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拿錢砸比較快

唰——

有人拉開了窗簾。

窗外,一場夜雨突如其來。

這場電影最終也沒看到個結局,到一半的時候年級級長從天而降,拉開門往裏看了眼,視線精準捕捉到不屬於理科班的人,手在門口敲了一下表示警告,“其他班的學生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把電影也給我關了,距離高考還有多久?誰讓你們這麽散漫的?”

“老師,是我們班主任讓我們看的。”

“就是啊,我們這回考得不錯,班主任讓我們放鬆一下。”

被這麽一反駁,級長臉上立馬有些掛不住,一屋子理科班的、美術班的、音樂班的什麽人都有,他一肚子火沒處撒,就看見講台上收拾東西的陳眠。

“你哪個班的啊?也跟他們一樣考得好被要求放鬆一下?”

見人不吭聲,級長又在記憶裏搜刮一圈,對這麽個人沒什麽印象,他估摸著這人估計是成績中下遊學生,便一皺眉,罵道,“還在那兒杵著不回自己班幹嗎?!等著記處分?”

遊淮坐在下麵看熱鬧。他伸手戳了一下沈域的胳膊,問他,“你猜,陳妹妹會不會被記處分?”

沈域拿了支筆在草稿紙上算著公式,聞言,也沒抬頭,但語氣卻肯定,“不會。”

隻是來別的班看個電影,最多也就口頭上罵幾句。

遊淮也知道這道理,他隻是為了看沈域反應,結果見他神色如常、穩如老狗頗為失望地歎了口氣。

“月考年級排名第三,算是考得好嗎?”站在門口始終沒什麽表情的女生語氣淡淡地回道。

她抱著自己的單詞本,在級長發怒之前,又輕聲補充了一句,“對不起老師,我不該在課間時間來別的班。”

直到陳眠走出了教室,教室裏的人還有些沒緩過神。

遊淮又死而複生,撞了一下沈域的胳膊,“看不出來,陳妹妹,脾氣挺硬啊。”

綿軟的一句反駁放在別人身上根本引不起注意,但向來乖順任人拿捏的小白兔陡然來這麽一口,才忽然讓人發覺,原來她也是長了牙齒會反擊的。

作為為數不多知道沈域和陳眠關係的人,遊淮好心警告,“你小心自己玩栽。”

沈域解題的手停了下來,有些好笑地反問:“我玩不起?”

他什麽都有,所以什麽都不在乎。

維持體麵的成績是為了讓父母停止指點的自由。不與人交惡跟誰都能聊上幾句也隻是避免不必要的紛爭。

遊淮從小就跟沈域混在一起,比誰都清楚沈域骨子裏的惡劣。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過滿則虧,阿域。”

玩手機的陳茵抬頭,聽見這麽一句,有些好奇,“什麽過滿則虧?”

“沒什麽,不過給你打雜的那位朋友最近可能快談戀愛了,你是不是得再找個人幫你打雜了?”

談戀愛?陳茵有些好笑,“陳眠?她哪有工夫談戀愛。”

遊淮“嘖”了聲,“怎麽還看不起人呢?剛我從外麵回來,就看見她被一男的攔在走廊來著,一前一後挺親密地走了,那男的我還見過,不是她們班班長麽?一文科班的跟著理科班參加競賽那個神人。”

陳茵頓時感興趣了,拿了手機就要往外走,“那我要去看看。”

人走了,遊淮又問沈域,“你不去看看?”

看個屁。沈域掃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滾。

教室外,班長陳柯拿著作文競賽的報名表來找陳眠,“語文老師讓我給你一份,含金量不錯,除了有獎金之外,對自主招生也有幫助,你看看。”

陳眠接過去,對陳柯道了聲謝。

陳柯笑著說“不用”,身後教室不時傳來打鬧聲。

陳柯想起從裏麵走出來的陳眠,知道越界還是沒忍住勸了句,“他們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都是富家子弟,平時帶著手機來學校也沒人管,掃描儀都不掃他們的。”

他們,是說陳茵和沈域他們。

對此,陳眠也沒什麽異議。

隻是這個我們,有些微妙,她停下腳步,看著陳柯那雙有些閃躲的眼睛,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是蘋果最新款,這是陳茵用過的手機,就是為了能在學校裏聯係上陳眠幫她跑腿。

陳眠握著手機,在陳柯愣住的表情中,對他說:“班長,我和你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常規的好學生應該是陳柯這樣,和喜歡的女孩子說句話都臉紅,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心動難捱時也就是借著學習的名號給去幾分關心和勸告。

他做不到沈域那樣,擅自闖進她的國,用金錢堆出第三條路。

在除了學習就是玩鬧的年紀,陳眠一心想的,卻隻有憑借高考闖出一條屬於自己的生路。

最後一節課下課,她收了東西準備回家。

從外匆匆趕緊來的趙莉莉邊往裏跑邊跟個小喇叭一樣大聲說:“我們班男的跟理科班的打起來了!”

剛寫完習題的林琳有些驚訝:“我們班跟理科班?什麽衝突啊?”

“籃球場啊,搶場地來著,也是奇怪了,頭一次見班長那麽剛,就是不讓,沈域籃球一砸,兩撥人就打起來了。”

“不是吧?班長跟沈域?走走走,去看看!”

林琳拽著趙莉莉的手往外走又回頭問陳眠,“你不去嗎?”

陳眠搖頭。她從抽屜裏又拿了把傘,“你們去吧,我要回家了。”

校道兩側種著白楊樹,風刮樹葉嘩嘩作響,雨霧細密地落了下來,手機上天氣提醒未來一周都有持續降雨,陳眠撐著傘裹緊外套,踩著被雨淋濕的落葉往家的方向走。

張嬸正好從菜市場回來,手裏拎著兩大袋的菜,見到陳眠便對她說她爸和阿姨都不在家,說完又熱情地邀請她來自己家吃飯。

“謝謝張嬸,但我在學校吃過晚飯才回來的。”

陳眠這麽說,張嬸隻好作罷,看著手裏的菜有些為難,“可惜了,我買完菜才接到電話說今天不用去做飯,這兒這麽多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隻好放冰箱了。”

她說完又有點兒感慨道,“現在的孩子啊,總喜歡在外麵吃,外麵的東西能有家裏做的幹淨麽?”

陳眠聽著,隨口問了句,“您做飯的那戶人家,經常不在家吃飯嗎?”

“那倒不是,那孩子挺可憐的,總是一個人在家,看著不愛說話,但人挺好,估計是怕孤單,每回都會讓我一起吃,哎,也不知道他爸媽幹嘛去了,怎麽能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家裏呢?”

張嬸還在絮絮叨叨說著,陳眠卻沒有再聽了,她手裏的雨傘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著水,堆在地麵像一個又一個黑色的沼澤,又像是沈域沒開燈時候的家。

此時,兜裏的手機嗡嗡作響。

班級群裏議論紛紛。

——班長牛啊,真勇士就是直麵困難,不畏強權。

——嗯,挺牛,進了醫務室的是誰,我不說。

陳柯收了手機,從校醫那兒拿來消毒水的趙莉莉看他這動作,隨口調侃道,“回味自己的打架史啊,班長?”

陳柯斂眸,接了趙莉莉遞給他擦拭傷口的藥物。

趙莉莉之所以跟過來純粹就是八卦心理作祟,知道班裏有人打架但不知道為什麽打架比殺了她還難受,她也沒管陳柯對她態度有多冷淡,相當自來熟地坐在對麵空椅子上就開始問:“到底是怎麽打起來的?光搶個場地不能夠吧?”

“差不多。”

陳柯態度敷衍,趙莉莉跟陳眠平時形影不離,他和沈域打架被人當做笑話看,他完全不想讓趙莉莉多問半句和打架相關的事情,把藥塞進口袋一瘸一拐地往門口走,然而剛推開門就看見陳茵穿著百褶裙站在那兒正和身側比她高一個頭的遊淮閑聊,兩人距離靠得近,又在聽見開門聲後同時看了過來。

陳茵“唷”的一聲,撞了一下遊淮,“大英雄出來了。”

遊淮正在聯係沈域,發過去一堆消息終於得到了一句回複,這會兒看見陳柯也沒忍住笑,衝他抬了下下巴,語氣也帶笑,“學霸可以啊,打架跟學習都挺牛。”

這話純屬放屁。

籃球場那會兒,陳柯全是被揍的份兒,他被人攔著,看見沈域就坐在不遠處,手撐在膝蓋上,擰開瓶礦泉水往另隻手上澆。

消息傳的並不準確。

不是陳柯和沈域打起來了。沈域從不打架,是陳柯跟沈域身邊的朋友打起來了。

沈域坐那兒冷眼旁觀,等人喊老師來了,才懶洋洋地說了聲,算了。

然而這聲算了也不該是沈域來說。

要不是打球的時候,沈域從他身邊經過時淡淡地丟了句“喜歡陳眠?拿錢砸比較快”,陳柯也不會動手。

遊淮上下掃了陳柯一眼,看人沒事兒,才拽了下陳茵的發尾。

“走了,少爺請客,‘不開’KTV包了間。”

趙莉莉在校醫室裏接了通電話,出來就看見遊淮和陳茵離開的身影,有點兒懊惱錯過了大戲,卻看陳柯一臉憋屈的表情,到底是自己班的同學,還是勸了句:“算了班長,跟他們較什麽勁兒。”

陳柯緊咬著下唇,屈辱幾乎將他淹沒。隔了會兒,才啞聲問趙莉莉,“陳眠打算一直給陳茵做事嗎?”

趙莉莉一愣,有些為難道:“那我哪兒知道。”

“他們不是什麽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