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生日驚喜&愚人節

草長鶯飛,春回大地。臨棲的枇杷踩著春天的尾巴出現在隨處可見的攤位上,竹筐內黃澄澄的堆成小山。

十七年前在這一時節馬雲潔誕生了,屬於枇杷樹的結締。

包括今年,四月的第一天盧枝巷那棵野枇杷樹枝攀滿了小果,有個別早熟的已經掉落在樹根下,路過的小孩回會撿來吃,比水果店賣的還要甜。

生日與往日一樣,馬雲潔醒來就發現床頭貼了張便利貼,字條的內容跟前幾年沒什麽差別,下麵同樣壓著馬健逸給的五百塊錢——

寶貝女兒,又長大一歲啦!笑笑,十七歲生日快樂,爸媽要臨時去出差兩天,錯過生日深表歉意,回來加倍補償【笑臉】。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年,臨近她的生日或者在這一天,他們總是有事要忙,起初馬雲潔也埋怨過為了工作錯過這麽重要的日子,如今習以為常,把紙條塞進抽屜和那幾張放在一起。

馬雲潔摁開手機,日期下麵的消息通知占滿整張屏幕,各種愚人節短信夾雜了幾條軟件自動發來的生日祝福語。

她邊吃早餐用單手全部左滑忽略之後點開了聊天軟件,消息欄空空如也,最新的曆史聊天時間也是在昨天睡覺前和紀冉互道晚安。

手機上端的滿格信號告訴她網沒問題,馬雲潔停下動作刷新了幾遍還是沒有出現紅點,就像是自己記錯了日子一樣。

通常住對麵的那兩個人送祝福比誰都快,再陪她過生日,畢竟是雷打不動的約定。

連群裏都安靜如雞,不會落下愚人把戲的朱陽陽反常的沒冒泡,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想。

一整天,屋裏靜悄悄,手機也靜悄悄的。

桌上的那本《五年模擬三年高考》讓她有了理由找戴一鳴,這周末沒來檢查,指腹在鍵盤上快速橫跳。

Cloud:【這周的任務你還沒檢查。】

Dandre:【連著下周一塊吧。】

Cloud:【你今天很忙嗎?】

Dandre:【嗯。】

單單的一個字讓她把想問的話用刪除鍵逐次刪掉,沒再回複直接摁熄屏幕,一頭撲在**不知名的煩意泛上心頭,連追更的漫畫都覺得無味。

那頭以戴一鳴為首幾個人結隊帶著禮物去往馬雲潔的路上,不擅長撒謊的他收到馬雲潔的消息時,提著蛋糕放慢了腳步,找別的理由怕露餡索性結束話題,發完又覺得不妥手指在撤回消息選項中舉棋不定。

“戴一鳴,杵在那幹嘛?”,朱陽陽偶然回頭瞧見那人脫離了他們的隊伍。

戴一鳴在確定撤回的那一刻,顯示已經超過兩分鍾。

“來了”,他放下手機抬頭回道。

不尋常的操作是戴一鳴提議的,他想就著節日的寓意給馬雲潔準備個不一樣的生日驚喜,本來這場策劃是隻有他們兄弟倆,後來陳卿書說人多熱鬧,建了個把壽星排除在外的群聊來商量。

最後確定下來的參與者是4個人,驚喜的第一步就是對這件事置之不理。

毫不知情的當事人心存悶氣不知不覺睡著了,仰麵躺在**的她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腦袋睡得昏沉沉的,困難的睜開眼睛摸到身側的手機舉起一看:六點了。

夕陽西沉殘留的餘暉落在床對麵的玻璃上,把散落的窗簾切割的一塊明一塊暗。

接著又是一陣敲門聲讓愣在床邊的她回神,揉著眼睛出臥室去開門。

一時大腦混沌,馬雲潔都忘了問是誰就把門打開了,“生日快樂”,朱陽陽的身影擠進她的視線,再是站在後麵的幾個人。

好像跟他們設想的不太一樣,從當事人臉上沒看出有多大的驚喜,甚至連驚嚇都沒有,目光呆呆地盯著他們。

“朱陽陽,蛋糕碰歪了你賠?”,朱陽陽搶在他身前蹭過蛋糕盒,還好戴一鳴及時扶穩,一股涼氣劃過心底。

那人賠著笑臉剛讓出位置,紀冉上前挽著馬雲潔的胳膊吐槽道:“我就說這驚喜太俗套了,你們非不信。”

精神迂回過來的馬雲潔掃了門外的幾個人一眼,拋出了一句話:“我也覺得”,麵目不帶一絲表情。

幹巴巴的話語讓氣氛有些尷尬,進屋後朱陽陽順勢甩鍋給戴一鳴,“那你要怪戴一鳴,主謀是他。”

其實馬雲潔憋著壞想整整他,就刻意板著臉擺給他看,沒一會就見成效了。

戴一鳴放下蛋糕,眼皮不禁抽搐了一下,躊躇很久才開口:“不高興?”

她眉眼慢慢舒展一臉得逞的看向對方,“我什麽時候不高興了?”

在戴一鳴這裏,她永遠能扳回一局。

“快吹蠟燭吧”,朱陽陽阻斷兩人的對話。

馬雲潔轉眼一看,流心巧克力蛋糕上麵插了一圈蠟燭,明晃晃的燭光印在眸中。

在她閉眼許願時,燈默契的滅了,耳邊響起了音色不一的生日歌,隻有戴一鳴站在她的對麵一聲不吭,視線鎖定在她的臉上仿佛是想解讀許的什麽願。

“生日快樂”,在女生吹滅蠟燭後,戴一鳴搶在眾人之前道出祝福。

隨後,接二連三的祝福語將其埋沒,馬雲潔抬眸帶笑統一回了句謝謝,那句並無因前後順序顯得特別。

在切蛋糕的空隙,馬雲潔小聲衝他遞了一句話:“謝謝你,生日很驚喜。”

聲音又輕又小,實實在在的落在男生的耳朵裏,像四月的春風**漾暖人心間。

後來紀冉打趣說她是給父母愚人節的禮物,確實說得沒錯,但也是戴一鳴的獨特禮物。

夜已過半,萬籟俱寂。

隻剩下馬雲潔一人亮著屏幕看生日拍的合照,有點不真切,特別是注意到當所以人看向鏡頭,唯獨戴一鳴側目看向自己,長睫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此時的自己腦子突然跑出把畫麵永恒定格的念頭,趕緊關掉手機打消念頭,她想一定是晚上人容易衝動,怎麽可能對戴一鳴有朋友以外的想法。

皓月孤零零的墜在空中顯得突兀,把某人在**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萬人期盼的夏天悄然生息來到身邊,大片翠綠的香樟樹在校園裏搖曳,烈日來勢洶洶侵占大地,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向窗麵滾燙不已,室內風扇呼呼的在頭頂上轉著,絲毫不減肌膚分泌的悶熱。

天一熱,人就沒了精氣神,馬雲潔幾回上課都是困乏倦意,鈴一響倒頭就睡,尤其是臨近高考的學生,更是難熬。

強撐困意悶頭刷題,用疊成山的試卷壓低炎夏帶來的燥意,他們在戰鬥,同樣老師也沒鬆懈,滿牆的衝刺橫幅激勵人心,用空的筆芯和翻爛的筆記見證他們的努力。

高考前夕,臨棲一中作為考點教室需要全校學生收拾書本騰出空地,連帶放假三天,對於高一高二也算歡呼的消息,整個樓層都在發出桌椅碰撞和搬書的聲音。

嘩啦一聲引人耳目,教室的人全跑到走廊外看是什麽個情況,一張張試卷草稿紙往下垂落,仿佛將整棟樓置若書海中,來自四麵八方。

馬雲潔正尋紙的源頭,頂層不知誰冒出聲響傳至樓下,抬眼一看欄杆處圍滿了人,接著又是一句喊話。

“高考加油,祝我們都能旗開得勝!”

“去你媽的高三,終於要結束了”

頓時場麵沸騰,老師的放任不管讓他們隱忍已久的壓力得到宣釋,極具感染力。

樓下的一些人也給出了回應,賣力的朝上喊道:“學長學姐,高考加油!”

紙片仍在飄落,看得馬雲潔眼花繚亂,駐足原處。

“想什麽呢?”,戴一鳴在一旁問道。

馬雲潔默然開口:“我們明年也會這樣嗎?”

男生注視眼前的畫麵良久才從嘴裏吐出兩個字:“會的”,語氣堅定。

他們會帶著一腔熱血共赴高考,去迎接屬於他們炙熱又難忘的那個盛夏。

16年高考落下帷幕,兩周後的一場期末考試讓他們結束高二的尾聲,預示即將加入新一年高考生的行列。

由於是升高三的節點,學校又決定開一場期末家長會,一聽本次家長會內容和成績無關,全班恢複了考完放假的喜悅。

前一秒紀冉還和馬雲潔商討今年最後可以放鬆的暑假要不要去海邊完,被班主任叫走回來臉色明顯沉了幾分。

紀冉悶悶不樂獨自出了教室,她連叫幾聲都不應,右眼應景的狂跳不太放心跟了出去。

一直跟到天台,幾層樓梯讓她的額頭上黏了細細麻麻的汗珠,沒了遮擋物的暑氣肆意揮發,熱風卷來吹得腦袋暈乎乎的。

馬雲潔忍著烈日直射擋在眼前手背上的燒灼感,跑到跟前沒說話,對麵的人眯著眼眸遠視前方,空洞無力。

看來時間要比她想象的要長,她掏出手機想跟戴一鳴說一聲,免得又找不到自己,結果按了幾下屏幕沒任何反應,隻反光出馬雲潔曬紅的臉龐,許是昨晚忘記充電了。

馬雲潔先歎了一口氣,那人好像才察覺身旁跟了一個人,整理好情緒緩緩扭頭道:“你怎麽來了?”

“是家裏出什麽事了嗎?”,成績沒那麽快出來,馬雲潔猜應該是別的事情。

紀冉麵對直白的關心,心底略微一顫苦澀湧上鼻尖,嘴邊的話梗在喉嚨處緩衝,鼻子不受控製的吸了幾下。

馬雲潔隻是安靜的拍了拍她的後肩進行安撫,淚水被風幹隻留下濕熱的觸感在臉頰上。

半晌,紀冉調節好呼吸向她敞開心扉,“陳老師說我爸打電話說這次家長會他要來參加,可自從我記事起,無論學校舉行的什麽活動我父母都會缺席。”

馬雲潔以為主要原因在於來自父母關心的疏忽,後麵她又說道:“我爸爸是藝術家,媽媽是舞者,兩個人在一場旅行相識戀愛結婚,但他們都是落葉不歸根的自由者,就連有了我以後也沒能束縛,生下我沒幾天就被丟下留給奶奶,再後來聽奶奶說他們愛自由大於對方,和平分開,而我就一直和奶奶相依為命。”

忽地紀冉坦然一笑,“其實對這件事早就釋懷,沒父母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我一直是不被受重視的小孩。”

聽入耳中的馬雲潔隻覺得她臉上的笑很牽強,讓人心酸。

為了轉移悲傷氣氛,對方把左袖往上一卷露在外邊被烈日暴曬,很快紅了一片,“這隻貓好看嗎?”

一隻黑色線條勾勒的小貓紋身落入馬雲潔的視線裏,是鏤空的印在白潤的肌膚上毫無違和感。

馬雲潔點了點頭沒打聽紋身的由來,看上去應該時間久遠。

“我初三一個人去紋的,那年一時因為父母賭氣想幹些瘋狂的事情,迎合他們口中的自由”,紀冉全盤托出。

樓頂的熱風陣陣拂過發絲,連話也在風中:“我挺羨慕晴斐然的,還有你,總是埋怨科目有多難懂,到頭來考試還是能穩固前十,我呢?總是差強人意。”

馬雲潔也沒打算繼續順著她的話題,手搭在她的肩上目視前方,語氣輕快,“人各有各的活法,有人是野草,有人是玫瑰,而你”

停頓了一秒,“是讓人每天都期待的日落,驚豔且盛大。”

說完兩個人相視而笑,仿佛憂愁都隨風淡去,周圍的蟬鳴也不顯得聒噪。

暑假在家長會結束正式開啟,沒來得及珍惜時光,半月後就被學校召喚回來補課,窗外蟬鳴嘶啞詮釋高溫的來臨,他們也提前進入高三複習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