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似是而非

日將遲暮,夕陽悲紅。

悲紅的日光映照著雕梁畫棟,煜煜生輝,急風漸緩,隨著夕陽緩緩落沒。

汴梁城市的確不小,當街鬧熱,車水馬龍,別人若想找到一個地方,那可不會容易,但對林天而言卻挺簡單。

經過七轉八彎,便已找到地方,一處門庭冷清,屋簷的兩旁各掛著一盞孤燈,堂頭高揚,本就鮮豔地門庭映照的紅彤彤,條紋清晰可見。

林天對於茂勝的人搶先一步到達,並通過矯健的身手,三下五除二的翻過牆院,精裝的牆,破敗的院。

院內處處充滿著淒涼與蕭條,地麵鋪著青磚綠瓦,綠茵已長露了頭腳,枯黃的草,糟亂的院,還有對這一切不可思議的人。

“奇怪,院子冷清也就罷了…”

林天心中莫名,對於這種情況,環顧一番四周,總覺有些詭異。

院子雖然顯得淒靜荒涼,好像真的多日沒人來過,可是這的一切又似乎被人給特意設計好的一樣。

撲通——

一根木棍從屋頂上滑落,發出一聲清脆。

林天尋聲看去,卻見棍身已被汙泥包裹,心中愈發起疑,伸手拿起,放到鼻前嗅了一嗅,

“全是汙泥的棍子有股血腥味,除非有人刻意為之,不然是一定不會出現在上麵。”

身如燕子飛掠,林天站上屋頂,正猜想著,伸手將汙泥給撥開,果見棍身泛有斑斑血跡,血已凝固。

是誰將木棍放置屋頂?

血又是誰的?

林天心知此事絕非殺手所為,畢竟殺手不會蠢得這麽明顯,留著證據讓人收集。

四周寂靜,靜的可怕。

林天放眼端倪,絲毫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這時門口傳來動靜,林天轉了轉念頭,畢竟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他竟躲進缸內。

砰砰——

一陣劇烈的踹門聲,接著有腳步聲進了院內,這般動靜好像是在找尋什麽。

一個士兵圍著院子逛了一圈,低聲嘟囔:“這裏比我臉都幹淨,哪裏會有什麽東西?”

其餘士兵受他感染,臉上也都有些不忿,紛紛議論:“就是,這裏除了雜草就是一堆破舊東西,還有一口老缸,真不知道能找什麽。”

奇怪的是沒人翻找老缸,也沒人在缸的周圍徘徊,這夥士兵好像有意無意般的避過,興許是覺得沒必要察看,也想不到有人待在裏頭,這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抱怨的話很快傳到茂勝耳朵裏麵,他顯得很生氣,怒道:“你們這群家夥再敢多說一句,本將就把那人舌頭割了!”

這話果真奏效,院中立馬安靜,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摸魚,左顧右盼,前走後返,的確認真不錯。

眼看搜尋半晌無果,縱使茂勝心裏十個不願,麵對這群酒難飯袋,也隻好先放棄,歎道:“走吧,別耽誤時間了。”

待到這群將兵離開,林天這才探出頭來,接著緩緩走出缸內,手裏護著那根木棍,眸光一閃,道:“此物多少會有指引,先拿回去慢慢琢磨。”

話雖如此,他的眼睛仍舊盯著缸看,看著灰塵遍布的缸內,眉頭也已緊鎖在了一起。

除了遍地雜草,老缸就是這的唯一,兵將竟然無一個人掀開蓋子看上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眼見天色漸晚,最後一抹紅霞都已落寞,此地依舊無甚收獲,林天隻好先行離開。

沒走幾步,他的腦中突然閃過一絲畫麵,人也稍微停頓了下,之後嘴裏便哼著小曲,歡快的小曲,緊握木棍的手鬆張兩分,棍身血黃相融。

夕陽落下,天已暗淡。

回到屋內,林天先是舒舒服服躺了一會,接著將木棍放於箱中,拿著酒葫走去酒坊喝酒。

昏燈垂掛,燈光溫弱。

溫弱的光隨著風勢時盛時萎,光芒中赫然映照著一張俊朗的臉,林天的臉。

他的身子就跟木頭似的一動不動,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放於腰間,一對精明的銳利眼炯炯有神。

隻是這次有些不同,因為張老竟然沒在,隻有他的徒弟在這運作。

趁著少年斟酒之際,林天問道:“阿坤,怎麽不見你的師傅?”

“師傅……”

阿坤情緒忽地低落,眼中隱有淚珠滑落。

林天見況,內心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阿坤,張老究竟出了何事?”

麵對林天不住追問,阿坤半抽噎半說道:“就在昨天,林官走了以後,酒坊來了一群官兵,他們一來,就將好酒悉數拿走。”

砰——

“真是畜牲!”

林天氣得一拍桌子,桌身劇烈搖曳,險些當場散架,阿坤見其如此,嚇得一時說不出話。

“阿坤,你接著說。”

林天招了招手,阿坤接著說道:“他們這等行徑,師傅沒理由不製止,隻是師傅年老力衰,不但沒將酒錢討回,還被他們狠狠打了一頓,挺到昨夜終是與世長辭。”

林天越聽心情愈發複雜,看著阿坤說不出話,隻是拍拍他的肩膀,接過打好的酒便往回走。

阿坤看著林天背影,出聲詢問:“林官,您不在這吃嗎?”

“噢?好!”

林天點了點頭,轉身坐回椅上,抓起一枚糕點就往嘴巴裏送。

“阿坤,你今後會一直在這?”

麵對林天詢問,阿坤無奈一笑,回道:“實不相瞞,阿坤過些日子,隻怕就要離開這兒。”

“過些日子?”

林天正要勸他,隻是想到張老下場,硬生生將話給憋了回去,轉而笑道:“好哇,你跟張老有些年頭,也該出去走走。”

阿坤聽後笑而不語,隻是陪著林天吃酒。

酒過三巡,夜色朦朧。

林天辭別阿坤,頭腦有些昏沉,拖著身子搖搖曳曳地往家返回。

過了小會。

林天回到屋前,正要推門而進,耳中忽地聽見一聲動靜。

聲音雖是細微,對於林天這個殺手而言,倒也能夠分辨清楚。

“這個時候還不睡覺?”

林天心中頓疑,尋著剛才那道找去。

大約走了半盞茶時,林天明顯察覺前方有道身影潛伏,隻是夜色深迷,根本看不清楚什麽。

如此想著,林天不經意地看向院門,一眼就能得出,這是一戶富貴人家。

“他的殺人名單都是非富即貴?”

林天心中暗思,雙眼卻是緊盯那人,生怕錯過一點。

喀喇——

院門被人輕輕推開,一道人影畏畏縮縮的走出,朝著暗處的人走去。

二人匯在一起,似在輕聲低語,林天離得太遠,一個字也沒有聽到。

半晌過去,二人輕腳進入院內。

林天見況,壓低腳步朝門口靠去,找準時機一個快步翻過牆院。

此時,院內一群人在飲酒作樂,餘下還有十數下人侍奉。

林天躲在牆院暗角,眼前有人來了,悄摸一掌打暈一個下人,自己換上他的衣服,端著菜肴上桌。

這時,隻聽其中一人舉杯稱道:“吳老爺,如此盛情款待,不才怎能消受得起?”

聞聽此言,叫吳老爺的人笑道:“吳某一向都是敬重有才能者,宋大才子既然中過舉人,那便受得吳某至誠款待。”

這番話說進了宋先生的內心,使他這個幾次仕途未果,卻又滿腔才情之人,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尊重。

不但如此,就連一旁的林天都覺吳老爺為人不錯,不禁點頭稱讚。

其餘幾人更是拍起吳老爺的馬屁,紛紛朝他敬酒,一杯接著一杯。

經過幾輪推杯換盞,本就不勝酒力的吳老爺,此刻醉倒在了桌上。

其餘幾人也都酩酊大醉,栽在桌上一動不動,呼嚕聲響猶如驚雷大作。

“瑪德,一點線索都沒,浪費時間。”

眼見半天沒點線索,林天正欲悄然脫身,臉皮倏地一激,感到有些不對,便將注意集中在了吳老爺的身上。

“奇怪,經過一天快活,別人都打呼嚕,唯獨吳老爺卻不打,莫非他還不累?”

林天心裏一陣思緒,拔腿緩緩走向桌旁,為防暗處藏有殺手,於是每經過一個人,都在那人身前停留片刻。

幾番如此,林天終於是靠近吳老爺,拍拍他的肩膀,喊道:“老爺,請您回屋歇息。”

半晌過去,吳老爺一點反應也沒有,林天隻好用手將他腦袋撥開。

隻是這樣一來,林天看到他的麵容,不禁神色突變,暗道:“這是被人下毒?好狠的手段啊!”

此時的吳老爺七竅流血,眼眶中的眸子深凹,臉上早已沒有生氣。

這般模樣,依照林天對毒性的見解,下毒之人應是用了鳩的羽毛浸酒,酒中無味,而後趁著吳老爺跟眾人談笑風生,就將他的杯酒替換成了鳩酒,以至於釀成如此後果。

林天環顧一番周圍,發現除吳老爺以外,其餘的人都隻是睡著了,全無性命之虞,不禁暗道:

“隻毒死吳老爺,而不殃及他人,下毒者是想嫁禍於旁人,還是有著更深層的意義?”

正巧此時,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嘈雜混亂,光聽聲音就知道來的不少。

“茂將軍,直接硬闖大門?”

聽到外邊動靜,林天心知再不跑路,自己必將玩完,當下邁腿疾奔,縱身躍出牆院。

砰——

士兵一腳踹開院門,隨後一群人就衝了進來,為首之人正是茂勝。

報——

一名士兵上走前來,稟道:“將軍,院中幾人隻是飲酒方醉,並無異樣。”

茂勝聞言一怔,眼睛死死盯著吳老爺的身子,問道:“確定隻是飲酒醉倒,而無任何異樣?”

“這…”

士兵被他氣勢所震,這才注意到吳老爺,移步朝其而去,隻是看了一眼,就被嚇出一聲尖叫。

茂勝聞言眉頭一皺,問道:“怎麽回事?”

“吳…吳老爺…他死…死了。”

士兵渾身顫抖著將話說出,雙腿一時發軟,栽倒在了地上。

“死了?”

茂勝快步上前,仔細打量屍體,半晌方道:“他是中毒死得,隻是在場幾人都無危險,怎麽就他身亡?”

一語甫畢,茂勝陷入沉思。

周圍士兵聚了過來,將這些人團團圍住,請道:“請將軍下令,派我等緝拿凶手。”

眼見自己士兵這般愚蠢,茂勝沒好氣道:“派人緝拿凶手,那麽凶手是誰,有何特征,有誰知道?”

士兵們都麵麵相覷,眼中盡是茫然,齊道:“凶手一切…我等不知。”

“既不知道,就快去找線索!”

茂勝說著便開始在院內搜尋,眾士兵們也都仔細找尋,唯恐漏了何處關鍵。

院子寬敞,裝飾華麗,不少精美的物品擺設,隻聽一陣持久的劈裏啪啦,遍地稀碎。

半柱香時過去,眾人已將院子找了個底朝天,依舊沒有絲毫線索,苦無頭緒。

正當茂勝覺得這裏找不到線索時,一名士兵突然喊道:“這裏有塊遺落的玉佩。”

聞聽此言,茂勝轉身就朝他的位置跑去,奔至身前之際,一把奪過玉佩,借著月光,仔細打量。

過了小會,茂勝看出一二,說道:“這枚玉佩,是屬前朝皇室之人所有。”

士兵們聞言麵露驚訝,議論紛紛:“前朝皇室受得太祖遺命,享有一係列的特權,為何還要殺人?”

柴周當然不必殺人,因為待遇已經很好。何況殺人髒手,自也不必親為。

茂勝怔了一怔,心知他們想得錯了,便解釋道:“本將說的前朝乃是李唐,爾等卻以為是郭周,實在可笑!”

此言一出,眾人方才明白,直稱茂勝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實有才高八鬥之資。

“差不多就行了,爾等淨說奉承誇讚之言,若叫旁人知曉,還以為是本將指示爾等所為。”

茂勝雖在斥責眾人,臉上卻是毫不掩飾歡喜,顯然眾人所言使他倍有麵子。

雲淡星稀,夜已將深。

眼看已快半夜,大夥碌碌找尋,再無半點收獲,茂勝自己困的不行,擺了擺手,說道:“時候不早,爾等速速回家入寢。”

“好耶,累了一天可算能夠休息。”

“是啊,這種事情真叫人煩。”

眾人聽罷麵露歡喜,跟著茂勝走出院門,各自回家去了。

隻是……

茂勝並未回家,而是去了韓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