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橫來飛醋

期中語文試卷的講評在連上兩節課後順利收尾,還剩下半個小時,陳昌沒有要自習的意思,“時間還有的多,我們寫個作文,主題為自由,題目自擬,800字以上題材不限除去詩歌,下課當場交上來。”

一場突如其來的限時寫作,讓班上的大部分人摸不著頭腦,也許是沒有帶目的性,時間的緊迫沒了思考依靠慣性思維下筆,內容幾乎老套通俗,有人還為了湊滿字數生搬硬套大篇幅的名著語錄,與自己的部分格格不入。

作文是戴一鳴的主場,陳昌的要求一落音稍作幾秒就開始動筆,之前作文競賽練過各種題材,自然心中有底。

與此同時,馬雲潔翻動前幾頁寫過的作文看了幾眼隨之落筆,本就不是她擅長的領域,也沒打算突破自我創下佳作,看得過去即可,她人生座右銘就是自己擅長的東西做到極致,不擅長的也不必為難自己。

其實陳昌安排這次寫作就是想在即將到來的作文競賽中挑選參賽的學生,別的班主任省去麻煩直接挑了班級上成績最好的幾位,他沒參考做法就是覺得這樣不太公平,不想單憑冷冰冰的分數磨滅了個別人的機會。

陳昌經常同幾位年輕教師聊天,我們總說是金子總會發光,如果金子一味地被埋沒在沙土,隻是因為那片沙土陰濕許多人避之不及,由此長久那顆本該閃閃發光的金子也將失去它原本的顏色,所以 我們不應該單看學生的成績排名,應該主動嚐試給每一位學生機會,他們值得被平等對待。

時間已至尾聲,名字不一的作文本按時出現在講台上,陳昌慢條斯理地將作文本一本一本理好,對好數目才離開教室。

“下周好像有個市級作文競賽,聽說進入省級拿到第一名可以保送臨大,第二名是在高考分數裏加上20分”,班上已經有人在傳小道消息。

“真的假的,算了我也沒參賽的及格。”

“唉,你說上節課老班讓我們集體寫作文是不是就為了這事?”

“真有可能,要知道這樣就好好寫了。”

“就我那狗都不看的小學生作文,別說省級,班上的人我都不比不過。”

戴一鳴過道的座位上幾個人圍堆左一句右一句,沒幾分鍾已傳遍教室。

“上回你哥說的物理競賽是什麽時候?”,馬雲潔仿佛和他人不在同一個關注點上。

“不知道”,國慶期間他都是和馬雲潔混在一起,早出晚歸和陳卿書見不到幾回麵,再加上各自忙著考試,也忘了過問。

馬雲潔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嘖”了一聲,“好歹是親兄弟啊!”

“是親兄弟不是連體嬰兒。”

“我知道,就在這個月底去五中參加競賽,去七天”,後座的紀冉了解的一清二楚。

馬雲潔聽這話意識了事情的不簡單,扭頭追問:“你們倆什麽時候走這麽近了?”

“一般,隻是作為普通朋友的關心而已”,紀冉的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確實隻剛發展到普通同學這一關係,紀冉發現這和之前認識的男生不太一樣,不會帶目的性上趕著獻殷勤,時時刻刻在聊天中保持風度,讓她覺得和陳卿書做朋友也會很幸福。

“普通朋友,人家普通朋友都比某個弟弟好得多”,女生話中的陰陽怪氣都快溢出,故意說給旁邊的人聽。

那人微抿薄唇,眼皮上的**忽地**,停住理書的動作,抬眸看向她悠悠的開口道:“馬雲潔,你就這麽準備謝恩的?”

頓時馬雲潔收起前一秒的態度,“其實我是想問你如果物理和作文競賽時間點是一樣的話,你們不剛好有個照應嘛。”

“作文競賽時間還沒下來,再說名單上不一定有我”,戴一鳴從來不在沒確定性的事情上做多思考。

“你這麽厲害,肯定會去的”,馬雲潔少有沒朝他潑涼水。

“你很希望我去?”

“希望啊,為什麽不希望,得一等獎不是說直接被臨大錄取嗎?不用高考不知道省去多少煩惱,到時候你也不用教我這個麻煩精了”,後一句馬雲潔像是在自說自話,垂眼低下。

上課鈴聲在沉悶的聲音中響起,男生蜷起手掌用骨節在馬雲潔的課桌上輕敲了兩下,清脆的聲音讓她抽離自導自演的悲傷情節,“誰說得第一能保送臨大了,一看就是小道消息沒聽全,人家明明說的是進省賽。”

“還有,我可從來沒說過你是個麻煩,頂多算個白眼狼”,戴一鳴耐心的補充道。

在郭雄進門的那一刻,戴一鳴的話得到了回應,聲音又輕又小,但不難聽出其中的滿足感,“知道了。”

期中考試過後的數學課馬雲潔脫胎換骨,大題還是一如既往的難懂,但課上的知識點比之前掌握的要紮實許多,不再借鑒戴一鳴的作業是她跳出舒適圈的第一步。

臨棲暮秋的氣溫斷崖式下降,絲毫不給人們告別秋天的機會,好似來到了初冬,桂花早已殘敗,校園裏的香樟枝葉趕了趟潮流被發型師做了紮染,每一片葉子綠中帶紅,放眼望去成了大自然主導的油畫。

校服從秋裝換上了冬裝,學校也根據季節更換了時間表,取消午休,早自習時間比夏季晚上半個小時,這對有早起困難症的學生來說算是個好消息,能多睡半個小時都是賺的。

物理競賽的日子也近在眼前,這回市級舉辦的高中物理競賽顧及到獎項的公平性,不允許各參賽學生帶教老師跟著,輔導老師和監考均出自五中那邊的老師。

前一天放學物理老師李譯把自己班參加競賽的四個人單獨叫到辦公室叮囑一番。

“你把心放肚子裏,到時候肯定拿個第一回來”,陶厭在辦公室誇下海口,誌在必得。

“你但凡沉穩些,像他們三個人性子收斂我就不擔心這次比賽了”,李譯不斷強調道。

四個人的知識儲備李譯是給予肯定的,唯一讓他不放心的就是陶厭身上少年常有的浮躁,擺在臉上的得意勁導致成績飄忽不定,經常粗心失分。

“到了那,首先記住你們是個集體,再為個人。”

四人同時點頭。

李譯見幾個人沒其他問題,說了聲加油結束話題。

Cloud:【卿書哥還沒回來嗎?】

馬雲潔打量著紀冉放學前讓她轉交給陳卿書的平安符,巴掌大小被一根紅繩係著,淡黃的布料上麵用紅線縫了四個字:考試順遂。針腳細膩不難看出送禮物人的用心。

她問過紀冉為什麽不親自送,原因隻是她自己最近有點是比較忙走不開,近日一放學馬雲潔就沒看見她的身影斷然話是真的。

馬雲潔為了完成任務在手機上來回問了戴一鳴三四次,無果。最主要是自己給陳卿書發的消息遲遲未得到回應。

Dandre:【找我哥有什麽事?】

Cloud:【送個東西。】

Dandre:【東西直接給我不是一樣?】

紀冉臨走前就特意囑咐過她,平安符一定要送到陳卿書的手上。

Cloud:【不行。】

戴一鳴一時不解,什麽東西得親自送到本人手裏,思考間外麵響起了開門聲,出去一看是某人念了半天的陳卿書。

“哥,馬雲潔找你有事”

站在玄關處的陳卿書動作一頓,把書包遞給對方,“哦,我去找下她。”

接過書包的戴一鳴盯著緊閉的門心裏五味雜陳,心不在焉的把書包放回陳卿書屋裏的桌子上又回到原處,甚至貓著身子在馬雲潔家門口想透過貓眼解謎,他太想知道馬雲潔送什麽東西還非得背著他。

還沒探個究竟,貓眼裏的兩人逐漸清晰,門開了。

“戴一鳴你站在這幹嘛?”,馬雲潔剛送陳卿書出門,他就正好出現在自己的家門口。

被抓包的某人一度尷尬,還有點結巴,眼神飄離,“倒……倒個垃圾。”

陳卿書一眼看穿,故意拆台:“垃圾都沒拿,倒哪門子的垃圾。”

兩手空空的戴一鳴越發心虛,“我剛回來”,謊話漏洞百出,沒了任何技術含量,怎麽看也是下樓的姿勢。

“倒完垃圾順便來偷聽?”,馬雲潔使壞詐他。

“這能叫偷聽,我隻是”,戴一鳴不過腦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了什麽,立馬閉嘴轉頭進了自己的家門,隻留下了另外兩人的笑聲。

“替我謝謝她”,陳卿書意指手裏的平安符。

女生嘴角一彎,“卿書哥,還是你自己感謝比較合適,我就不再你們之間摻和了。”

陳卿書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回到家後,戴一鳴不罷休的守在門口,目光鎖定在陳卿書握在手心裏的平安符,這是馬雲潔送的?一個物理競賽她為什麽要送這個,什麽時候買的自己卻毫不知情,思緒被平安符徹底攪亂。

“想問什麽就直說”

戴一鳴立即從罪魁禍首上離開視線,裝作無事發生,“沒什麽想問的,我一點都不好奇”,說著邊走進自己的房間。

話語中的醋意瞬間蔓延。

陳卿書隻覺得他的行為有些好笑,畢竟是一個媽生的,他弟弟的脾性自己了如指掌,還和以前一樣,明明吃醋還口是心非。

“明天我就去參加競賽了,一周都不回來”,陳卿書推開他的房門,懶散的倚靠在門框邊。

“哦”,戴一鳴依舊低頭做題,語氣極其敷衍。

他報備完正準備離開,戴一鳴猛然抬起頭冒出了兩個字,“加油。”

陳卿書嘴角一勾,眉眼帶笑,柔和地應了一聲:“嗯。”

這次競賽意義非凡,與高考掛鉤讓來參加的學生十分用心,不敢生出一絲懈怠,剛集訓的第一天,連晴斐然都感覺周遭壓力重重。

晚上九點集訓才算結束,出教學樓時刺骨的風毫無症狀的湧進人的脖頸裏,不適感讓晴斐然蹙緊眉心,步伐稍微比另外三人快些想著趕緊回宿舍。

“我們拉個群吧,討論起來也方便”

陳卿書的提議讓晴斐然止步,把領子豎起用來擋風,她臉本來就小,現在望過去隻剩下一對清冷帶有破碎感的雙眸,兩側的劉海放任不管,任風吹亂夾帶寒意掃過眼瞼。

“快點,弄完趕緊回寢室,凍死了”,隻套了件秋季衛衣的陶厭眼底盡顯不耐煩,身體不受控製的打顫。

仿佛陳奕珩比其他人要格外抗凍,他和陶厭同樣穿的衛衣在冷風來勢洶洶的攻擊下,沒有任何冷的跡象。

他是最後一個掃碼進群的,手掌彎曲的骨節已被凍紅,手機隨後塞回口袋,一言不發。

“晴斐然你居然和陳奕珩撞網名了,挺巧啊你們”,陳卿書待所有人進群後,改好群名湊巧瞥見的,分毫不差的圓點進群提醒一上一下,他還以為看岔了。

“懶得想”,晴斐然開口的那一刻,對上了陳奕珩漆黑的眼眸,深邃至底。

上了一天物理課的陳奕珩被困倦襲滿全身,內含冰冷的黑色瞳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有一絲繾綣陷在其中。

“那你們屬於同道中人”,陳卿書無意間打斷兩人對視。

晴斐然垂眼收回視線,腦子一頓渾濁。男生的餘光依然停在她的身上,像今晚的風肆無忌憚。

隨著氣溫連續下降,物理競賽也迎來了第一輪以小組為單位的考量,根據四人一組的總分進行排序,總共來自不同高中有10組,淘汰後5組,之後的5組以個體繼續參加比賽。

成績一出監考老師當場在教室裏宣布結果,旁邊過於緊張導致腿發抖的生理反應與他們形成對比,圍成一桌的四人過分的沉靜,像是勝券在握。

“下麵公布排名,沒報到的小組默認淘汰”,老師拿著名單,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完全沒被底下人的情緒所渲染。

“第一名臨棲一中,組長陳卿書,組員陶厭、晴斐然、陳奕珩。”

名字一出,陶厭首先得意的神情毫不遮掩的露出,其他人還是無動於衷,似乎在等著什麽。

不出所料,緊挨著他們組的是來自對手學校。

“出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唄”,結束後陶厭提議道。

三人如出一撤的興趣不高,不被采納的陶厭心情也沒被打攪,“不去算了,我找別人去。”

被規則踢出局的組員離開時落寞寂寥的背影,晴斐然看得有些出神。

“不走嗎?”,陳奕珩主動開了口。

這也算他們正式第一次產生交流,曾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風大的要把整個人吞噬,好在晴斐然換上了高領毛衣,其他的部分卻沒能逃過。

鼻頭點綴的粉紅多了一份不屬於她的可愛,她下意識轉頭直視著對方,含糊的應了一聲。

兩人回男生宿舍必須途徑女生宿舍,因此女生寢室樓下出現三個男生護送一個女生的場景,今天也不例外,晴斐然剛朝階梯邁去,一道男聲猝不及防的落入她的耳中,像是說給她聽的又像是說給旁邊人的。

“我覺得你會留到最後”,陳奕珩在她轉身後冷不丁的說出這句話。

沒頭沒尾,不帶名姓,卻還是讓她心上一緊。

競賽的最後一天,四人一並順利留下來參加了最後一場考試。

陳卿書發卷前把一直裝在口袋裏的平安符拿出來看了一眼,如同一顆定心丸。

出考場時,每個人像卸下累贅般輕鬆,最終名次將在一周後以郵件的方式發給相應的學校,由此沒了之前的死寂氛圍。

正午陽光暖洋洋的,晴斐然握筆凍僵的手逐漸回暖,七天恍然如夢,要結束了,一切也將回歸正常軌道。

回到學校,兩人也沒為此拉近關係,如同以前不近不遠,陳卿書拉的討論群大家不約而同的保留,有些人是懶得退,而有些人是不舍。

“考的怎麽樣?進華清是不是十拿九穩了珩哥”,陳奕珩一回來,清淨幾天的耳根再次變得聒噪。

“再吵信不信給你丟窗外”,考完的陳奕珩困到不行,盡管一路上在車上補覺,還是不夠。

朱陽陽閉嘴之後,陳奕珩就直接趴在課桌上手臂交疊把臉埋進臂彎裏。

轉頭他又把同樣的問題拋向陳卿書,也沒得到準確的答案,“別打擾陳奕珩睡覺”,陳卿書隻是讓他安靜一會。

除去陶厭,三人給老師的回複也都是推辭話,在正確答案沒出來時,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答案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