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事裏的人

據××報記者報道,在公主墳附近發現一具被人遺棄的屍體,屍體被炸藥炸得麵目全非,據調查,有民眾舉報在公主墳附近發生了微型爆炸,疑似日軍盜掘公主墳爆破時遺留的殘骸。

【公主墳】

聽了爺爺的“故事”後,我冒了一頭冷汗,原本回到家那種焦躁不安的情緒伴隨這個故事更加詭異起來。

這原本是兩件毫無關聯的事,卻因為一個極為相似的人緊密聯係在了一起。我心中產生了一個巨大的疑問,爺爺說的劉剛和我見到的奇怪青年男子究竟是不是同一人呢?

我不敢肯定,但我一定會找出合理的答案。

這就是我,和爺爺有這一樣好奇心的我,但我和爺爺不同,我會用科學的知識讓所有的謎團都變得清晰。

周末,我約上趙川,打算把這兩個謎題都揭開。

我同趙川拿著北京地圖仔細研究,這故事是發生在老一號線舊址沿線,按照爺爺說的地況研究排查,最終鎖定的地點竟然還是在“公主墳”地鐵站。而爺爺說的墓,現在也規劃為“公主墳”景區裏的一景了。為了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我打算和趙川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現在的公主墳和解放前的可不同,以前這裏充其量就是一堆墳包包,現在的排場和氛圍那都是國家保護級的文物!為了找到確實的證據,我先去公主墳附近了解這一帶的曆史。

這一帶的說法紛紜,也不知道哪個版本才是真的。在和一位老大爺攀談的時候,他說了這樣的一段話:“這公主墳裏麵說是葬的公主,其實都是想當年皇上不受待見的人罷了!要麽是遠嫁死了的,要麽是未出閣夭折的,甚至有的根本都不是皇家血統,認下的幹親罷了!而且,早些年間,在沒有解放前啊,這裏就被盜墓的給盜了一個遍,裏麵的陪葬品也都給偷沒了,還算個啥公主墳啊?”

我和趙川一對視,這大爺口中的“事實”和爺爺說的倒是很像,說不定爺爺的故事有幾分可信度呢。

趙川對我說:“其實也不難想象,建國前這裏到處是一片荒廢,很多人都為了錢財來這裏盜墓的,這實屬正常。不過,當時這裏像亂葬崗一樣那麽多的墓,現在又曆經了這麽長時間,你怎麽才能判斷得出來哪個才是你爺爺說的呢?”

對於這件事我也犯了難,我倆在公主墳轉悠了幾圈,也沒找到爺爺“故事”的任何線索。當我打算要放棄的時候,一個人影一晃而過,我頓時提起了三分精神。

我不顧趙川還在我背後嚷著說讓我請他吃飯,便順著剛才那人影晃動的方向追了過去。

那個人好像是在故意躲著我,剛剛鑽進一條胡同就看到他的身影一閃轉了彎,我便加快速度追上去。從公主墳出來,我追了他三條街,兩個巷子,轉了四五個彎終於見到他進了一個四合院。

四合院的大門沒有關,我站在大門口剛好看到他在開門。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好不容易緩過來衝著他的背影問道:“你、你、你和劉剛是什麽關係?”

聽到劉剛這兩個字,背對著我,他身體輕微動了一下,然後繼續開門,冷冷地丟給我一句:“不認識。”

這個人我再熟悉不過了,第一次在地鐵站遇到他,第二次從爺爺的故事中熟知他,第三次在公主墳重遇,三次的際遇我不相信用“巧合”二字就可以說清楚。更何況,現在像他穿著如此古怪的人更是難遇到,我不管他究竟是否姓劉,也要問個清楚才能罷休。

我不客氣一把拉住他剛打開門的手,他的右手十分粗糙,一看就是幹粗活的人。他身高一米七五,比我略矮,頭發有些長,看著十分淩亂,五官還算是端正,但和爺爺相片裏的劉剛明顯不是同一人,氣質和形態也不同。不過,他的衣著和上次我見到他的時候一樣,隻是沒有背著那個包。

他冷冷地盯著我,打開門要進去,我往屋子裏一瞥,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包放在房間裏的椅子上。

“哥們兒,我確實見過你!”我拉住他胳膊,他猛然甩開我的手,走進了屋子,還是一句話都沒和我說。

他沒有邀請我進屋,我當然不能隨便進去,於是就杵在門口和他說話。

“唉,我想問問你啊,你等地鐵那天是不是人特別少?還有啊,你這穿著打扮這麽怪呢?你要不說話,我還真把你當成30年代穿越回來的人了啊!”我嘰裏咕嚕在門口一通嘮叨,可他偏偏就是不說話,十足像個悶葫蘆。

他越是不說話,我心裏的疑問越多,正當我要發火的時候,趙川追了上來。

“潘成,你要不請我吃飯就算了,還要累死我啊?”趙川氣得臉都綠了,可他一抬頭看到了簡陋的房間愣住了,“哎呦,這可是標準的60年代風格啊,現在可見不到嘍!”

趙川在沒有主人邀請的情況下自己走進房裏,我拉都拉不住。

房間裏的男生直勾勾盯著趙川上下打量,又狠狠地瞪了我兩眼,十分不客氣地從牙縫擠出兩個字來:“出去!”

他的語氣不容我倆回絕,趙川隻能幸怏怏地從房間退了出來。在他剛剛要關門的一刹那,我嬉皮笑臉地湊上去又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啊?”

“快滾!”他留給我的隻有這兩個字,完全不顧及我的手還在門框上放著,狠狠地關上門。好在我反應比較快,沒有被門夾傷。

趙川幸災樂禍地偷笑,小聲在我耳邊問道:“這小子什麽來頭,脾氣比你還大?”

我搖著頭和趙川解釋:“這就是我和你提起過的穿越男,一個從三十年代穿越來的老古董!看他放在地上的兜子了嗎?我懷疑那就是我爺爺說的盜墓工具!”

趙川詫異地盯著我看,剛才他的確留意到了那個布包,他對那個還蠻有興致的。不得不說,趙川表麵上是個理工男,但他的腦子可不木,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老玩意兒。這老玩意兒不一定是要古董,隻要是有年代痕跡的東西,他都喜歡著呐。

“你的意思是說他都一把年紀了?和你爺爺歲數那麽大?”趙川一副十分吃驚的樣子,“你可別開玩笑,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我們聰明著呐!”

我一咧嘴傻笑了出來,被他的無知給打敗了。

我當然知道他不可能是爺爺認識的劉剛,更不可能是從三十年代穿越回來的人,可我絕對不相信這是巧合!我鐵了心要把這件事弄清楚,不管這小子願不願意,我都要撬開他的嘴問個清楚。

趙川和我的想法一致,我倆分頭行動,打算問問四合院裏的鄰居。

我從正房到東廂問了一個遍,竟然沒有人能說出他的全名,隻有一個六歲的孩子對我說,大家都管他叫龍少爺。而追溯起這個院子的曆史,住在他隔壁的老太太和趙川說道:“這四合院是他家爺爺的,我們都是租他的房子,他是我們的房東。”

我更吃驚了,在北京城有整整一進四合院可是十足的“富二代”了!

在這院子裏住最長時間的是一對兒中年夫婦,他們在這裏住了十七年,是看著龍少爺從一個小孩兒長成現在的青年,卻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母。龍少爺是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六年前爺爺過世之後,龍少爺就變得寡言少語了,接著第二年奶奶也過世了,他就更少和大家交流。

趙川十分肯定地和我說:“他不是劉剛,可能是劉剛的後人!”

“不對,對麵的阿姨說這家人姓薛。”我十分肯定地說。

或許是我倆說話的聲音太大了,驚擾了房裏的龍少爺。

他拉開門,目光恰好定格在我指著他的房門的手上,我十分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上前十分禮貌再次問道:“龍少爺,就算是我求你了行嗎?你幫我解開這個謎團,我十分想知道答案!”

“好奇害死貓!”龍少爺這次多賞賜了我幾個字,我激動得不得了,趕快湊了上去。

“來說說吧,不然我每天都來煩你,直到你肯說為止!”我厚臉皮的功夫讓趙川恥笑了半天,可他也好不到哪兒去,他還不是為了想看看龍少爺房裏的那些東西!

龍少爺把我倆讓進了房間,我一進門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張相片,三兩步走上去拿起相片,而相片中的人正是爺爺!

“你怎麽會有這個相片?”我緊張地問道,“你快說,劉剛究竟是你什麽人?”

龍少爺搖了搖頭,依然還是那句話:“我不認識劉剛,你找錯人了!”

“好,你不認識劉剛,那麽這個人又是誰?”我指著相片中“劉剛”的頭像,“他是你爺爺,對嗎?”

龍少爺愣了一下,向後退了兩步坐在了**,嘴裏喃喃地說著:“我不知道你說的劉剛是誰,相片是爺爺留下來的,那個……那個不是爺爺……”

看到龍少爺的表情,我十分確認自己的想法,他根本就是在說謊,既然相片都在,他怎麽就不承認?他在顧忌什麽?

雖然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傷痛上不好,但為了找到事情真相,我顧不得他的小情緒。我上下翻著相框,在相框的夾層中看到了一張紙條,不顧龍少爺的反對,我撬開了相框。

紙條上的字跡已經斑駁,隱隱約約能看到幾個字:“恩龍,對不起。”還有一段話,可早已經模糊得不成樣子,辨認不出來了。

龍少爺捧著相冊瞪著我,一臉埋怨,他試圖想搶走我手裏的紙條,一下子被趙川按住了。

我指著字條上麵的名字對龍少爺說:“這張字條是寫給我爺爺的,無論你願不願意我都要拿走,如果你想要回來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在紙上給龍少爺留了手機號碼,拿著那張殘破的紙條,拉著趙川離開四合院。趙川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的模樣出賣了他,我便問道:“你這是看上了什麽物件了?”

趙川說:“我看中了龍少爺家放在櫃子上的一個銅鏡,那精致的模樣和故宮裏的相差無幾!太美了,若是能再見到,此生不枉來!”

我狠狠地踹了趙川一腳,這個沒出息的東西,一麵銅鏡就把他的魂兒勾走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個爺們兒!

【不隻是故事】

我拿著那張殘破不堪的紙條直奔劉敏家,這種事隻能拜托她來幫忙,而趙川全然被龍少爺家的東西吸引住,任憑我在他耳邊說什麽都沒有聽進去。

一路上,趙川就在和我形容那個銅鏡的樣子,恨不得隻要我說讓他回去,他扭頭就要去找龍少爺的架勢!

見到劉敏,我都沒有來得及和她說明來意,趙川就拉過劉敏讓她看手機裏的相片,尤其是他拍的那張銅鏡的相片。

“這銅鏡好精致啊,一看就不是現代工藝,你從哪兒弄來的?”劉敏也被那銅鏡吸引住,兩個人聊得歡把我晾在了一邊兒。

“你倆夠了,我可是來研究正事的!”我拉過劉敏,站在他倆的中間,“我是讓你來看看我的這個玩意兒,不是去研究他的那個!”

劉敏嘟著小嘴有些不情願,那表情似乎還在和我生氣,看在趙川在房間的份兒上扁著擠出兩個字:“來吧……”

我小心翼翼地從錢夾裏拿出紙條放在茶幾上,劉敏拿起翻看兩遍,險些把那張紙弄破了,她十分不客氣地問道:“這破爛用來做什麽的?”

看到劉敏那氣呼呼的樣子,趙川笑得合不攏嘴,明顯覺得我倆之間有問題。我也被劉敏的樣子弄得臉紅,她可是真不把趙川當外人啊!

我也生氣,劉敏和我有氣也不能拿爺爺的事兒開玩笑,我瞪著他倆,十分鄭重地說:“這破玩意兒!?這玩意兒可是幾十年前的老物件!在你們的眼中這算不上什麽值錢的東西,可在這裏隱藏著我爺爺故事裏的真相!難道,你就不想幫我找到那天在地鐵裏故事的真相嗎?我說的都是實話,一個字都沒有騙你!”

劉敏看了看趙川,這次趙川站在我的立場上收回嬉皮笑臉的模樣鄭重地點了點頭,她這才意識到我說的問題的重要性,劉敏重新拿起那張紙條,進行第二次“探索”。

由於時間久遠,那張紙已經失去它原有的顏色,紙上散發著暗黃色的光澤,邊邊角角的地方早已經被歲月的痕跡腐蝕得不成樣子,一張完好的紙條早已經剩下一半,另外一半根本辨認不出樣子,更不要說把全部的意思都讀出來了。

紙上的字並不是用毛筆寫的,是鋼筆水。墨經過時間的流逝可以沁入紙張的紋路中,而鋼筆水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消散,如果不通過特殊的處理,恐怕也是無力回天了……

劉敏認真地研究著紙張的樣子十分迷人,我示意讓趙川安靜下來,一起等她的回應……

“應當、應當可以吧……”劉敏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紙條重新放回茶幾上,表情認真地說,“如果你願意等,我可以幫你試試,僅僅是試試而已啊,並不能代表我可以把所有的字跡都還原!”

我一咧嘴笑了,隻要劉敏應下來,八成事情就搞定了!我趕快用手機照了一張相片後,拉上趙川從劉敏家溜走。

劉敏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倆已經從她視野中消失了,拉開門衝樓下吼道:“潘成你還欠我一個道歉,我憑什麽幫你啊!?”

趙川溜得比我還快,也不忘諷刺我說:“你和劉敏發生了什麽?”

“別瞎猜,我倆可是純潔的男女關係!”我捅了趙川一下。

“純潔?嗯……純潔……”趙川壞笑著,帶有意味深長的語氣嘲笑我,“我看劉敏都恨不得把你活吞了,你就趕快從了算了!”

對於趙川腦補出來的那些畫麵,我沒心情和他討論,現在的我隻想找到那個年輕人和劉剛所有的疑問,了了爺爺心中的那份念想,至少也為爺爺的故事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可趙川像著了魔一樣,定要問出我倆的進展,為了擺脫這個無聊的男人,我立刻轉身回家。可沒料到這小子竟然一路跟我回了家。

吃過晚飯後,我把白天的遭遇和爺爺講了一遍,爺爺十分驚訝。他激動地拉著我的手問:“你們找到了劉剛家?那有沒有見過他?”

我失落地搖著頭,還不等把實情說出來,趙川欠嘴地補了一句:“爺爺,那不是劉剛的家!他家姓薛,家裏已經沒有老人了,隻有一個年輕小夥兒,不過潘成確認了相片是他爺爺的,我猜想薛爺爺就是您口中的劉剛了!”

在聽了趙川的這句話,爺爺眼中激動的目光頓時暗淡了。爺爺當年的朋友,還在世的人已經不多了,原本劉剛的那一線希望能夠重新燃起他心中的火苗,現在看來一切都是鏡花水月,比之前更加絕望了。

我瞪著趙川,狠狠踹了他一腳。他這個人就是心直口快,也不知道說話注意點兒。趙川看到爺爺的反應,他也意識到說錯了話,當他要解釋的時候,爺爺已經起身準備回臥室去了。

爺爺走後,我抓起趙川的脖領子,臉都貼在他的臉上惡狠狠地說了一句:“你給我小心點兒,得罪了我爺爺,有你好看的!”

趙川咽了兩口唾沫,眨巴著眼睛,一副不正經的樣子說:“這個距離讓我很尷尬,劉敏會吃醋……”

我還真是被趙川氣昏了,鬆開了手,大口喘著氣,沒有好聲調地質問:“剛才你得罪了我爺爺,說吧,要用什麽方式來償還?”

趙川被我一句話問傻了,他十分不服氣地哼唧:“潘成,你果然是心機男,這種事也要算計我?”

我把爺爺給我講的故事和趙川講了一遍,除了故事裏“劉剛”這個人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疑點是“移屍”和“陰兵借路”,對於這兩點我實在解釋不通,隻能讓趙川這個技術宅來論證一下我的判斷究竟是不是正確的。

由於爺爺年紀大了,對時間的概念很模糊,所以趙川把爺爺的故事劃分了一下時間節點,用比較精準的時間節點來統計,所得出來的結論相對也會精準一些。

通過趙川的統計,他在網上搜索了這兩個時間節點內在北京發生的重大事件。他很意外地發現了一則十分不起眼的舊新聞,那新聞的形式也是圖片,可盡管這段新聞隻有區區幾十個字,卻足以讓我們推斷出所有的來龍去脈。

據××報記者報道,在公主墳附近發現一具被人遺棄的屍體,屍體被炸藥炸得麵目全非,據調查,有民眾舉報在公主墳附近發生了微型爆炸,疑似日軍盜掘公主墳爆破時遺留的殘骸。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這就是爺爺一直糾結的問題?

雖然這段曆史沒辦法考證,這條年代已久的新聞裏的“殘骸”是不是劉剛父親本人也不重要了,但時間節點大致相同,地點吻合,事件吻合的情況下,恐怕錯漏的概率也很小。

“或許,事實會不會是這樣的?”趙川指著屏幕上的新聞大膽地做了猜測,“這裏的殘骸大概就是日軍盜墓時候發現的,他們為了掩人耳目,把屍體從墓中挖了出來,恰好因為爺爺在離公主墳不遠的地方修建地鐵,他們故意把屍體移動到了施工工地,造成人心惶恐,導致大家把這些事情和‘靈異’聯想起來呢?”

趙川的推斷是有根據的,新中國成立前人們的思想都比較閉塞,觀念守舊十分迷信,施工工地發現屍體本就是不吉利的,大家都會避而遠之,甚至繞路而行,這就會讓日本人更加肆無忌憚地在我國土地上進行大肆掠奪物資。

而對於“陰兵借路”的說法,我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這些事和日軍扯上關係了,那麽“陰兵借路”會不會也是日軍在作祟呢?就在我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趙川已經在尋找答案了。

等我再一抬頭,電腦屏幕上突然蹦出一張嚇人的圖來,把我嚇了一跳。我狠狠捶了他幾拳,不客氣地罵道:“你小子不想活了?用這種圖來嚇我,小心你半夜回家也見鬼啊!”

“我還真是見你個大頭鬼!你仔細看看,這是什麽?”趙川點著屏幕上的圖,“你仔細看啊,不然真的不容易發現呢!”

我把臉都快貼在電腦上了,可在這張圖上依然還是那些恐怖的畫麵,怎麽都看不到趙川說的“內容”所在。我又狠狠踹了趙川一腳,嗬斥道:“快說,有什麽貓膩兒?”

趙川點著圖片右上角的一個地方,他眯縫著眼睛,故意壓低聲音說:“你看,這玩意兒像不像日軍戴的那種帽子?”

如果趙川不指出來,我完全都沒有注意到。那帽子的確很像老電影裏麵日軍的帽子,這樣一看這張圖也變得沒有那麽恐怖嚇人了。我把自己的想法,和這張圖片結合起來,結果呼之欲出。

還沒等我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趙川竟然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你說,爺爺所說的‘陰兵借路’會不會和日軍侵華聯係上呢?又或者,今天咱們去的那個地方,有沒有地下防空洞?又或者……”

“沒錯,你的想法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咱倆果然是鐵杆兒哥們兒啊!”我猛然拍了趙川一下,把他給嚇了一跳,“趙川,你今晚就別走了,咱倆一起……”

“別,你千萬別說那個字!”趙川趕快把我的手甩到一旁,“我現在就回家,明天你再找我!”

我沒來得及拉住趙川,那小子已經逃之夭夭了。

其實,我隻是想說,讓他在我家住,明天讓他和我再跑一趟龍少爺家,有些細節還需要找他確認。

而趙川走後,我躺在**久久不能入睡,而劉敏也沒有給我打電話。我一直惦記著她手裏的那張紙條,紙條裏又能有什麽驚天的秘密呢?

伴隨著這個心結,我朦朧間似乎是夢到了劉敏,她在和我呼救……

【故事裏的人】

為了那張紙條,劉敏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就把我從睡夢中喊醒。

我接起電話,耳邊響著劉敏的咆哮聲:“潘成,你丫個沒出息的,到現在還睡覺,趕快給老娘滾起來啊!”

我忙把手機扔在了**,一躍而下,任憑劉敏再喊我也不敢靠近手機。

“潘成,你要是把手機扔在**,我把紙條撕了啊!”劉敏這丫頭似乎是在我身上安裝了攝像頭,竟然把我的小心思全都看穿了。

我忙把手機拿起來,十分不情願地說:“我不就是睡個懶覺嘛,哪個男人……”

“別人睡就睡啊,你就是不行!”劉敏今兒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和平時對我的態度完全不同,“想知道字條裏的秘密,趕快來我家一趟!”

我穿上衣服,沒來得及吃飯就跑出門去。上了地鐵後,我給趙川打電話,讓他一起在劉敏家集合。

令我詫異的是,我到劉敏家的時候,趙川那小子竟然端著碗在吃早飯!我剛要開口問劉敏這是什麽情況,就被她拉進了臥室,把趙川一個人扔在客廳裏。

我和劉敏認識這麽久,竟還是第一次進入她的閨房,房間裏整齊的樣子且不說,光是那香香的味道就令人著迷。我正陶醉在這種香味兒中,就被劉敏飛來一腳踹在腿上。

“滾來看啊!”劉敏指著放在桌子上的字條,又指了指另外一個本子。

我拿來的字條上竟然連昨兒個那幾個字都不翼而飛,而在另外的本子上寫了這樣的一段話:“恩龍,對不起,你們所經曆的那些詭異的事兒,都是由我造成的,我隻能說一句抱歉,而對於我為什麽已經不叫劉剛,我已經不想多做解釋……留言薛成貴”。

字裏行間已經說明了一切,薛家的龍少爺就是薛成貴的孫子,而薛成貴應當就是爺爺口中的劉剛吧?事情已經很明朗了,我偏偏就是想不通,龍少爺為什麽不願意開口承認相片裏的人就是劉剛呢?

爺爺都願意把幾十年前的事兒和我分享,那麽薛爺爺一定也和龍少爺說過不少關於他們當年的故事,或許有些什麽事情是爺爺自己都不知道的呢?

我緊皺眉頭若有所思,劉敏打斷了我的思路:“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就算不道歉,也該說一句謝謝吧?”

“我……”這時我想到客廳的趙川,氣不打一處來地問,“趙川那小子是怎麽回事兒?他家不比我還遠嗎?”

劉敏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十分不屑地說道:“你以為我想給你打電話啊,那小子一早上就來我家了,早餐是他買的!快去吃吧!”

我氣衝衝地跑到客廳,一把搶下趙川嘴裏的半根油條,不客氣地吼道:“你小子這是幹啥?你別忘了,你是我哥們兒,劉敏是我的妞兒!你這麽早來,你好意思嗎?”

趙川瞪大了眼睛盯著我,又看了看站在我背後的劉敏,嘴裏還沒有咽下去的油條掉了出來,把我惡心的全然沒有吃飯的想法了。

“我是你的妞兒?你什麽時候認的?我怎麽都不知道?”劉敏的聲音冷冷地從背後傳來,很明顯她對我說的話有異議,我也聽得出來,她不就是在生我的氣嘛!

“我……”我把油條扔在地上,完全不知道如何表達,“趙川,你究竟想怎樣?”

趙川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忙解釋道:“兄弟,我可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對龍少爺家的那個銅鏡感興趣!我著急啊,你早點把事兒弄清楚,我不是就能早點去他家看看那玩意兒嘛!要不然,憑借潘爺爺和他爺爺的關係,你幫我開口要來怎麽樣?”

“你還好意思說?”我指著站在臥室門口的劉敏,又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餐,“我的妞兒!真的,我的妞兒!”

“你的!”趙川拉過劉敏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又把早餐推到我的麵前,“都是你的!隻要你把那銅鏡幫我搞定,我力保讓劉敏以後是你媳婦!”

我瞪著趙川,看了看桌子上的飯,又看了看身邊偷笑的劉敏,頓時明白了,這兩個人是在設局讓我往裏跳啊!也是怪我了,這智商太低了,真是繞不過這倆人。

“你倆、你倆、你倆行啊!”我氣不打一處來,“我現在就去找龍少爺,讓你一輩子都看不到那麵銅鏡!”

說完,我拿上了兩根油條,衝出了劉敏家。趙川在我身後緊追,“砰”的一聲關門,我心想著劉敏也一定跟出來了。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

早上出來的時候天氣還很晴朗,從劉敏家出來卻發現天有些陰沉,這完全和我的心情相違背。我心中一個勁兒在擔心,龍少爺究竟能不能和我說個清楚。

劉敏家和龍少爺家的距離並不遠,坐公交車三站就到了,在我等車的時候,他倆已經追了上來。

我故作生氣,一路上都沒和趙川說過一句話。

周末的薛家大院也沒有別的院子那麽熱鬧,院子中央隻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在玩耍。我直奔龍少爺的房間,敲了好一會兒門都沒有人回應。

“大哥哥,你進去吧,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在我身後的孩子說道。

盡管那孩子這麽說,我卻還是覺得不妥,而趙川不管那麽多,拉開門闖了進去,而龍少爺正端坐在床前撫摸著相框,好像是在緬懷著什麽……

趙川本想開口和他說明來意,見到龍少爺如此傷神,他竟無從開口。

我伸手把那張字條還給了龍少爺:“字條還給你,畢竟這是你爺爺的遺物,昨天我也不應當搶走,對不起……”

龍少爺抬起頭,一雙明亮的眼睛和我四目相對,他那清澈的眸子裏倒映著我的影子,而他的眼眶裏還含著眼淚。他微垂下頭,眨巴著眼睛,淚水順著臉淌了下來,他擦掉臉上的眼淚,淡淡地對我說了一句:“今天是爺爺的忌日,昨天我的態度也不好,對不起……”

龍少爺的語氣雖然十分平淡,卻足以震懾我們三個人的內心。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昨天他的態度如此冷漠,那其實隻是他把所有感情都壓抑在心中,而當這種情緒全部都積攢在一起總要有一個突破口來宣泄!我覺得,就是這個時候,他會對我們說出所有的故事!

“和我說說薛爺爺吧?他年輕時候也一定有很多故事,或許,他的故事裏也有我爺爺……”我拉過一把凳子坐下,“就讓我們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和你一起懷念薛爺爺吧!”

龍少爺抬起頭,看了看我們三個,他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的故事,最終抵不過我最後的那句話。

“好,我就把我爺爺和你爺爺後半段和你說完,那是你爺爺都不知道的事兒……”龍少爺打開了話匣子,再沒有辦法收回。

薛爺爺和潘爺爺第二次下墓遇到了爆炸,潘爺爺對棺材蓋動過十分忌諱,從那次他不敢和別人再提起下墓的事兒。而薛爺爺回到家之後沒多久就被人抓走了,來抓他的人是五個日本兵。

薛爺爺被抓到了日本兵營裏,綁在木樁上被人拷問,日本軍說著爺爺完全聽不懂的話,他隻能一個勁兒地搖頭,唯恐這些喪心病狂的人把他殺了。或許是爺爺的堅持,他們拿爺爺完全沒有辦法,就把他扔在了牢房裏關了起來。

在牢房中爺爺遇到了一個人叫劉程,同樣是被關押在牢房裏麵的重犯。從劉程的口中得知,他是共產黨員,隻要咬住口風一定會有人救他們出去的。

薛爺爺把自己的情況和劉程說了一遍,包括潘爺爺在空地裏遇到“鬼打牆”的事兒。劉程哈哈大笑著對薛爺爺解釋:“你說的什麽‘陰兵借路’啊,其實那就是日本人在我們的地下隧道裏行動,想要瓦解我軍的勢力!因為這種事,把老百姓都牽扯進來,我痛心疾首啊!”

而薛祖父屍體被人埋在地鐵道下,劉程解釋為,那都是日軍為了掩蓋自己的惡性而故意為之,讓鐵路線上的工人以為那是“鬼”作祟,才對他們的行為感到忌憚!薛爺爺能夠看得出來,劉程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痛苦。不過有一句話薛爺爺記住了,他一定要咬緊牙關,無論他們問什麽,都說不知道。

三天之後,薛爺爺和劉程被一個人從牢房裏放了出去,他領著他倆抄小路送出了日軍的火力範圍,臨走的時候那個人交代爺爺:“回去之後趕快搬家,改名換姓千萬不要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

薛爺爺從日軍營地回到家之後,馬上疏散了家裏的主要人員,隻留下了他和剛剛成親的媳婦,他最後悔的就是沒有通知到他在部隊當兵的弟弟劉成。

第二天,薛爺爺和潘爺爺照相合影之後,他拿著相片遠走他鄉。

或許也是因為這次的遭遇,薛爺爺輾轉到了天津改名換姓,當年的“劉剛”已經變成了薛成貴。他在天津做起了小生意,生活也逐漸好了起來,卻一直惦念著弟弟劉成,以及兩個過命的兄弟——潘爺爺和陳樹。

等薛爺爺有機會再回到北京城的時候,北京早已經變了模樣。劉成從未回過老房子,薛爺爺以為他在戰爭中犧牲了。變了模樣的北京城,薛爺爺也找不到潘爺爺和陳樹的家了,而心中那些話也沒有人可以說,最後鬱鬱而終。他臨死的時候,手裏還看著他們合影的那張相片……

龍少爺依舊撫摸著薛爺爺的相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心裏的悲傷我雖不能感同身受,卻可以理解。

“對不起……”我道歉,“沒想到薛爺爺一直都念著我爺爺,他老人家的這些話轉達給我爺爺,讓他可以安心了!或許,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龍少爺抬起頭,長舒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激動的情緒說道:“沒關係,都過去了!謝謝你能聽我說這麽長的故事,這張字條就送給潘爺爺吧,也算是了了爺爺的一份心願。”

我點頭收下,轉身看到窗外陰鬱的天已經放晴,沒想到這件事很快就結束了。

我起身要走,趙川拉著龍少爺的手,指著他家櫃子上的銅鏡問道:“那個!那個鏡子能不能送給我?”

龍少爺仰頭看去,還不等他說話,趙川已經自己拿了下來,他擦拭著鏡子上的灰塵,咋舌表示喜歡。我看不慣趙川那副模樣,把銅鏡搶了過去還給龍少爺,十分不高興地說道:“我們的事還沒有解決,等擺平了你再說!”

趙川被我拉出薛家,他卻頻頻回頭看著龍少爺手中的銅鏡,嘴裏十分不情願地喊著:“我還會再回來的……”

劉敏跟在我倆的身後偷笑,她對整件故事充滿了好奇,追問我這裏麵發生的一切。

在陽光沐浴下的我笑了笑,那都是我和爺爺之間的秘密,從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