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神秘的癡
勾欄。
不少的人正在聽曲,他們大多身著華貴服飾,吃喝用度無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打扮著的戲子正在撚弦款曲,咿咿呀呀的曲子到底在唱著什麽,其實並不重要,他們多半隻是為了享受這份閑情雅致。
茂勝雖然就在勾欄,可他此刻怎麽也享受不起來,渾身上下都不靈便,就好像脖子處有隻無形的大手正狠狠掐住,臉色自然也就不會好到哪去。
他為什麽會這樣?
他自己都會問:“我是不是應該走的?”
這時,他的目光一瞥,然後他的眼中就徹底失去光芒,他不會想到來的人是誰!
林天竟然來了!
茂勝幾乎不能相信,直到對方緩緩朝著自己走來,此刻他才不得不信。
二人似乎都沒發話,就好像是無話可說。
隔了一會,茂勝終究歎了口氣,低迷道:“你來了。”
林天道:“我來了。”
茂勝問:“韓官叫你來的?”
林天點頭。
茂勝問:“他叫你來殺我?”
林天並不否認。
茂勝緩緩歎了口氣,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問:“那你還不動手?”
林天道:“你知道我要幹什麽?”
茂勝牽強地苦澀一笑,道:“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我沒有想過會是由你來做。”
林天沉聲道:“我也沒有想過會是我的。”
茂勝笑了笑,淡淡道:“所以你動手吧,我自知是逃脫不了你的。”
林天沒有動手,他也不必動手。
柳星月這時已走了出來,問:“反正要死,在死之前能不能先說出一些消息?”
茂勝瞥了她一眼,就好像是渾不在乎,問:“你要知道什麽?”
柳星辰看了眼林天,問:“韓官究竟為什麽要殺你?”
茂勝閉著眼思索了片刻,眼光一閃,問:“你真的想知道?”
柳星月道:“當然。”
茂勝緩緩張了張嘴,咧嘴一笑,譏誚道:“那就不好意思,我偏偏不能告訴你。”
柳星月冷笑道:“你真不告訴我?”
茂勝隻好點了點頭,“我不能告訴你,我可以告訴他!”說著,他看向一旁的林天,“林探手有沒有興趣知道?”
林天不緊不慢道:“我說有興趣你會告訴我?”
茂勝苦笑道:“你若真有興趣,我就一定會告訴你。”
林天看著他道:“那我有興趣。”
茂勝於是真的就把消息說了出來:“韓官殺我,無非就是因為我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我若死了,當然就是一樁好事。”
林天問:“這個秘密這麽重要?”
茂勝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時一個很重要的秘密,由我徐徐道來。”他頓了頓語氣,“據我所知,韓官跟潛龍門之間存在某種關聯,也可以說是同一條船的,他跟其中一個名叫‘癡’的人物來往不淺。”
林天道:“貪嗔癡的癡?”
茂勝有些驚異,問:“你竟然也知道?”
林天道:“潛龍門的‘呼風喚雨’四門之中,前三者對應著‘貪嗔癡’。”
茂勝聽完後緩緩道:“韓官就是跟這個人勾結,以至能才步步高升。”
林天問:“也就是說,韓官能有如今官位,其實是跟潛龍門脫不開關係?”
茂勝點了點頭。
“這是自然,他們狼狽為奸,暗地裏不知道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悠悠長歎,“其實韓官這人運氣當真忒好,明麵上有皇子丞相器重,暗地裏有潛龍門支持,似他這樣的人當官我是無話可說。”
聞聽此言,林天眼中閃爍精光,“也許你還應該告訴我一件事。”
茂勝問:“什麽?”
林天道:“你想死還是想活著?”
茂勝張口結舌,欲言卻止,沉默良久,緩緩道:“當然是想活了。”
林天道:“所以你應該告再訴我一件事情。”
茂勝臉上顯得有些好奇,問道:“什麽?”
林天看著他的相貌,一字一句道:“送你出去的辦法。”
茂勝驚愕失色,問:“你不殺我?”
林天搖了搖頭,道:“沒必要殺了你,因為我沒找的合理的理由殺你,你似乎並不該死的。”
茂勝無話,隻覺得心底裏忽然生出一種情緒,一種經過悵然絕望之後生出的感激希望與尊重。
柳星月這時忽然就插了一句:“他若走了,你的朋友該怎麽辦?”
林天心裏拿不定主意,依舊表露的不假思索道:“他若知道,當然也會這麽做的。”
柳星月看了眼還不走的茂勝,問:“你怎麽還不走?”
茂勝搖了搖頭,道:“我出不去,城門已經關了,何況韓官此刻或許已經下令將我緝拿。”
柳星月皺了皺眉,問:“那你豈非死定?”
茂勝這時精明道:“我的一個好朋友是城西的守城官,通過他……”
林天忍不住問:“你的好朋友靠譜嗎?”
茂勝激動道:“靠譜,他是我從小到大的夥計,當然非常靠譜。”
林天隻好相信,道:“那就去吧。”
紅日西斜,涼風習習。
城西比之以往還要顯得蕭索,街上幾乎連個人影也都見不著了,就在早上這裏都還依稀有著幾個行人蹤跡。
城樓壯大,既黑且高,除了門口列成兩對,還有一隊人馬圍著周圍來來往往巡視。
距離城門十多丈處,三個人停下了腳步。
林天看著城門的人,問:“他在其中?”
茂勝道:“在!”
林天問:“那你自己去找他?”
茂勝搖了搖頭,道:“不行!”
林天道:“一起?”
茂勝道:“我一個人去了,萬一事發突兀,來不及逃。”
柳星月冷笑道:“你不是說他是你的好朋友?你的好朋友也會害你?”
茂勝撇嘴道:“利益麵前沒有朋友!”
柳星月問:“那你還來找他?”
茂勝冷冷道:“不找他,我還能找誰?”
柳星月不滿地走去一邊,冷冷道:“我就不去了,晦氣。”
茂勝反問:“我有要你去?”
林天無奈道:“走吧,走吧。”
其實他也懶得鳥這個人。
茂勝卻是渾不自知,雖然刻意壓製官步,還是忍不住地大搖大擺走向城門。
然後他就被攔下來。
一個身披甲胄的士兵問:“你是何人?”
茂勝乜斜著眼,冷笑道:“你竟認不得我?”
士兵先是一怔,立馬揚了揚手裏的長刀,喝道:“你是什麽東西?”
茂勝無視了他,掃了一圈周圍,叫道:“王拔淡快出來!”
士兵全都嚇了一跳,紛紛喝斥:“大膽,王將軍的名諱豈是你這無名小輩能夠叫的!”
林天見這群士兵大有動武的趨勢,立馬止了止手,道:“諸位,且等王將軍來了後,再動手也不遲。”
這群士兵壓根不把他放眼裏,冷笑道:“你是誰,這有你說話的份?”
茂勝忽然眼珠一轉,提起嗓門,叫嚷道:“他是汴梁城內的林探手!”
林天也不清楚他的意圖,隻好指著他的鼻子,冷冷道:“這人就是茂將軍了,你們應該認得!”
茂將軍?
這群士兵認真打量起了茂勝,一個個的眼光簡直恨不得將對方望眼欲穿
若說林探手三個字對於他們雖然有所耳聞,終究沒有見過,也沒見的必要,但茂將軍就截然的相反,徹徹底底全是兩極顛倒。
這倒不是因為多麽崇拜多麽尊重,反倒是因為濃濃的羨恨嫉妒。
憑什麽他得到韓官提拔就能一步登天,自己幹了幾年還是看城門的?
時間一長,自然而然就會生出這種看著同行步步高升,那簡直比自己過的生不如死還要難受。
好在他們沒有立刻失去理智,但也已經處於暴走的邊緣,一個個的耐著性子壓製憤恨,問:“你來這裏幹嘛?”
茂勝發覺他們竟然還不知道消息,也或者是自己想的多了,韓官壓根就沒做出對付自己的舉措。
他又想了一想,方道:“我現在要出城,讓王拔淡來見我。”
這群士兵隻有相繼冷笑,冷嘲熱諷:“想出城就出城,你有丞相其令?”
就在這時,有道聲音響起:“茂勝?你來這裏幹嘛?”語氣詫異,顯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茂勝轉過了身,皮笑肉不笑的問:“怎麽,你不歡迎?”
王拔淡笑了笑,道:“怎麽會呢,隻是好長時間沒見過你,這不讓我覺得意外?”
他又看了眼一旁的林天,問:“這是誰啊?”
一個士兵搶著道:“啟稟王將軍,這人聲稱自己是林探手。”
林天隻有苦笑,歎了一口氣道:“這不是我說的。”
王拔淡看著他,眼中流露輕蔑之色,“既然不是,那你走吧,我跟我的夥計好好說上會話。”
林天真就走了。
茂勝立馬就阻攔道:“我還沒有出城,你不能走!”
林天頭也不回地道:“你的好朋友在這裏,出城豈非還是一件難事?”
茂勝還想說些什麽,王拔淡這時插話道:“多謝閣下將他給送過來。”說著,拱手作揖,以表尊重。
林天依舊停都不帶停的快步離開,雙眼凝神專注前方,全程都沒有轉過身。
一間小木屋前,柳星月正坐在屋前等候,好看的眼眸徐徐眨了眨,餘光一瞥,慵懶的眸子立刻就提神醒腦,臉上露出嫣然的笑。
林天這時已經走到她的身旁坐下,摸了摸她的腦袋,一句話也不說。
柳星月問:“怎麽樣了?”
林天平淡道:“人是送到,至於之後的事自己就沒理了。”
柳星月奇疑道:“你不管了?”
林天聳了聳肩,“我本來就沒想管他,若非韓官……”說到這裏,他又陷入思索,思索了片刻,歎了一口氣道:“還有兩天。”
柳星月側過臉,問:“你不救他?”
林天無語半晌,方道:“或許,會有轉機。”
柳星月問:“什麽轉機?”
林天道:“那個‘癡’就是轉機。”
柳星月回憶道:“據說此人很是神秘,我在潛龍門也沒有見到過她。”
林天思索片刻,眼眸露出精光,忽然道:“也許我知道誰知道。”
夕陽漸落,天地悲紅。
即使處於城中,街上的人也已不多,這個時候的人不是已經回家休息,就是無家可歸,還有一部分人選擇這個時候好好吃上一頓,然後晚上幹票大的。
這些家夥往往做出一些讓人想不通的事情,就好像是現在這個吃完飯不給錢的大漢。
大漢吃的飯菜多,肉也多,喝的酒也不少,吃飽喝足撂下一句“改日付賬”就要離開。
客店有吃飯的大漢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吃完不給錢,還口口聲聲信誓旦旦的表示明天有錢一定會還,這種奇葩就不多見。
店小二跟掌櫃能由著他?
“客官,吃完飯要給錢啊,哪有拍拍屁股就走人的道理?”
掌櫃一隻手拉著大漢,一隻手緊緊抓著木樁,小二更是直接攔腰抱住大漢。
大漢簡直無語。
“你倆這樣有意思嗎?”
他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了一句:“灑家言出必行,說了明天給賬,又不是不還錢,非得整這出事?”
掌櫃開店多年,對於這番言論自是不能放在心上,扯開嗓子叫嚷:“我不管,你不給錢就不準走!”
大漢這時要發怒了,厲聲道:“你放不放?”
掌櫃心裏害怕,但就是不放手,咬了咬牙,大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這人吃霸王餐不給錢啦!”
小二也跟著叫嚷道:“是啊,這人仗著長的五大三粗,膀壯腰圓,就無法無天啦!”
不得不說,這麽一做,的確吸引來了街上不上的人舉足觀察,對著大漢評首論足。
大漢也不願在人前失了麵子,隻能不情不願說了一句:“好,我現在就給錢!”說著,他打開了泛黃的錢袋子,經過清點,隻有兩枚小錢,不由搔了搔頭,臉上尷尬至極。
“這個……我現在真沒錢。”
掌櫃的眼睛幾乎把大漢的錢袋子上下左右,前前後後全都打量一遍。
錢袋子隻有兩枚錢。
兩枚錢顯然不夠付,大漢此刻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