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線索

陳飛和趙穎的臉上,罩著風塵,一看就知道是剛剛出差回來。趙穎一點也沒有疲倦的樣子,她一麵滔滔不絕地講述這一次調查的情況;一麵從帆布手提包裏拿出一份材料送到崔科長的麵前。

崔科長翻開材料的第一頁,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法醫的證明:

證 明 書

我在匪黨鐵嶺警察局任法醫時,在一九四八年九月間,鐵嶺車站發現了一具無頭無肢的女屍,經我負責檢查,當時的情況,回憶如下:

1.柳條包內屍體周圍,塞滿了脫脂棉、油紙和大量用過的舊紗布。

2.屍體長為0.7米,年齡約為二十到二十五歲,健康狀況良好。

3.屍體皮膚潔白,細膩,周身沒有汗泥和汙垢。

4.屍體妊娠約二至三個月,腹壁沒有花紋;**沒有嬰兒哺乳痕跡,可斷定過去未生育過。

5.肩關節與股關節的切斷麵整齊,並無血液外流現象。

6.屍體右肩前下側有十五毫米斜形疤痕一塊,似為早年所留。

7.其他各處未發現有任何傷痕,周身無中毒現象。

證明人 孫 偉

現住址:鐵嶺第三聯合診療所

看完這份證明書,崔科長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遞給陳飛,親自用打火機給他點著。

“老陳,你覺得這些證實材料可靠嗎?”

陳飛吸口煙,好像緩解了幾天來的疲勞,感到渾身輕快,他說:

“從我們調查的這幾個人所提供的材料來看,都是互相補充,沒有發現任何矛盾的地方,因此我們可以肯定這些材料基本上是可靠的,可以作為我們研究的依據。從老工人和舊法醫所回憶的十年前的現場情況來分析,我認為……”

崔科長忽然打斷了陳飛的話:

“你先等一等,讓小趙先談一下她的看法。”

趙穎坐在那裏,歪著頭,手裏正胡亂地解開好幾天沒有梳過的發辮梳理著,沒料到崔科長突然問到她,心裏一急,臉刷地一下子紅了起來。她看了看崔科長,停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

“我的看法是,法醫的證明材料說明,這個凶手非常凶狠、狡猾,殺了人還要毀屍滅跡……”也許是因為第一次在研究案件時表示自己的看法,心裏沒有底,說著說著,又有點心慌,她趕緊收住話尾,說:“至於其他方麵,我,我……沒有什麽看法。”

崔科長點了點頭,和藹地看著趙穎:

“一個偵察員,不僅要有調查的本領,而且更重要的要有分析研究的本領。一九四七年,我從部隊剛轉業到公安機關工作,那時,我每天和敵人藏貓貓,跟著敵人屁股後跑,遇情況不動腦子,不分析研究,因而有時讓敵人跑掉。一個偵察員最可貴之處,就在於他能夠從看來毫無頭緒的複雜事物中,找出事物的本質和它的規律來,否則,還要我們偵察員做什麽。小趙,今後在工作中還要多多用腦子啊!”

崔科長的話,雖然說得非常溫和,可是,趙穎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熱烘烘的,手腳都沒地方放了。

崔科長又翻了翻手中的材料,便示意陳飛,讓他繼續剛才的話說下去。陳飛喝了一口水,很穩重地說:

“從屍體皮膚的細膩和沒有汙垢一點來判斷,死者不是舊社會裏的一般勞動婦女和下層生活的婦女,而很可能是職員或過著中上層生活的婦女。從屍體的長度估計,死者身長大約在一米六至一米七左右,在女子中要算是高的了。從四肢切斷處沒有血液外流方麵來看,這是死後進行解剖的,屍體其他各處沒有發現任何傷痕,很可能是頭部受傷致死。柳條包裏的屍體周圍,塞滿了大量的藥棉花、油紙等東西,這證明凶手在行凶後有充分的包裝時間。最後一點,解剖的各個關節找得很準,橫斷麵切得非常整齊,可以斷定是用很銳利的大型刀切下來的,凶手如果不是外科醫生,也一定是一個懂得解剖學而且有較高技術水平的內行人做的。”

陳飛的話剛說完,趙穎補充了她的看法:

“我看,柳條包裏的藥棉花和大量使用過的舊紗布,隻有醫院或產院才能有,一般家庭裏是不會有的。”

崔科長點點頭說:

“小趙的估計也很有道理,我們應該感謝這個聰明的凶手,他給我們留下了這個寶貴的線索。”

趙穎仔細地聽完了陳飛對案件的分析,不知為什麽心裏嘭嘭地跳動起來,她感到自己的業務知識太膚淺了,分析力太薄弱了,在兩位老偵察員麵前,顯得越發幼稚了。但,上進心和一股剛強勁兒,使她增強了鍛煉自己的決心。

當她走出崔科長的辦公室,耳邊還響著崔科長的聲音:

“現在偵察的範圍已經大大地縮小了,頭一個戰役打得還不錯,第二個戰役怎麽打呢,小趙,要多多動動腦子呀!”

陳飛和趙穎跑遍了全市的醫院、工廠、機關和派出所,查找四八年在醫院裏工作過或當過醫生的人,從中探求可疑的線索,一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結果還是一無所得。

有一天上午,陳飛在一個醫學院的人事科裏發現一份可疑的檔案,這是該院的外科大夫傅大為的檔案。在他交代的社會關係裏,寫著這樣一段事情:

一九四七年我在約翰醫院工作時期,曾認識過該院的護士全雅靜,一般朋友關係,後該人於一九四八年解放前一個多月,跟國民黨軍官走了,至今不明去向,為避免政治問題特向組織交代……

陳飛詳細地看下去,又發現很多可疑的地方:這個人今年三十二歲,過去是基督教徒,原籍複縣,四八年時,恰好正在沈陽約翰醫院做助教。他有一個哥哥,國民黨時期在新六軍二十二師某團裏當上尉軍需。複縣人,外科大夫,有一個國民黨軍官的哥哥,下落不明的女友,對照起來,三輪車工人反映的金複州口音,穿美國軍用大衣的人,鐵嶺車站上年輕女人的屍體……處處充滿了可疑點。他決定把這份檔案借回去,和崔科長共同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