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積案

國 翹

一份檢舉材料

機 密

鐵公刑字第109號

沈陽市公安局:

茲據我縣鐵路工人王祥同誌反映:在解放前夕(四八年九月),曾在鐵嶺火車站行李房發現由沈陽寄來的一個柳條包,內裝一具無頭無肢的女人屍體,寄件人署名為張百順,希望你們參考查找。

鐵嶺縣公安局

一九五八年四月十日

〔附:王祥同誌檢舉材料一份〕

崔科長在翻閱材料時,對這一份注意起來,他燃著一支煙,陷入長時間的沉思中。

從公安工作“大躍進”以來,經過了幾次運動**,積案已經破獲的沒有多少了,這一份線索材料應該怎樣處理呢?事情發生在舊社會,距今已經十年了,雖然可以肯定柳條包是從沈陽寄發的,但隔了這麽長的時間,凶手還能在沈陽嗎?即或是在沈陽,這個二百多萬人口的城市,怎樣去找呢?署名張百順,可是誰殺人能寫上自己的真實姓名?那不等於自投法網嗎?

崔科長重新又燃起了一支煙,信步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見外麵下著淅瀝的小雨。天已經快亮了,遠處傳來有軌電車的鏘鏘聲,馬路上行人很少,一輛三輪車載著幾個包裹,冒雨疾駛過去……這偶然的景象,觸動了他的思潮,他憑著職業中鍛煉成的記憶力,想起了在五○年鎮反時期曾收到一個三輪車工人反映的情況:說是在解放前的一個多月,有一個穿美式軍用大衣的人,說話金複州口音,肩上扛一個柳條包,手裏還提著一個油布包裹,神色慌張地上了他的三輪車,拉到北站寄走了柳條包,然後又到南站寄走了油布包裹。直到解放後他也是一直懷疑這個人的行動。在鎮反運動中,決定把這件事情報告給公安機關。當時因為線索太少,無法查找,也就擱下了。這個線索和鐵嶺來的檢舉材料有沒有關係呢?……

崔科長想到這裏,感到右手兩個指頭火辣辣地痛,一看,原來香煙隻剩下短短的煙蒂了。他把煙蒂扔到痰盂裏,然後,張開兩臂,剛剛伸一下懶腰,想抖落一夜的疲倦,一眼看見陳飛和趙穎站在門口。

“怎麽,起來得這麽早?”

趙穎捂著嘴嗤嗤地笑了一陣,說:

“你還說我們哪!你自己不是起來得更早嗎?”

“嗯!你們來得正好。”崔科長說著,把鐵嶺轉來的文件遞給趙穎。

趙穎是從公安幹校畢業不久的一個姑娘,今年才十九歲,分配到市公安局刑偵處工作還不到一年的時間。領導上看她的學習成績優良,工作又非常熱情,所以分配她做偵察員。在老偵察員的帶動下,她已經參加過幾個案子。她和所有青年人一樣,有著強烈的進取心,她處處學習著老偵察員們的作風,甚至他們的一舉一動,說話,打手勢,她都暗暗地模仿著。

她看了崔科長給她的文件,心情是很激動的,耷拉在胸前的兩條發辮微微地起伏著,她不知怎樣好,看看科長,又看看陳飛,心裏想:僅就現有的一點材料,線索又這樣渺茫,這不是像大海撈針嗎?於是不自覺地自語著:

“十年了,沈陽這麽大……”

崔科長看她猶豫的樣子,笑著說:

“怎麽,有信心嗎?”

“有!”趙穎的臉微紅了一下,然後望了陳飛一眼,接著說:“人民群眾送來了檢舉材料,就是對我們公安機關的信住,何況有老偵察員的幫助,我一定能夠完成這個任務!”

這時,陳飛也走過去,兩人共同研究著這份材料。他是個比較老練的有經驗的偵察員。高大的身軀,寬大的肩膀,給人的印象,好像是身上蘊藏著總也用不完的充沛精力,從他的臉上看,他要比真實的年齡老得多,雖然是二十多歲的人,前額卻印著幾道深深的皺紋。他心裏明白,這一次科長把這個任務交給他和趙穎,不僅一定要完成任務,而且是要他在實際工作中幫助趙穎,使她更快地鍛煉成為一名又紅又專的偵察員。

“這裏還有一份材料,可以做參考,可惜的是後麵隻署名一三輪車工人,無法查對了。”崔科長在卷櫃裏翻了很長時間才把這份五六年前的材料找出來。

趙穎又把這份材料看了兩遍,滿高興地遞給陳飛說:

“老陳,你看,這兩份材料的時間、地點是一致的,假如這兩份線索真的能夠聯結起來的話,這個人很可能是在沈陽。”

“但是人可以到處流動的嗬!”陳飛故意地搭訕了一句。

“隻要這個人沒出中國,就一定能把他逮捕歸案!”

趙穎說完,崔科長和陳飛兩個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