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被隱藏的人性

這些日子私下的調查,全部都源於我對離奇事件的“貪念”。如果不是因為我的一己私欲想要找出事實真相,劉敏便不會遭到不測,趙川也不會因為我一句話去“闖空門”,甚至說把爺爺拉下水的人,不是薛龍德,也是因為我!

【追蹤與反追蹤】

北京時間十點三十分,我拿著領導給我的光盤直奔劉敏單位。我趕到的時候,恰逢她午休要去吃飯,我打算借花獻佛再次請她,算是謝罪宴。

劉敏見到我第一反應竟然是轉身逃跑,我忙把她截下來,上前賠不是:“敏敏,你難道真的因為我說兩句話就生氣到現在啊?不都過去了嘛!”

劉敏白了我一眼,轉身就走,一句話都不說。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工作上遇到不順心也就算了,現在這個“準女友”也來鬧別扭!我硬著臉皮追上去求饒,好不容易把她哄到飯店,陳良的電話一遍遍打了進來。與女朋友比起來,兄弟隻能放在一旁,更何況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讓劉敏幫我呢!

劉敏一眼就看穿了我獻媚的小心思,開口問道:“你找我又是要讓我做什麽?快說,別浪費我吃飯的心情。”

聽到劉敏冷冰冰的語氣,已經到嘴邊的話讓我吞了回去,她不開心的時候說工作,我那不是自討沒趣嘛!

我嬉皮笑臉湊到她旁邊,拿過菜單點了幾樣可口的菜,笑麵說道:“我就是請你吃飯,僅僅是吃飯而已!這幾天一直在忙工作整個人心煩得要命,你別和我計較了,行嗎?”

似乎是我的誠意打動了她,劉敏總算是抬起頭肯正視我一眼了,雖然她的目光中還帶有一絲疑惑,但我知道隻要我不提“工作”,她一定不會和我翻臉。

菜剛剛上齊,陳良的電話一遍又一遍的猛勁兒打,實在是擾了我倆聊天的興致。劉敏萬分忍不住的開口說:“你接了吧,萬一有什麽重要的事兒呢?”

我接起電話,陳良不管我身邊有沒有情況,張口就來了一句:“一個看上去像保安的人吞吞吐吐地說要見你,他說出事兒那天他看到了,可究竟看到了什麽一定要見到你才說!”

我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地鐵裏保安的樣子,他吞吞吐吐的模樣像一根刺紮在我的喉嚨裏,我半天沒說出話來。我清楚地記得,案發當天我和保安溝通過,當時他可是連個屁都沒說出來呢!可今天他又說自己看到了,他看到什麽了?

我覺得事出蹊蹺,愣了半天,而我手機聲音比較大,劉敏也聽到陳良說的話了。她狠狠地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咕噥著:“就知道你來找我有事兒,和保安有關係吧?”

我嘿嘿一笑,什麽事情都逃不出劉敏敏銳的眼光,我這輩子被這丫頭吃定了!我讓陳良請那個保安吃個飯,下午我就回去,飯錢算我的。

劉敏哼哼著,明顯對我的態度十分冷淡。

我馬上賠不是,這丫頭可不能得罪啊,萬一得罪了,我的證據去哪兒找呢?

劉敏聽了我的說辭,也算把戒備心放下,伸手說道:“把東西給我吧,我幫你看看能不能查到。不過如果真的是黑客高手的話,以我的能力恐怕也夠嗆!”

我嘿嘿一笑,劉敏果然已經不生我的氣了。我乖乖把盤交到她手中,又打聽另外一件事:“你不是說讓劉什麽來幫我化驗成分嗎?有沒有什麽消息?”

“劉承傳!這個名字你記住了!”劉敏翻了一個白眼瞪著我,“我也本打算今天聯係你,這是化驗報告,都是一些專業術語,我也看不懂,要不然你直接拿到公安局吧,警察對這個門兒清。”

化驗報告果然是和天書一樣,就連文字裏的化學名稱我都弄不懂是些什麽詞兒,看來這條線我是調查不下去了。就算是想要知道答案,也要給公安後才能知道了。

我歎了一口氣,獨自嘟囔著:“他們把IP引到我家的目的是什麽?是要把我和爺爺都牽扯進去嗎?可這件事和我們又有什麽關係呢?這究竟是個巨大的陰謀,還隻是個巧合?”

我的話題引起了劉敏的注意,她幫我分析道:“你覺得這是巧合?他們就是要故意把IP地址引到你家,巧合又怎麽能夠如此大費周章呢!所以,這是陰謀,隻是他們把目的隱藏的太深,我們還沒有找到證據!”

沒錯,關鍵時刻,當局者迷啊!

劉敏幫我分析的,比我自己想的更加透徹。

在劉敏做出總結之前,我還抱有一絲希望,認為田川浩一和田一妮會有理智和人性,不能真的殺人,可現在看來,是我太善良,也把他們想得太善良!

壞人永遠都是壞人,即便披著好人的臉,也改變不了內在的本質。

把劉敏送回單位後,我拿著化驗報告直奔單位,希望保安能把事情真相原本告訴我。

陳良這小子也真是夠可以的,我說讓他帶保安吃飯,他竟然到喝下午茶的咖啡廳來。我知道這小子覬覦這間咖啡廳已久,若不是我說報銷的話,他也不會下血本來這麽貴的地方“吃飯”!我看著三百多塊的賬單,肉疼的想哭。

而當那保安拉著我的手,激動地說著“跟蹤”兩個字的時候,我把所有的事都拋諸腦後,馬上追問道:“誰?誰要跟蹤你?”

保安把我拉回座位,縮著頭四下張望著,小心翼翼地說道:“是她一直跟蹤我,讓我不要聲張,否則讓我變成‘植物人’!”

保安硬生生把“植物人”這幾個字強加到我腦子裏,這讓我立刻聯想到在田一妮家看到的“樹皮人”,難不成他們就是利用“藥”把活生生的人變成了“植物人”?

陳良一副呆若木雞的表情看著我倆,不屑一顧地說道:“你倆這是玩黑客帝國呢?話裏話外都聽不懂!”

“你懂什麽,這是高智商人的遊戲,你可以回單位去了!”我瞪了他一眼,回頭繼續追問,“她是誰?長什麽樣子?她都對你做什麽了?你怎麽知道她跟蹤你的?”

保安把手機遞給我看,心驚膽戰地解釋:“你看裏麵的短信,我收到過三條這樣的短信了!她真的一直在跟蹤我,並且已經掌握了我的詳細資料,我應當怎麽辦?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能給你發短信,不知道她能跟蹤你,不知道她還能追著你不放?你當別人都神經病啊?”

我邊說話,便低頭翻看手機信息。

“不要把你看到的說出去,否則後果自負!”

“忘掉在地鐵站發生的一切,忘掉有人偷偷換掉了視頻監控,忘掉那個曾經出現在你麵前的女人,一切都是幻覺。如果忘不掉,那麽我會把你變成植物人,讓你所有的一切都變成空白。”

“你如果再和別人提一句關於地鐵詭異事件,地鐵裏的植物人就是你的下場。”

我愣住了。

發信息的來源不是手機號,有點兒像移動偽基站發進來的垃圾消息,可如此有指定人選的發信息,難道不足以說明問題嗎?何況,這三條短信,並不是同一天發出的,保安大哥說的沒錯,他被跟蹤了。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保安一定是知道了什麽內情,不然“他們”怎麽可能會對一個毫不知情的人進行跟蹤呢?也有可能是,保安把他看到的和別人提起過,所以才引起了“跟蹤者”的注意。可保安大哥和誰說了什麽話,這個“跟蹤者”為什麽能掌握的一清二楚?

我的心偷停了一拍,事有蹊蹺啊!

我深思的時候,陳良和保安聊得很歡,兩個人對這個“跟蹤者”十分感興趣,甚至猜想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盯著保安大哥放在上衣兜的手機半許,做了一個讓他倆噤聲的動作,掏出他的手機查驗。我把手機殼摳下來,在電池與手機殼接觸的地方貼著一樣東西——竊聽器。

保安剛要喊,我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我把“第三隻耳朵”貼在桌子下麵,就讓它在這裏當一個永久的“第三者”好了。然後拉著陳良和保安離開咖啡廳。

“嗬!這還真是驚心動魄呢!”出了咖啡廳,陳良也長出一口氣,“來,我采訪你一下,被人跟蹤竊聽是什麽感覺?”

“唉呀媽呀,那感覺真是……上廁所都有一種被人偷窺的即視感!”保安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地說謝謝。

“既然我已經幫你解決了你的問題,那麽現在你該說說你究竟都看到了什麽,才被人如此折磨呢?”我直截了當入主題,可保安大哥竟然支支吾吾不敢說了。

不等我發火兒,陳良衝著他嘮叨起來:“你這人也真是的,我們都幫你了,你理應也幫我們對吧?要不然,我們這高才生可以在你不察覺的情況下把竊聽器給你放回去,到時候讓你被這偷窺者跟蹤一輩子!”

保安被陳良的話嚇了一跳,看在我那麽幫他的份上,用一副“死就死”的表情狠狠地說道:“說就說,反正這件事和我也沒關係!”

一天,晚上九點多,保安突然接到一通電話。打電話的女人聲稱,在通往地鐵站的回廊上走失了一個三歲的孩子,保安聽到後掛斷電話匆忙尋人。由於他找人心切,慌忙間忘了鎖上監控室的門。

保安在地鐵裏找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丟失的孩子,等他回到監控室,才發現異常情況。

他總覺得有人對視頻動過手腳,卻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總覺得視頻裏的圖像很奇怪,直到十點半左右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詭異”的女生跳下站台!

保安大哥怕出現意外趕快打開視頻重新看了兩遍,當他看到的的確確一個女生從地鐵跳下去,他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不顧一切地放下電腦,趕到事發地鐵段,可地鐵裏卻沒有任何異常,等他回到監控室,保安又看了幾遍視頻,確認無疑有人跳進了地鐵,才把這個問題匯報給上級。

保安以為這件事就此打住,卻不料第二天同樣發生了一件離奇的事兒!

保安第二天下午七點半和同事交班,他六點多到地鐵站,遇到了一起意外事故。當他看到被人吐了一身的田一妮和醉鬼對峙的時候,他一眼就認出這個人就是視頻上出現的女子,在公安來調解糾紛之前,保安拉過田一妮詢問了半天,卻被田一妮用一句“你認錯人了”搪塞了過去。

而那天下班後,保安的手機就收到第一條奇怪的信息。當時他以為那是個惡作劇,並沒有放在心上,該吃吃該喝喝,過的一樣滋潤。

過了幾天,日子也過得相安無事。那天淩晨,保安在地鐵巡邏回來後,看了一眼監控視頻沒發現異常,倒頭就睡。在昏昏沉沉中,他眼前好像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女人一晃一晃的在動電腦,本以為是夢裏的場景,可他揉了揉眼睛卻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女人用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胸口,嘴裏低聲嗬斥道:“忘掉剛才的一切,否則後果自負!”這句話讓他馬上想起手機收到的那條離奇信息,一字不差的從這女人口中說出來,保安頓時清醒了。

那女人閃身走出了監控室,保安坐起來後發現地鐵裏有一個奇怪的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角落裏有個老人倒在一旁也一動不動。

他心中一驚,結合剛才那女人的嗬斥,他害怕出事兒便報了警。

就在那天,我詢問保安之前,報警之後,他收到了第二條信息。

他怕死,不敢說出事實真相,隻能繼續隱瞞,連公安對他的質問,他都沒有透露半個字。

保安大哥本以為自己把這件事壓下去,就不會再有奇怪的事發生了,卻沒想到事情並不像他想象的方向發展。

公安來例行詢問的時候,不小心對他透露了新聞死掉的那個外國人竟然也有“植物人”的病,他頓時慌了手腳。保安大哥自己的腦子雖不靈光,但也覺得這兩件事的確有蹊蹺,他自己拿不定主意,便把這兩件事和同事說了。

同事給他意見,讓他趕快找公安說清楚,不然以後會背上“包庇”的罪名就慘了!

保安大哥和同事說完這些沒多長時間,他就收到了第三條消息。

他被嚇得沒了主意,突然想到了那天衝進監控室找他“詢問”情況的我,好在他記得我和他是屬於一個係統,並且牢記住我的名字,猜想我對這件事定會很關注,才打算把來龍去脈和我說個明白。

兩次!兩次?

聽了保安的講述後,我的心一顫一顫的發抖。

我一次次尋找到所謂的“真相”,竟沒料到都被另外一個人盡收眼底,甚至我的一舉一動完全被她鉗製!

保安所見過的那個女人,她的名字讓我呼之欲出了。

我和陳良對視了一眼,保安大哥這次算是立了功,算是沒有辜負我三百大洋的午餐錢。

沒想到,我一直想找她的把柄,這一次總算被我牢牢握在手中!

田一妮,你在保安身上做的那些事,也該償還回來了!

【警花】

按照保安的說辭,第一段“被植入的鬼視頻”和第二段“被刪除的真實視頻”應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這個人就是田一妮。有了保安的證詞,田一妮更是百口莫辯,已經成為我待宰的羔羊了。

我帶著令人振奮的消息找王處長匯報情況,剛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女警。

對於這個漂亮的姑娘我還是記憶猶新,如果不是那天在地鐵裏她給了我一個機會,我也沒辦法讓田川浩一如此順利地成為公安的調查對象,成為我局中的一員呢!

“哎呀,這不是大美女警花兒嘛!”我上前忙拉住她的手寒暄,“要不是你……”

“咳咳……”王處長幹咳了兩聲,“注意你的身份!”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鬆開了手,頓了一下說道:“領導,我有情況要匯報!關於田一妮的事情,已經有了新線索!要不然……等一下我再過來?”我偷偷看了一眼警花的模樣,她來找王處長有什麽事兒?難道還在調查樹皮人的情況嗎?

王處長沒在意有人在場,說道:“沒關係,你說吧,也不是外人……”

我愣了一下,又看了看王處長,似乎是我難以啟齒的模樣讓王處長有些尷尬,他追加解釋道:“這是我的女兒王佳佳,你們也認識了哈!可以說了嗎?”

“哦……那美女王佳佳是不是不會把我偷偷調查別人的事情,當作案件來處理呢?”我眯縫著眼睛獻媚地笑著,“畢竟我也是為了工作嘛!”

王佳佳對我翻了個白眼,冷哼道:“你說吧,我是用私人身份來看我爸的,不會幹涉你們工作!更何況,我不覺得你能調查出什麽比我們調查更有利的證據!”

我把保安的經曆講述了一遍,並且把自己的推斷也告訴給了王處長,而王處長並沒有吃驚,吃驚的是王佳佳。

她上來一把抓住我,瞪大了眼睛問:“那保安呢?他可能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你怎麽不為當事人多考慮啊?做事輕率,完全沒有城府!”

“我……那個……我……”我被這警花的反應嚇了一跳,不知應當如何回應。

“你快說,那個保安在那個地鐵站工作?我現在就要去找他問清楚情況!”王佳佳再次追問。

“你別著急嘛,你這樣會把他嚇壞的!”我安撫她的情緒,“更何況,他都沒敢報警,選擇來找我,就說明他不想把這件事告訴給警察,就怕‘那個人’把他怎麽樣嘛!何況……我覺得‘那個人’隻是嚇嚇他而已,沒有必要對一個陌生人下黑手的。”

“你覺得?你覺得?你怎麽能把‘你覺得’這三個字用在凶手的身上呢?更何況,那是活生生的人!”王佳佳氣急了,摔門而出,不顧我在她身後喊著地鐵站的名字。

她出門後,我聽同事們亂哄哄的議論聲。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王處長,不好意思地說道:“王處長……對不起啊……”

“你別在意,我這個丫頭就這個性格,她是在乎人民群眾的安危……”王處長明顯也長舒一口氣,“這件事告一段落吧,是時候讓警察介入調查了,之後的事情並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更何況田一妮她究竟有什麽陰謀,我們都不得知……”

我低下了頭,田一妮在視頻源裏植入我的電腦IP地址以及針管裏藥品的實驗報告,我還沒有來得及和王處長說,現在看來也不適宜說出來,隻能放一放了。

我幸怏怏走出辦公室,一抬頭便對上了陳良那張永遠都有笑容的臉,他湊上來問道:“發生啥事兒了?我看王佳佳氣呼呼就走了……”

我也翻了個白眼,瞪著他說道:“無可奉告!”

這小子還真是多事兒,以後他要是出岔子定是壞在這“多事兒”上。

我回到座位,左思右想都覺得事有蹊蹺,王佳佳怎麽能這麽大的火氣呢?難道……難道樹皮人有什麽情況不成?

我坐立不安,最終還是決定去地鐵站看個究竟。

我趕到地鐵站,保安大哥和我說,王佳佳隻是問了一些關於案子的事兒,然後就走了。我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了保安大哥,讓他留個心眼兒,如果再碰到類似的情況,讓他第一時間通知我。

王佳佳調查保安的這件事,總讓我的心七上八下的,她的行為讓我摸不到頭腦,可我回頭想了想,如果公安的心思都被我一個小老百姓猜透了,那我不成了神探了嘛!

不如我就按照王處長的安排,就此放手好了。

下午三點半,我找了一個咖啡館想要靜靜心,厘清自己的頭緒。

暖洋洋的光照在身上,能夠撫慰人心的浮躁,讓所有情緒都沉澱下來,我回想起這段時間裏調查的這些事這些人,自己啞然而笑。“好奇害死貓”,這句話我終於能夠領會到其中深刻的含義了。

一杯咖啡還沒有喝完,我的電話就響了。

是劉敏。

劉敏沒有和我客套,直奔主題說:“地址我已經鎖定了,如果我猜得沒錯,這‘貨’一定就是你要找的田一妮家!我把地址發你微信。”

不等我說一句“謝謝”,她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我打開微信,劉敏的消息蹦了出來。

看到那個地址,我的心一梗,這並不是田一妮家。

那麽,這個地址是哪兒?難道是田川浩一家?

無端的一條信息,讓我剛剛平靜下來的心,“蹭”的一股火兒躥了上來。我抓起手機就要給王處長打電話,心中另外一個聲音卻在說,“明明說好不再管了,怎麽又犯賤了?”

隻要想到田川浩一和田一妮的樣子,再加上薛龍德那副不知是好人還是壞人的嘴臉,我的思維混亂左右搖擺不定,唯恐一個錯誤的抉擇,會讓爺爺被牽扯其中!

情緒激動就怕做出錯誤的決定,這讓我想到了好兄弟趙川。

趙川在電話裏對我說了這樣一段話:“你已經調查得差不多了,甚至知道的消息要比官方還多,你甘心就這樣放下了嗎?如果你甘心,那你就不會平白無故生無名的火兒了吧!”

我嘿嘿一笑,或許我要聽的就是趙川的這一句“不甘心”。

在聽了趙川的話,我笑了。

這讓我想到了,從認識薛龍德開始,直至現在,似乎每一個環節都像完全透明一般展現在我的眼前,這種感覺,不僅僅是我對這件事情的好奇了,它已經完全成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和趙川通完電話,我心中是有了著手的方向。

既然整件事都讓我參與其中了,那麽不如就用我自己當個推手,把原本就不那麽簡單的“怪事”,變得更加複雜起來,讓我認為有“嫌疑”的這些人,一個都不能逃脫幹係!

我給王處長打了一通電話,好說歹說從他的口中套出了王佳佳的電話號。

在我對王佳佳說明給她提供破案線索後,王佳佳掉轉一百八十度態度“邀請”我去公安局“做客”。

我頂著火辣辣的日頭離開咖啡廳,這前腳才進公安局大門,身後就響起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

我回頭一看,竟然真的是薛龍德!

王佳佳朝我迎了上來,可我這火暴脾氣上來,還是沒忍住轉身向他跑了過去,沒等薛龍德反應過來,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眼眶上,疼得他“嗷”的叫了出來。

“你丫來這裏幹啥,要不是因為你,我爺爺也不會和田川浩一扯上幹係,如果我爺爺有個什麽閃失,我一定饒不了你!”我哼呼呼地吼道,王佳佳見勢頭不對從後麵拉住了我。

“潘成,注意一下你的態度,你再這樣的話我可把你銬起來了!”王佳佳的口氣明顯不是在威脅我,“我不會念在你是我爸手下就會饒了你!”

我收回手,隻聽見薛龍德嘴裏咕噥著說道:“放心,我是來提供線索的!我也想知道田川浩一對我家究竟做了什麽!”

王佳佳怕我倆再次發生衝突,便把我們分別帶到兩個審訊室。

王佳佳坐在我對麵,我腦子裏全都是薛龍德那張臉,氣的都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說起。

王佳佳開口問道:“說說吧,關於地鐵樹皮人有什麽線索可以說?”

她的問題打開了我的思緒,關於整件事我所調查到的所有證據都一一交代清楚,包括沒有告訴給王處長的一份化驗報告,還有劉敏剛剛才提供給我的IP地址源。

這件事牽扯的人已經不止田一妮一個人,還有在另外一個審訊室的薛龍德,我不想因為自己調查“案子”讓爺爺的安危受到威脅,更不想鋌而走險自己繼續調查下去了。

王佳佳聽了以後很吃驚,她完全沒想到我能掌握這麽多有利信息!她很認真地把資料整理好,她剛要開口讓我走的時候,我多嘴問道:“樹皮人的身份調查出來了嗎?他……他究竟是誰?”

“這個……”王佳佳欲言又止地搖了搖頭,“說到這個我……我……我不能和你透露……”

我明白她的顧慮,畢竟這屬於公安局內部的隱私,我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難道真的要去田川家尋求一個“真相”嗎?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起身準備走。

在我拉開門的那一刹那,王佳佳突然說道:“你別去跟這件事了,你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著我們的計劃,一個不小心就會壞了局裏的安排!”

一句話,足以表明王佳佳的立場,看來公安部門已經有了全方麵的部署,我懸著的心也該落地了。

我前腳走出審訊室的大門,一抬頭就看到薛龍德垂頭喪氣地從另外一個審訊室走出來,他眼含淚水地盯著我看並沒有要逃走的意思。

我三兩步走上去,冷冷地說了一句:“跟我出來一趟!”

薛龍德以為我還對他心懷恨意,忙擋住臉小聲說:“我不是有意要把潘爺爺牽扯進來,我也是為了要調查我家裏的事情!所以……”

我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薛龍德看我沒說話,他補充道:“我都還沒有和你說過我爺爺是怎麽死的,他是被田川浩一給害死的……”

我錯愕不及,本以為他這句話是騙我,可男人眼中的眼淚是沒辦法騙人的。

“在我爺爺死前,田川浩一頻繁地約他見麵,他臨死前交代我,一定要把有關於田川浩一的秘密找出來,不然他死不瞑目!”薛龍德一字一頓地說道,“可、可我無能……如果不是靠你找到的那些線索,恐怕公安到現在也不會注意到田川浩一……”

夏日傍晚的日光餘暉照在公安局門前的地上,把我倆影子拉的斜長,就像這個案子一樣,似乎已經水落石出,可實際上波濤暗湧,讓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小秘密。

薛龍德如此,我亦如此。

田川浩一,他的心裏在想什麽?

田一妮,你在這場遊戲中又是什麽角色?

而我呢?薛龍德為什麽要把我拉下水?

或許,我隻是你們的一個紐帶,把所有問題集結起來的紐帶。

【陰謀】

回到家後,我坐在電腦桌前安靜思考著。

這些日子私下的調查,全部都源於我對離奇事件的“貪念”。如果不是因為我的一己私欲想要找出事實真相,劉敏便不會遭到不測,趙川也不會因為我一句話去“闖空門”,甚至說把爺爺拉下水的人,不是薛龍德,也是因為我!

每當我底氣十足的把這件事怪罪在薛龍德身上的時候,都有一種負罪感,如果不是我強求去追尋答案,又怎麽會認識薛龍德?到頭來,讓薛龍德去背負我的“罪孽”,的確不該。

想到薛龍德對我說的“死訊”,我嘴角泛出苦澀笑意。

電腦屏幕上突然蹦出來QQ的對話框,讓我回到現實中。

陌生人發來臨時消息,對話框裏顯示了三個字——“對不起”,附帶還有一個傳送文件。

我嗤笑了一下,現在網絡騙子太多,關掉對話框後,我繼續空想。

可還沒等我把思緒續上,那個人又發來一條消息。

“因為我的私心,讓你陷入了困境,隻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文件的名稱也改為了“地鐵裏被刪除的視頻源”。

我愣了一下,把這種語氣、環境、意境疊加在一起,馬上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我顧不得這究竟是不是騙子設的局,立刻接收了那份令人灼眼的文件。而當我打開文件,看到視頻裏時間、地點、人物的出現,這更加印證了我的推測。

發視頻的這個人就是田一妮!

等我回過神來,馬上和她在QQ上說話,可那時她已經下線了。

我剛剛下定決心不再去查證真相,竟再次被田一妮攪亂了。我的腦海中一直盤旋著一個問題,田一妮說的私心究竟是什麽?會不會和讓克裏斯致命的“藥”有關?

我重新打開視頻,盯著裏麵幾個人奇怪的行為看。

視頻裏的四個人,一點點挪動著“樹皮人”,幾乎是用抬的方式,把他放在了地鐵站裏。除了樹皮人之外,其他四個都戴著口罩,穿著長衣長褲,還用鴨舌帽故意遮擋住了臉,從視覺判斷不出究竟是誰。經過我從身形和腳步上來判斷,四個人裏麵,有三個是男性,一個偏矮偏瘦的是女性。不過這個女性從體型和步態上來看並不是田一妮。

他們把樹皮人放地鐵站後悄然離開,在視頻裏我並沒有看到被嚇死的那個大爺出現。

我猜想,這段視頻應當是他們移動了樹皮人之後,田一妮從監控室裏剪切下來的原視頻,而當時那個老人還沒有進入地鐵。當保安發現田一妮動手腳,她慌亂間沒來得及換上預先設置好的視頻。

田一妮的舉動讓我有些淩亂,她為什麽要把視頻發給我,是打算自首嗎?

今兒王佳佳對我說的一番話,讓我記憶猶新,她不讓我輕易行動,不然會壞了他們的部署。可現在田一妮已經拋磚引玉了,我真的要坐等公安行動看結果?

內心的小澎湃,再次讓我那“不甘心”的想法萌生出來,我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子,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平衡的解決方式。

我正糾結的時候,爺爺推門進來,嘴裏還咕噥著說:“潘成啊,爺爺和你說個事兒!你瞧瞧這個,我才從櫃子裏翻騰出來的,以前可和你講過有關它的故事呢?”

爺爺把從兜裏掏出來的物件放在桌子上,我瞥了一眼,繼續想應對方式,隨口說了一句:“爺爺,你的故事太多了,我記不得是哪件了……”

“你這小子!”爺爺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頭,“一次,在發現白狐的林子裏有個小木屋,還有一個年輕女人收留了我和陳樹一夜,可我們再回到山上找她,那個木屋就空了嘛,而這東西就是從那屋子裏拿回來的!”

我想起來了,不就是充滿霧障和有香味兒的林子嘛!做當時的那個工程時,還丟了一個人,這也讓爺爺愧疚了一輩子呢!

我拿起爺爺放在桌子上的小玩意兒把玩著,那是一個十分精致的鏡子。

鏡子這種東西放在哪兒都不會覺得稀奇,不過在爺爺當時的年代,能夠製作出如此精美的物件實屬不易。更何況是在貧苦老百姓家,這麽精致的玩意兒那可是要花大價錢呢!爺爺口中的崔柳也無外乎是個普通女人,她又怎麽能有這樣精美考究的東西呢?

爺爺的問題很快從我腦子裏一掠而過,我又重新思考起田一妮的問題。我想的有點兒出神,爺爺一碰我,手一抖,鏡子“啪”的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碎了。

“哎呦呦,你可是糟蹋了好玩意兒!”爺爺忙彎腰用手去撿,我攔住了爺爺說道:“我來吧,別紮了你的手!”

我低頭仔細一瞧,在碎片中竟然夾了一張相片!

相片中女子身著日本和服,眉宇之間和田一妮有幾分相似,可她的那種精氣神卻是田一妮身上所沒有的氣質。

我忙把相片遞給爺爺,問道:“爺爺,你看這女人和田川家的姑娘是不是有幾分像呢?”

爺爺推了推老花鏡,借著書桌上的台燈,仔細瞧著相片說道:“是她!就是她!她就是走失的崔柳,是我見過的那個奇怪的女人!”

一種不祥的感覺從我心中騰起,崔柳她本就不是中國人,她隻是日本人安插在中國地界兒裏的一個匿藏者罷了!說不定,她收留爺爺,也是日本人故意安排的!這讓我突然聯想到百歲胡同的李大丫,她身上幹枯的皮膚和“樹皮人”也有某種相似,她也曾提過,她被日本人扣留過,還偷走了一瓶“藥”,難道從那個時候起就和日本人扯上關係了?

聯係爺爺每一個故事,心中的惡寒一陣陣竄上來,讓我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難道說,這件事從幾十年前就已經開始了,而站在我和爺爺背後的推手,也是日本人?

聽著我的分析,爺爺顫抖的雙手把相片放在了桌子上,表情呆然地嘮叨著:“難道……難道我的判斷一直都是錯的?崔柳和田川浩一真的是有親密關係的嘛?我曾偏執地以為田川浩一和田川一郎不一樣……我真是……我真是……”

“爺爺或許並不是咱們想的這樣……”我本想幫田川浩一說說好話,卻發現根本找不到他一個優點!

爺爺無奈地搖著頭,緩緩起身後一步一搖地向門口移動腳步,嘴裏嘟囔著:“都怪我……都怪我……婦人之仁啊……”爺爺的背影在那一刻變得如此落寞,他執著了五六十年的“驕傲”,在這一刻竟然全部崩塌……

看到爺爺頹然的樣子,我心裏不是個滋味兒,隻能安慰著說:“爺爺,你別多想,放寬了心,我會幫你把這件事弄清楚的……”

爺爺唉聲歎氣地搖晃著身體,有氣無力地說道:“唉……該來的總歸會來,田川浩一總會為他的行為遭到報應的!”

我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爺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爺爺離開我的房間後,我心中依舊對田一妮的舉動無法釋懷。

田川浩一把這個陰謀匿藏了幾十年,我不能讓田一妮成為他一錯再錯下去的棋子,我定要找出隱藏的秘密,讓田川浩一的惡行公之於眾!

我給趙川和劉敏打了一通電話,約他們到田一妮家樓下集合。

王佳佳雖然說不讓我擅自行動,她一是怕我有危險,二是怕我行動不夠深思熟慮。那麽,現在行動的不是我一個人,我們三個臭皮匠怎麽都比諸葛亮強吧?

晚上七點半,我們仨整裝待發,籌謀著應當如何讓田一妮主動招供,還能把田川浩一也拉下水。

我和他倆正說著如何部署,劉敏指著四樓的窗子說:“你們看,那是田一妮嗎?影子感覺好奇怪,木訥的不像個人!”

趙川也暗暗說了句:“不好,她會不會出事兒了?”

看到田一妮奇怪的行為舉止,我也覺得有些蹊蹺。

我顧不得剛才部署好的計劃,拉著趙川就往樓上跑,臨行前我對劉敏鄭重交代:“筆記本一定保持開機,如果情況不對勁兒,馬上給王佳佳打電話!”

漆黑的樓道沒有感應燈,我和趙川眼前一黑,有些失盲。我倆一步步向樓上移動,走到四樓時,田一妮家的門竟然敞開了一條縫兒,從門縫裏透出一束柔和的光,剛剛好照到我倆的腳邊。

這束光,似乎就是在等我倆的到來。

從門縫兒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幽幽地說道:“進來吧,潘家小夥子!”

我和趙川的心一緊,看樣子他們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