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風波不平

暗,暗的可怕。

這當然不是多可怕,可怕的是屋內明明有燈卻不點,明明有人卻不說話。

靜,寂靜無聲。

屋內不冷不熱,一點風也沒有,卻還會讓人止不住發冷,這股冷意是從心底來的。

一個孤獨蕭索的人突然離開,那他究竟會去哪裏?

沒人知道,也沒有人能夠知道。

燈忽然被點亮,明晃晃地燈光搖曳,屋門被人打開,風自然就吹了進來。

林天的人已經顯得很疲憊,他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覺,以補充這些日子的睡眠,但他每次閉眼總是不由自主想著一些事情。

柳星辰去了哪?這其實不重要,反正他的劍法高超,死是不容易死。

“潛龍門”的存在究竟意味著什麽,潛龍一詞豈非代指……

林天又忽然不敢想。

這時,有人輕快地笑了笑,問道:“我說你倆為什麽都不說話?這麽死氣沉沉的不大好吧?”

傲孤雪的性子與之常人往往截然相反,別人不笑的時候他反而笑,別人笑的時候他多半也要笑,就好像天底下沒有什麽事情能夠讓他難過。

是人都會難過,他豈非不是人?

“你為什麽老是能夠放寬心態?”

這是柳星月問他的一句,她幾乎沒見過他的心情低迷,就好像這個人精神層次已經相當高明。

傲孤雪微微一笑,回應道:“不放寬心態,難道就能好受了嗎?發生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莫非還能改變?既然改變不了,為什麽不放寬心態來的實在?這對自己不是更好?”

柳星月無語。

林天這時總算說了一句:“我有預感,他們接下來會有大動作。”

這句話不輕也不重,在柳星月聽來卻無疑是一塊石頭,驚道:“這怎麽可能?他們人都已經損失不少,絕不會頭鐵的頂風作案!”

林天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戲謔道:“真的不可能嗎?”

柳星月總覺林天的臉上好像把握十足,但她依舊是堅定道:“我跟他們有過一段時間接觸,他們做事絕不會這麽蠢。”

林天道:“打個賭?”

柳星月道:“賭什麽?”

林天湊在她的耳邊低語。

柳星月的臉色倏地浮現出了一抹紅暈,啐道:“你想的美!”

林天道:“你這是不敢了?”

柳星月不服道:“誰不敢了,但我想要知道,萬一你賭輸了?”

林天一臉無所謂道:“我若輸了,悉聽尊便。”

柳星月再次權衡一番,咬牙道:“好,誰耍賴誰是狗。”

林天淡然一笑,“誰耍賴誰是狗,就怕某人願意當狗也不願賭服輸。”

柳星月氣的直跺腳。

傲孤雪插話道:“所以現在是不是該去了,不然怎麽能分的出勝負?”

燈火闌珊,夜景空明。

汴梁城的中心區域即使這個時候也有少數愛吃宵夜的人,也不乏有一些因失眠而閑庭散步的人。

如今後的“懷民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這也隔的不算遠了。

也有打更的人一遍遍的打更。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平安無事……

夜市依舊有不少的人在,有的喝酒吃肉,有的吹牛裝逼,有的就像是得了網抑雲一樣自怨自艾,自歎自傷,就比如這一個書生。

屋簷掛著一盞明燈,明燈白弱的光照下,書生的年紀不大,白皙的臉龐看起來溫潤如玉,那對似明星般的眼眸裏透著焦躁,神情就好像是煩悶透頂,喝起酒來一杯接著一杯。

“這次進京趕考沒中不說,還白白的浪費三紋碎銀以及兩月光陰,我真是忒也失敗。”

原來他是一個進京趕考,名落孫山的人,難怪會一臉的惆悵傷感。

這時,又有一個客人走了過來,跟這書生拚桌吃飯。

這個人的麵容很也年輕,身著一襲錦衣,頭戴綸巾,手裏持著一柄折扇,氣質風雅,正一臉笑意地看著書生。

“你好。”

“你好。”

書生很敷衍的點了點頭,依舊自斟自飲,舉杯向天,孤影自憐,忽然雙臂一振,放聲哭了出來。

“天呐,我從十三歲中秀才到如今的二十歲,這已經過了有整整七年,蒼天何故要這般對我啊!”

錦衣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看開點吧,你十三歲就中秀才,有的人這輩子都沒辦法達到,”

書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接著敘說:“我也不想這麽悲憫,隻是今年為了湊夠進京趕考的路費錢,家裏砸鍋賣鐵,已經窮的揭不開鍋,隻能半乞討半靠借的在死亡的生命線掙紮,我真的想一死了之!”

錦衣人靜靜地聽完,拍了拍桌,說了一句:“既然你這麽慘,那我等下去給你買一個好鍋,這樣你回到家就能揭開鍋了。”

書生瞪大眼睛,眼眶中噙滿了淚水打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但還是禮貌地回了一句:“謝謝,這就不必了,我就是去乞討,也不會要一口鍋的。”

錦衣人雙眼凜凜,問道:“你是真的不要?”

書生憋紅了臉,正色道:“我就算去死,也不受你的施舍!”他的語氣雖然有些顫抖,態度卻是堅定十足。

錦衣人冷笑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去死吧!”正說話間,他的右手忽然動了一下。

金芒的光閃爍在黑暗中,破空般的聲音一劃而過。

金光忽然消失,消失的很突兀。

這幾乎是在一瞬間,以至於書生都不明白他一起一乍是在幹嘛,很古怪地問了一句:“你在幹嘛?”

錦衣人的臉色驟然變幻,一驚一乍般的環顧一眼周圍,說了一句:“見鬼!”

書生怔了一怔,“見鬼?”

錦衣人冷冷道:“這跟你這死人可不相幹!”話語甫歇,他的人忽然就掠出。

書生萬料不到對方會突然對自己發動突襲,他本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遇見這種情況似乎非死不可。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黑暗忽然生起一股勁風,勁風呼嘯而過,快的令人驚奇,好像有道人影竄出,簡直來無影去無蹤。

這點錦衣人是深有體會,他連對方的樣子,連對方出招的動作,連對方是從什麽時候來的,竟全都不知道。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遇見的是個鬼,是個如鬼魅般無形的可怕的存在。

清醒過後,他就發覺自己想的多了,世上哪會有鬼?

但他清楚這一點後,卻是變得更加害怕,這隻能是遇見了一個跟鬼魅無異的人!

夜很黑,簡直漆黑一片,黑的讓人難以看清前方丈遠以外,黑的讓人心裏不自覺就產生恐懼。

“是誰,有種的就快給老子出來,別他娘的裝神弄鬼!”

錦衣人盡量讓自己強裝鎮定,實則背後的汗水都打濕錦衣,寒風吹過,冷汗涔涔。

書生這時再蠢都會明白過來,這分明是暗中有人在保護自己。

說時遲,那時快,他就突然放開腿的大跑,一生之中從未像現在這樣子跑的又急又快,快的讓他自己都很難以置信。

不料他跑了沒一會,雙腿忽然失去力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錦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點住他雙腿的穴道,正要一掌將他拍死,那淩厲的掌風突然又戛然而止。

這時隻聽黑暗中有人笑了笑,冷冷道:“你動一下試試?”

錦衣人不敢動,但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所以敢問:“閣下到底是誰?”

黑暗中的那人怒道:“都是怪你,害的老娘打賭輸了!”

錦衣人不明道:“麻煩你說的清楚點,我實在是聽不明白。”

喀喇——

骨頭應聲斷裂。

錦衣人的哀嚎淒慘無比,就比那深山裏的烏鴉叫的還要難聽,就如同一根根的尖刺穿進人的體內。

他忽然強忍著痛苦,大叫道:“有種留下名字,我們的人不會放過你的!”

黑暗中忽然又有人笑了笑,道:“你是說同樣躲在暗處的那兩個人嗎?”一語未甫,接著說道:“不好意思,這兩個人已經死在你的前麵。”

正說話間,他已走了出來。

隻有林天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確也是林天,他的確已走了出來,兩隻手裏各拖著一具沉沉地屍體。

錦衣人隻是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一眼了,臉上的神情已徹底變得絕望。

林天戲謔地看了他一眼,轉而看向黑暗,打趣道:“都出來吧,尤其是那個誰,願賭服輸。”

柳星月抓著錦衣人走了出來,看向林天時滿臉的不甘,轉而又狠狠瞪了一眼錦衣人,罵道:“你這個蠢貨是‘呼’門還是‘喚’門的人?”

錦衣人詫異地看了眼她,一怔之下隨口答道:“我是‘呼’門的人。”

柳星月冷笑道:“真是一門子的蠢貨,今天才發生了這種事情,才過幾個時辰,現在又敢出手。”

錦衣人也不免漲紅了臉,反駁道:“分明是你們蠢,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在家好好休息,難道你們都不睡覺的嗎?”

傲孤雪這時也走上前來,好奇地打量著錦衣人,連聲咋舌,“蠢啊,你難道不知道林探手是很少睡覺的嗎?”

錦衣人不忿道:“林探手又是個什麽東西?我為什麽要去知道?”

林天冷冷一笑,道:“我是人,不是東西,你也不必知道,就像我也不必知道你一樣,不過有一點你需要知道。”

錦衣人道:“什麽?”

林天道:“我能殺你。”

無聲,寂靜無聲。

錦衣人對於這話始終是無法反駁,隻有歎息一聲,“的確,你能殺我,我隻能死。”

林天道:“你隻說對了一半。”

錦衣人道:“一半?”

林天道:“我能殺你,你卻不一定死!”

錦衣人道:“不一定?”

林天道:“不一定。”

錦衣人沉默良久,問道:“你要知道什麽?”

林天笑了笑,道:“你也還不算蠢,而我要知道的其實也很簡單。”

錦衣人道:“你問。”

林天指了指一旁瑟瑟發抖的書生,問道:“你幹嘛要殺他?”

錦衣人冷冷地笑了一笑,臉上充滿譏誚意味,“因為他應該死!”

書生嚇得失聲驚叫。

林天不予理睬,問道:“為什麽?”

錦衣人的臉色忽然就變得很奇怪,就像是在朝聖一樣,“主要他死,他必須死!”

林天想起曾經那個假阿坤說過同樣的話,於是又問:“你說的主究竟是誰?”

錦衣人道:“主就是主!”

林天道:“沒有名字?”

錦衣人道:“我不知道。”

林天歎了口氣,道:“那你為何替他賣命?”

錦衣人道:“我不知道。”

林天無語。

傲孤雪打趣道:“反正他也不知道,不如放了算了。”

書生忙擺手道:“不能放啊,他會把我殺了!”

傲孤雪看了一眼錦衣人的肩膀,搖了搖頭,“一個肩膀骨頭斷掉的人,難道還能再殺害你?”

書生依舊心有餘悸,大叫道:“我不管,我怕死,除非你把他給殺了。”

傲孤雪皺了皺眉,不滿道:“你若怕死,現在就應該走才是!”

書生隻是唯唯諾諾點頭,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架勢。

柳星月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冷冷道:“你趕快走,不然等下我殺了你。”

書生又把目光看向林天,詢道:“林探手,你不會不管我死活吧?”

林天精銳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的死活現在跟我無關,除非你能告訴我一件事。”

書生道:“何事?”

林天道:“你這些日子都在哪?”

書生遲疑半晌,囁嚅道:“我在老先生的家裏學習。”

林天笑了,笑的很神秘,壓低聲音問道:“真的是在學習?”

書生的臉更加紅了,扭扭捏捏說不出話。

柳星月厲聲道:“快說,磨磨唧唧!”

書生害怕地點了點頭,“其實我是在逛勾欄。”

林天搖了搖頭,道:“真逛勾欄?確定不是在逛窯子?”

書生的臉更加紅了,弱弱地問:“這有區別嗎?”

林天笑了笑,道:“有一點的區別,哪天你逛勾欄就知道了。”

兩者都會吹拉彈唱,不過窯子大多是直接做,勾欄至少會點額外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