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鄉夜話

由鐵嶺火車站工人王祥的介紹,得知原在鐵嶺火車站後來調到開原站的一位老工人於世祿,當時曾在行李房工作,他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王祥也是從他那裏聽來的。

陳飛和趙穎又來到了開原車站,到開原以後才知道這位老工人已經退休了,現在在開原城郊的萬花鄉。他倆合計了一下,決定不吃午飯,馬上去萬花鄉。

由車站到萬花鄉,大約有四十裏路,他們穿過公路,上了窄小的毛毛道。陳飛身高腳快,走起來健步如飛;趙穎毫不示弱,緊緊跟在後麵。她心裏懷著難以抑製的興奮:當偵察員是自己渴望已久的一件事情,現在,終於成了現實。領導上能夠把這樣一個複雜的案子交給自己和陳飛,這真是一次難得的實際鍛煉和提高業務本領的好機會,自己一定要虛心地向老偵察員學習,弄清楚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解開十年來的“謎”……但是,案件接到手已經兩天了,從沈陽到鐵嶺,由鐵嶺到開原,訪了不少人,還是茫無頭緒,心裏又不免發急,望著眼前這一望無垠的大地,腳下曲折的毛道,走著,走著,心裏那種激動的心情又開始下沉了。

“小趙,累不累呀?”陳飛突然回頭問道,嚇了趙穎一跳。

“不,不累!”

雖然嘴說不累,可是,額角上已經微微冒汗了。

陳飛放慢了腳步,好像看透了她心思似地說:

“小趙,當偵察員得有頑強的毅力呀!光靠熱情是不成的,許多人認為偵察員就像某些小說和電影中所描寫的那樣神奇,怎會想到真正的偵察員是在一點一滴地工作著。為了一句話、一個普通的線索,而跑漏了鞋底,別人也許認為這是平凡的工作,正是因為把這些平凡的工作積累起來,才出現了不平凡的奇跡。”

趙穎聽著陳飛的話,聯想到剛才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前麵天空飄來了一片烏雲,頃刻之間,雨點嘩嘩地落下來。兩個人不顧風雨的襲擊,大步地向前麵一棵孤樹跑去,快跑到跟前,才發現樹剛發芽,隻好站在光禿的老樹下麵。春雨雖然不像夏天的暴雨那樣猛,但卻絲絲拉拉不息地下著。雨水順著趙穎的頭發從額角流下來,衣服已經淋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凍得她直打冷戰。

陳飛見她凍得那樣子,對她說:

“別老站在那裏,來,咱們活動活動!”

說著,兩個人模仿著廣播體操的動作,伸胳膊抬腿地蹦跳了一陣。趙穎被淋得確實有些夠受,但她情緒絲毫沒有低落,仍然是笑嗬嗬的,陳飛心裏暗暗地想著:這是個能吃苦有耐力的姑娘,是個有發展前途的偵察員。

當陳飛和趙穎趕到萬花鄉時,已經是黃昏了。

農業生產合作社的主任見他倆淋成這個樣子,從家裏給他們拿來了幾件衣服,催促他們把濕衣服換下來,接著向他倆介紹了於世祿的近況,說他雖然六十多歲了退休在家,可是他還主動向社裏要工作做,現在已經是社裏的模範飼養員了。正談的時候,進來一位老人,上身穿褪色的舊鐵路職工製服,係了一條布腰帶子,下身是新做的斜紋青布褲子,沒有戴帽子,鬢發花白,加上前額的重重皺紋,顯得更加蒼老了,一進門就問:“哪位是從沈陽來的呀?”

社主任趕忙介紹說:

“於大叔,就是這兩位同誌,”又對陳飛、趙穎說:“這就是你們要找的老工人於世祿。”

原來,合作社的社員們互相傳說著從城裏來了兩位客人,說是要訪問於世祿,這消息很快就傳到於世祿那裏了,老工人連帽子都未顧得上戴,就來了。

陳飛簡單地向老工人說明了來意,請他給詳細地介紹一下當時現場的情況,老工人很熱誠地說:

“走吧!到我家裏去坐吧。”

不由分說,拉著陳飛和趙穎就走。回到家,急忙吩咐兒媳婦做飯,因為老人晚上還得喂牲口,吃過飯,他們索性跟著老人到牲口棚去了。

夜裏,為了讓陳飛和趙穎他們烤衣服,老人特意在牲口棚前升起了一盆木炭火,大家圍在那裏,趙穎拿著一件上衣烤著,聽於世祿講起十年前的一段往事:

“一九四八年的秋天,大約是解放前的一個多月吧,那時候,我在鐵嶺車站運貨處當記票員。一天,從沈陽寄來個柳條包,一直擱了十幾天沒人來取,大家夥也都覺得奇怪,這是個舊柳條包,外麵用麻繩捆著,上麵寫的地址是鐵嶺自古以來就沒有過的地方,寄貨人的名字我還清楚地記得隻有五個字:沈陽張百順。”

“日久天長,大家夥也就不拿它當回事了,有的人靠著它休息,有的人在那上麵下棋,還有的人拿它當飯桌子,在行李房裏挪來挪去,把角都磨破了,又過了幾天,從柳條包內好像發出一股難聞的味來,我好奇地用指頭伸進去一捅,裏邊稀軟乎,也說不上是什麽東西,大家夥七吵八嚷地找來了站長,打開柳條包一看,嗬——”

講到這,老人停了一下說:

“哎呀!可真慘哪,是個無頭無肢的婦道。”

“當時馬上就報告警察局,來了法醫,好一氣檢驗,驗後,站長叫我和一個姓胡的搬運工,把它埋在防空壕裏了,以後就轟動開了!”

“這件事就沒有人追問過嗎?”

趙穎問了一句。

“沒人過問,那陣子亂哄哄的,國民黨誰管這些麻煩事兒。再說隔了不長時間,鐵嶺就解放了。”

陳飛又插問了一句:

“柳條包裏還有別的東西嗎?”

“沒有別的了,就有一些棉花、破藥布、油紙。”

“那個法醫的姓名和現在的住址,您老人家還記得不?”陳飛關切地問。

“知道,叫孫大胖子,不,他大號叫孫偉,車站上的人都知道他。現在住在什麽地方,我可不知道。”

陳飛和趙穎在鐵嶺縣公安局,了解到在鐵嶺地區有十八個孫偉:有工人,有學生,有職員,有五十多歲的老人,有剛出生三個月的嬰兒。最後,他們確定了有可能的是七個人。為了趕快找到當時的法醫,便決定分頭逐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