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殺之又起

一個人盯著別人看總歸不是那麽禮貌,偏偏這個人的表情還跟看著怪物一樣,這就更讓人不可思議了。

林天也有想過自己也會遇見這種情況,但他沒有想到對方非但像是看怪物般看著自己,甚至就連招待起來也很像是怪物。

一張樸實無華的木幾上足足擺放幾盤鮮肉,鮮肉塊上依舊殘留斑斑血跡,交織著紋理清晰的肉塊,散發著一種誘人食欲的味道。

林天不明其意,隻好瞥了一眼酒肉,看向站一旁的小二,問道:“我就點了二兩桂花香。”

小二這時也已回過神來,趕忙支棱起來,滿臉堆笑,“這是掌櫃請客官的。”

“你確定吃喝要拿這麽多招待?”

林天雖然言辭說的客氣,動起手來那是相當不客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儼然沒有半分拘禮。

柳星月卻沒有這麽粗魯,至少不是惡狗撲食,慢慢地品味著,淡淡一笑,道:“你家掌櫃人還怪好。”

小二搔了搔頭,哈笑道:“這是自然,他對所有朋友都很不錯。”

柳星月笑了笑,奇疑道:“可我倆卻不是他的朋友,至少都沒跟他說過句話”

小二還想說些什麽,掌櫃這時已經邁著穩重的步伐走過來。

“現在我來了,二位已經可以算得是朋友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又顯得響亮,呼吸沛然,就像綿綿細雨,臉上的笑很輕,輕鬆的笑自然給人的印象就不會出差。

柳星月禮貌看了他一眼,低下頭自顧自的該吃吃該喝喝,大有一種視對方於無物之感。

林天出於吃人嘴短,禮貌地作揖道:“在下林天,不知閣下其名何許?”

掌櫃臉上的神情有些驚詫,詢問:“林探手的大名鄙人自是知道,隻是鄙人其名,林探手不知道?”

林天吃了口肉,很好笑的點了點頭,“我若知道會問你嗎?”說完,又喝了一杯酒。

掌櫃這時臉色顯得幾分尷尬,自我介紹:“鄙人姓常,名威,乃汴梁本地人,自幼習武,天生神力,後來繼承家業成了這的客棧掌櫃。”

林天這才不緊不慢站起身子,仔細看了對方幾眼,不由點頭稱讚:“常掌櫃的一身武林氣味,孔武有力,就是不知天生神力一說是真是假。”

常威配合著笑了笑,謙虛道:“鄙人武功低微,空有一身蠻力,實在放不上台麵,林探手謬讚了。”

林天這會又再坐下,笑了笑,道:“好吧,既然這樣,改日有空再跟常兄好好暢聊,現在我要先吃喝了。”

常威見況,不禁啞然失笑,手指一邊,道:“林探手,客棧有你的老熟人,確定不去見麵?”

林天看也沒看,埋頭苦幹,含糊不清道:“既然是老熟人,那就讓他來吧,不過多張嘴巴吃飯,我又不是小氣的人。”

常威對一旁的小二使了一個眼色,接著緩緩坐在椅上,眼睛看著林天,問道:“林探手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啊,今天怎麽有雅興來客棧?”

林天吞下一大口的牛肉,苦笑道:“常掌櫃的,你是開客棧的,我是來吃飯的,這和雅興有啥關係?”

常威點頭道:“不錯,林探手是來吃飯的,隻是吃個飯的功夫,反倒還遇見了一個熟人。”

說曹操,曹操到。

這個熟人不是別人,正是多日未見過的韓官。

韓官走著官步剛到,就淡淡地瞥了眼柳星月,接著才把目光看向林天,笑的同時緩緩坐在椅上,問道:“林探手在這裏見到本官,是不是很意外?”

林天喝了口酒,道:“不意外。”

韓官奇道:“不意外?”

林天淡淡一笑,道:“本來意外,見到是你就不意外。”

韓官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一臉假笑著道:“原來林探手竟然還有預卜先知的本領。”

林天搖了搖頭,道:“我什麽都沒有,但我知道一點,這就已經足夠。”

韓官問:“哪一點?”

林天道:“潛龍門的事情還沒徹底解決。”

韓官鼓了鼓掌,笑道:“林探手不愧就是林探手,這種事情都還記得。”

林天道:“韓官對我委以重任,我又豈敢忘記?”

韓官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道:“隻是這件事情已經了結,潛龍門一事也不必再查。”

林天道:“我若還要查呢?”

韓官的臉皮突然就抽搐一下,歎息道:“你又何必堅持管呢,這對你本沒有利益。”

林天長長歎了口氣,無奈地苦笑道:“我也不想管的,但我非管不可。”

韓官先是對他表示認同,“林探手真乃俠士也!”話鋒一轉,悠悠然道:“隻是林探手的朋友就不知道俠不俠士。”

朋友豈非指傲孤雪?

林天臉上的神色不禁動容,深深吸了口氣,問:“你知道他此刻在哪?”

韓官這時露出意味深長地笑,微笑道:“你應該先問你自己再問本官。”

林天沒有說話,他很明白對方意思,自己若是再管下去,很有可能傲孤雪就會有危險。

他的臉色依舊不為所動,沉默良久,說了一句:“我想先見見他,想必他們也應該在這的。”

林天猜的不錯,果然有三個人從樓上走下來,三個紅衣服的人腳步雖慢,步履卻重,就像是綿綿不斷的悶雷。

悶雷持續炸響,越來越近,越來越重,炸的是林天的心境。

林天依舊沒有受到影響,他的心境已經遠非常人,換而言之,一個殺手兼探手的人物豈非心境脆弱?

終於,這三個人走了下來,走到幾前數步停下,他們臉上全都麵無表情,隻有眼睛裏在閃爍猩紅熾熱的光,就跟他們的紅衣服一樣。

林天看了他仨一人一眼,問道:“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三人一句話也不說,隻是冷冷地盯著對方看,就像是久居深山的獵手盯住獵物時的神態,很冷靜,很安靜,不急不躁。

柳星月一直都沒說,這時不免冷嘲熱諷:“一群夯貨,見到別人連句話也不會說了。”

三人依舊不為所動,一句話也不說,眼中的殺意卻更重,濃烈的殺意就好像快溢出,他們的手這時也已緊握著刀,殺人的刀。

柳星月看見三人手裏握著刀,刀身有種奇怪的紅,就好像是因為許多鮮血染紅,刃頭閃爍猩紅的光,就像是欲待撲食的猛獸。

這麽一刻,她的心裏竟然產生懼意,因為對方的刀殺氣實在太重,若非經過長年累月殺人,是絕不會有這般的效果。

她忽然又冷笑,冷冷地笑了笑,譏諷道:“這三柄刀也能殺人?”說著,她的身子已經躲在林天身後。

三人這時終於冷冷地說了句:“你想要死?”

柳星月由於躲在林天身後,此刻倒也有恃無恐,冷笑道:“要比玩刀,那就先勝過他,不然沒資格跟我鬥!”

果不其然,三人立馬就目光凶狠地瞪著今天,隱隱開始咬牙切齒。

林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此刻自己似乎已經成了眾矢之的,隻是耐著性子詢問:“所以你們是想殺我?”

三個紅衣人沒有回答,這本不必回答。

林天凝視三人幾眼,終於不再抱有幻想,緩緩歎了口氣,緩緩握住自己的鴛鴦刀。

一旁的掌櫃跟小二早就想要一睹林探手的風采,此刻雖然躲在一旁,亦是不免興致勃勃。

韓官之前已清楚林天的本領,這三個人想要殺他,隻怕自己反而將死,出於某種原因,他竟勸三人道:“不如算了,去把林探手的朋友請出來與他見見麵,何必要動刀呢?”

三個紅衣人依舊麵無表情,卵都不帶卵他一眼,站起原地就好像會隨時出刀!

客棧的人本來不多,因為這的情況竟然吸引不少的人,他們大多都是些吃飽沒事看熱鬧的人。

沒吃飽的人通常不會看熱鬧。

人一多,話就喧。

大夥雖然多數都是屏息凝神,但許多人呼吸吐氣之聲同樣不小。

這種情況無疑是種噪音,能夠致人性命的噪音就成了殺器!

這股無形的殺器已經籠罩在幾人身上。

須臾之間,三個紅衣人的身形一動,當真是靜若處子,動若流星,快的有些出乎尋常,隻在頃刻,三柄散發寒意的刀已經快要接近對方。

林天這時仍舊沒動,甚至就連眼皮也都沒有眨過,臉上的神情很平靜,就像是麵對很平靜的事情,直到對方的刀已經近在咫尺,他的刀也動了!

刀光一閃,隻是一閃。

沒有人能夠形容這種看似隨意,一點也不華麗,動作卻又迅雷不及掩耳,快的根本就看不清的刀,殺人的刀當然要快準狠,這柄刀顯然全都很符合。

滴答——

什麽在滴?

是血!

是誰的血?

反正不是林天的血!

三個紅衣人死了沒?

當然已經死了!

林天的鴛鴦刀沾染著血,血染紅了刀身,刀似乎也得到生命滋潤,這本不是平凡的刀!

他的人沒動,也不需要動,勝者無論是在幹嘛都會有人矚目,所以他寧願不動。

客棧的人似乎還沒緩過神來,等到他們緩過神來,發出悶雷般的喝彩,這才接受一轉眼的功夫,勝負竟已分了出來。

柳星月走上前,微笑道:“你的刀法很快。”

林天輕輕呼出一口氣,打趣道:“該快的快,該慢的慢,豈非是件很好的事。”

柳星月的臉色忽然浮現一抹暈紅,啐道:“這裏這麽多人,你說啥呢。”

林天當然知道這裏有人,所以他很快就聽到有人出言稱讚:“林探手的刀法簡直出神入化,已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林天頭也不回地道:“常掌櫃的拳腳功夫想來也不會弱,我的這點微末手段,隻怕還入不上你的法眼。”

對於這當麵陰陽怪氣的行為,縱使常威天生神力,那也隻能笑著應對。

韓官忽然說了一句:“林探手,你的武功高功高明,整個汴梁城內的確難找敵手,但你縱使武功如何了得,你的朋友也不會就這麽安全,你說是吧?”

林天轉了轉眼珠,平淡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想要先見見他。”

韓官搖了搖頭,捋著胡子笑了笑,道:“本來先前是可以的,隻是林探手的武功再次驚豔到了本官,為了避免發生意外,就請你先做好抉擇再言其他。”

柳星月冷笑道:“韓官,你依舊是這個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韓官看了她一眼,不免冷陽怪氣地哼了聲:“某個人開始用錢賄賂本官從而好行凶害人,不知道這種人卑不卑鄙?”

柳星月被對方當著林天麵戳破事,又憤又氣,大叫道:“好!我卑鄙,你也卑鄙,那我把你殺了!”

她剛想要動手,林天一把將她拉住,低聲道:“附近來了高手。”

柳星月不動了。

韓官捋了捋胡子,得意洋洋,笑道:“怎麽,你不敢殺本官?”說完,轉頭看向林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林探手,你不想不管也行,本官隻要你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後,你的朋友絕對活生生地,不會缺胳膊少腿的出現在你麵前。”

林天問:“你要做什麽?”

韓官道:“很簡單,殺一個人。”

林天問:“殺誰?”

韓官道:“茂勝!”

林天沒有說話,臉上陷入思索。

茂勝難道該死?

他不該死。

真的要去殺他?

林天自己也沒有底。

柳星月見林天陷入思索,於是拉著他的手臂,問了一句:“這個茂勝是誰?”

林天無法回答,韓官卻回答道:“他對你們而言也許並不該死,對本官而言一定非得死!”

柳星月冷笑道:“你這個人果然就跟正常人不一樣。”

韓官也不跟她自己,因為林天已經做出抉擇。

他已走出客棧。

臨走之際,他隻聽韓官說了句:“茂勝此刻正在城中一家勾欄,給你三天時間,把他殺掉提著腦袋來找本官,就在這間客棧。”

今天的陽光也很暖,照著街上的人暖洋洋的。

林天走在街上,陽光似乎已沒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