的人。”

傲孤雪問:“誰該死?”

林天道:“誰都有可能。”

傲孤雪問:“也包括我?”

林天道:“你豈非不該死?”

傲孤雪苦笑道:“好吧,算我該死,但我現在總不至死,得先吃肉喝酒,好好補充體力。”

林天問:“你的體力怎麽變得差了?”

傲孤雪打開櫃子,拿出壺酒,悠悠道:“當你兩天麵對一群嬌俏的人,你就知道這是為什麽了。”

林天明白,但還是要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韓官在哪裏?”

傲孤雪怔了怔,瞥了一眼旁側,“他不一直在那。”

林天順著視線看去,果然就見韓官坐在樓上長廊的椅子上,正饒有興致的看著下方。

林天問:“你不下來?”

韓官笑了笑,反問:“下來死?”

林天問:“你怕死?”

韓官道:“不怕。”

既然不怕死,為何不下來?

所以韓官就下來了,他下來的步子不緊不慢,似重而輕,就像伴隨某種節奏,雙臂雖然在擺,卻像是在壓風。

直到這個時候,林天才覺得自己眼光的失誤,這難道不是個武功高深的人?

常威這時開口說話:“你不該下來的。”

韓官歎了口氣,道:“林探手說的好,事實總是躲不過的。”

傲孤雪喝了口酒,“他說的話一向有點道理。”

柳星月冷冷道:“喝酒的人注意不要噎死。”

傲孤雪淡淡道:“此時重點豈非是我?”

柳星月明白,林天也明白,常威跟韓官更明白,這件事情本來就是衝著他倆來的。

韓官問:“柴不進死了?”

林天道:“是。”

韓官又問:“是他說的消息?”

林天道:“不是。”

韓官道:“是王拔淡泄露消息?”

林天道:“不是。”

韓官道:“那隻剩一個人。”

林天問:“誰?”

韓官道:“由不得。”

林天問:“你知道是他?”

韓官道:“除了那倆,隻有他才知道。”

林天無語半晌,方問:“我想知道知道你這麽做為了什麽?”

韓官沒有說話,反倒是常威搶先道:“因為我也是潛龍門的人。”

林天道:“這個聽起來很有說服力,不過我不覺得這是唯一的動機。”

常威怒喝道:“你不信也得信!這些計謀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柳星月冷笑道:“憑你天生神力就能做到?”

常威變得更加暴躁,從來沒有過的暴躁,“你不信我就殺了你!”

韓官止住道:“莫要再犯迷糊,林官隻是想要知道原因,沒有一定會動殺心。”

林天道:“我沒想殺你們,畢竟你們的確不算多壞,這些年來為汴梁也做過不少的益事。”

他看了眼常威,接道:“掌櫃的開客棧多年以來幫助過不少人,實在沒錢救濟,反而變賣家當,這些事情或許不是多大,總歸是在行善。”

常威逐漸冷靜,回憶從前的事,忍不住落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