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重要的信件

一早,廳長剛到辦公室坐下,劉處長就走了進來。

他雖然臉色焦黃、眼睛通紅,但是興致勃勃,正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越是絞腦汁的工作,越使人愉快。”

“怎麽,一跨上戰場就是通宵戰?!”廳長親切而關懷地問道,似乎又帶有些責備的口吻。

“沒辦法,工作要求這樣,不好違背呀!”劉處長半開玩笑地回答,同時反問道,“恐怕你也不好過吧,老何?”

是的,為了考慮這件案子,何廳長也是一宿沒睡好,躺在**總是翻來覆去的思考。他的愛人還以為他病了哩!

“說說你的意見吧。”何廳長沒有談自己的事,而把話拉到工作問題上。

“案子做得很幹淨,顯然是個白了毛的老狐狸。”劉處長說完這句話,接著就把自己的初步結論向廳長詳細地作了匯報。

廳長在一旁聽著不斷地點頭,時而也插上幾句,補充一些見解。他們並沒有發生什麽大的分歧意見,兩個人的判斷幾乎是完全一致的,可以說是“英雄所見略同”。

末了劉處長說:

“不過,死者和凶手究竟是誰,目前尚無一點線索。”

“不管死者是誰,根據殺人的方法和我們已經獲得的物質資料來分析,可以斷定凶手並不是想破壞另外的目的物。從殺人滅跡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敵人在這裏是為了掩蓋一種危險的重大政治陰謀。而且從這件案子發生的地點看來,可能與我們遼寧地區有關。”何廳長接過來說,“不過,不管敵人多麽狡猾,它總逃避不了廣大群眾的眼睛,因此隻要我們把群眾發動起來,就是大海裏摸針也能把它撈到。你說是嗎,老劉?”

“很對。”劉文忠讚同廳長的分析,並且滿懷信心地說,“我就根據這樣一個基本指導思想,擬訂了一個破案計劃,不知是否可行?”

“談談吧。”廳長坐在劉文忠對麵的沙發上倒滿了兩碗水,遞給對方一碗,然後點燃一支煙,認真地聽著。

劉文忠看了看自己手冊上的一頁記錄,說道:

“根據死者身上的車票來看,他是從北京上車到沈陽下車,這就是說,死者很可能是來沈陽或沈陽附近的地方,凶手所以殺死他,也正像方才廳長所說的,這一定與遼寧地區有關。因此,我打算首先通過各市公安機關,把現在所掌握的死者生理特征,廣泛地向群眾宣傳,號召群眾辨認屍體。其次,請北京市公安局協助查找一下,在最近幾個月內,北京各地有無同死者相似的人失蹤。第三,通報各地公安機關同時注意可疑線索。……”接著把整個計劃作了詳細匯報。

劉文忠說完,廳長把沒吸完的煙熄滅——這是他的習慣,每逢他要講到重要問題時,總是不吸煙的——然後從沙發上站起來說:

“這個計劃很好,我完全同意。請特別要注意發動群眾這一條,這是我們在任何戰線上取得勝利的根本方法。應當馬上通知有關各市縣認真去做。同時,根據死者身上的車票日期,可以判斷死者是曾經乘12月5日第32次京—沈快車坐在第五節車廂第七號臥鋪間,發動群眾時要把這一點向群眾特別宣傳清楚,這可以幫助曾經同車的群眾回憶。另外,根據昨天下午公安部的通報消息,在香港的美蔣第一特工局對我省正在進行的鞍鋼建設工程和撫順焦煤礦的建設工程非常注意,據說他們已經擬訂了一整套的破壞計劃,其中破壞鋼都和煤都的建設,是他們破壞東北建設計劃中的重點,因此要特別注意加強這兩個市重點工程的保衛工作。”

廳長說完便重新坐到沙發上,燃起那半截未吸完的煙。

“這兩點很重要。”劉文忠悅服地表示,同時頗有感觸地說,“我也總覺得,這條狐狸說不定就是針對鞍、撫來的。當然,現在還沒有什麽充分的根據。”

“讓事實來考驗這個預感吧。”

“還有什麽指示嗎?”劉文忠起身問道。

“關於這件案子暫時沒有別的意見了。”廳長也站了起來,幽默地笑了笑,十分關切地說,“不過,另外有一個‘指示’:你得馬上去吃飯,然後必須睡上幾小時覺。否則,可別怪我的警衛員去找你的麻煩。”

廳長故意把最後一句話音說得挺重,仿佛在警告對方。

“一定照辦。”劉文忠微笑點頭,與廳長告辭。

……

青年偵查員張明,坐在劉處長辦公室裏,看著一本蘇聯偵查小說,在等著劉處長。

他被派做劉處長偵查鐵路旁碎屍案件的助手。

這位青年偵查員,從部隊上轉業參加公安工作不久。因年輕、熱情,被組織上送到北京公安幹校學習了兩年。三個月前才從公安幹校畢業派到省裏來做偵查員的。這次是他第一次擔任偵查工作。

關於這個案子的情況,他已聽首長介紹過了,雖然他還不大知道全部底細,但已經知道這是一個複雜而重大的案子,遇到的對手將是非常凶惡而狡猾的敵人。因此,心裏雖然有些緊張,但是很慶幸自己一出馬就參加破這樣大案子工作,真是光榮極了!他暗下決心,“這次工作一定要做好,絕不辜負黨的信任和委托,非立他一功不可!”

張明雖然眼睛未離開書本,但他看得並不認真,心裏在不住地想著即將擔負的重要偵查任務。

他雖然來省廳不久,但早已聽說了劉處長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偵查員,機智勇敢,有相當豐富的對敵鬥爭經驗,且能用簡單的話語解釋清楚複雜的重大問題,而且待人親切熱誠,尤其是對青年同誌總是像慈父一般……張明心想,自己即將跟這樣一位好首長在一起工作,就是再大的疑案也會馬到成功的,並且也一定會學到許多新的本領……

……劉處長一出廳長的門,對廳長的那個關於吃飯睡覺的“另外指示”,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他急促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見張明坐在那裏呆想著什麽,便大聲地說:

“小張,等急了嗎?破案計劃廳長已經批準了,準備行動吧。”

“不,沒有等急。”張明猛地站了起來,仍像軍人一樣地回答著,“我隨時準備完成您的指示,請首長吩咐。”

劉處長向張明扼要地介紹了方才同何廳長所談的計劃情況之後,即親自起草了一份電報,然後把它交給張明,說:

“把這份通報,馬上送機要室電發給本省各地公安局,並抄送其他省、市公安局。”

張明接過電報,轉身走了出去。

……

轉眼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去了。

在這一個星期內,劉處長同張明親自走訪了綏中縣公安局,與有關人詳細地談了話,打聽著各種情況,提出疑問與他們商量,並親自又勘查了現場,複核了法醫的化驗報告。接著便同張明到鞍山、撫順,向當地公安機關作了具體部署和指導,還檢查了其他市的工作。

但是,線索還是沒有發現。

年輕性急的張明可有點沉不住氣了,從撫順剛回到辦公室他便對劉處長說:

“難道敵人鑽了天,就連一點影子也沒留?”

劉處長看出來他是在著急,便安慰似地說:

“別急,小夥子。咱們一定會找到線索的。這是無形戰線,可不同在部隊同敵人麵對麵的幹!”

劉處長安慰張明,也是安慰自己。因為他心裏其實比張明還著急,恨不得一下子能把那禍國殃民的敵人捉住。可是他知道,這並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尤其是對付這樣一個狡猾的敵人。光靠著急不行,必須要依靠智慧,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這玩意兒可真是沒有部隊打仗痛快!”張明繼續暴露著自己的思想情緒。

“所以首先要有耐性。”劉處長說,“當然更重要的是要靠我們努力!”

“難道這些天來我們做得還少嗎?”張明反問道。

劉處長知道張明年輕,雖然受過幾年專門訓練,但還缺乏與隱蔽敵人實際鬥爭的經驗,因此並無怪意,而是耐心地對他說:

“是的,做得還少,可以說是很少。因為我們還沒有捉住敵人的一點影子。”

“那麽下一步該怎麽辦呢?”

“應該按照我們既定的計劃,深入地繼續進行工作。”

……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

這些天來,省公安廳不斷地收到各地轉來的有關檢舉信,一共有百多封。張明不用提多麽高興了!在辦公室裏審閱文件時,他不住地叨念著說:“發動群眾這個辦法真好!”

劉處長坐在他的對麵,看出了張明對群眾的檢舉信頗有感慨,便乘勢對他說:

“群眾就是我們力量的源泉,隻要我們時刻都緊緊依靠群眾,就可以絕對地戰勝敵人。”

“對。不過,原來我曾經這樣想過:公安偵查工作是秘密的,不應當和群眾見麵,顯然這種思想是十分錯誤的了。”張明毫不掩飾自己的錯誤觀點。

“是呀,我們絕不能把公安工作神秘化。黨的群眾路線對於各種工作都是萬靈藥。”

說完,兩個人又開始審閱著信件。

工作進度很快,他們看得很細,經過兩個晝夜的緊張突擊,到這天下午,百多封信件隻剩下最後幾封了。可是並沒有發現任何有關的線索。許多信件雖然是很有價值的,但其中所檢舉的問題皆與本案無關,他們隻好把那些信件,負責地轉給了有關部門去處理。

張明看到僅剩下幾封信了,心裏不免有些失望。他離開自己的座位,從茶幾上給劉處長倒了一碗水,端到劉處長的辦公桌上,然後脫口說道:

“這批信,看來是沒有多大希望了。”

劉處長並沒有理睬張明說的話,他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一封信件。

張明見劉處長那樣注意桌上的一封普通的信,覺得一定有點門路,便忙改口問道:

“有線索嗎?劉處長。”

“嗯,可以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劉處長指著桌上的那封信說,“它是撫順一個姓董的老太太寫來的,她說,一次她在火車上曾經看見過一個人,仿佛和死者的年齡、衣著等相似……”

說完把信交給了張明。

“啊!在目前來說,這可真是一個寶貴的線索。”

“先別高興得過早,小夥子,”劉處長嚴肅而親切地說,“這不過僅僅是一點極為渺茫的線索。”

“雖然渺茫,可它是咱們目前僅有的一個線索呀!”張明繼續興致勃勃地說,他也極想知道劉處長對這個僅有、而無疑是重要的線索將如何處理,便急忙問道,“劉處長,咱們要去訪問董老太太嗎?”

“是啊,看樣子是必須再到撫順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