灘頭山的午夜

站在海拔六百公尺的灘頭山上,在這應當是萬籟俱寂的午夜,人們可以經曆到一種奇怪而又雄偉闊大的景況。大地是黑沉沉的,但是在腳下的東南方向,有一大片白綾似的東西在微風中飄拂,它的隱約可見的晶瑩的光折,一根接一根地前後追逐著、滾動著。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出一陣巨大的隆隆聲,使你覺得是在千百麵戰鼓的齊鳴裏,正有千軍萬馬向這裏奔馳前進,戰馬嘶叫聲、號角長鳴聲,加上風聲、火聲、水聲,匯成繁複錯雜、驚心動魄的巨大的聲響,聽了使你毛發直立。隻有當你知道這原不過是一片汪洋大海和它所發出的呼嘯,你才會放下心來,同時不得不從心裏讚美海的偉大和聲威。

就在此時,在灘頭山怪石崚嶒的山岡上,一個哨兵屏住呼吸趴在一塊岩石的後麵,向西南方向警戒著。邊境線就在他的前麵,那是一條羊腸小道;山下就是港九地區,可以看得見遠處稠密的燈火,間或還有海船的吼叫聲;從香港發出的探照燈光,搖曳著、探索著,由於太遠,看來像一支手電棒。手表的指針剛剛走過十一點,哨兵看見在離他大約三十公尺的地方,在邊境線那邊,有一個人影正在向這麵蠕動,爬爬停停,停停又向前爬過來,幾分鍾後已經到了邊境線的附近。哨兵緊張地注視著他。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鍾,那人突然向後一縮;哨兵的心也隨著向下一沉:“狗東西要跑!”卻見他一揚手,一包東西落在了邊境線的這一邊。和這同時,那人也一溜煙滾下山去了。哨兵心裏正恨這個家夥不過邊境線來,沒法捉他,忽然覺得有一隻膝蓋壓住了自己的腰,一隻有力的手死命地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吃了一驚,剛支起右肘打算反臂抱住敵人,胳臂還沒有離地,後腦上早著了一下子,隻聽自己的腦袋裏嗡的一聲,金花四冒,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和這差不多同一個時間,在南澳山頭警戒線上,也演出了一幕偷運私貨的把戲。不同的是,接應私貨的人沒有受到任何阻擋,簡直可以說是一帆風順。

大地依然陰森而且黑暗。海還在咆哮著。在入夜了的大地,隻有少數人在不聲不響地活動著,鬥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