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尾聲

深秋，風霜漸濃。

池塘裏的荷花已經盡數枯萎了，在蕭蕭的秋意裏兀自展示著殘枝敗葉，不時有帶著涼意的秋風緩緩吹拂而過，那片殘荷就隨風而動，將水麵切割出破碎的波紋來。

如柏坐在池邊的長廊裏，望著那片枯荷。

這是沈府的後院，也是她小時候常和南宮晴一起玩的地方。

那時候南宮晴是個悶悶的小姑娘，話很少，看著也沒有別的女孩子有靈氣。

誰知道就是那麽個溫溫呆呆的小姑娘，居然是她們那群人中最烈的情種。

無盡的蕭瑟秋風從她的發絲間穿過，如柏隻覺得身上漫起一股冷意。然而下一秒，一個食盒被無聲無息地放在了她的身邊，食盒裏擺著的是一碗冒著熱氣的紅豆沙紫米粥，另有兩碟同樣還白氣升騰的翡翠蒸餃。

如柏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楚明軒來到了自己身後。

她端過粥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溫暖甜蜜的味道些許地消除了她周身的冷意。不過她還是隨口抱怨道：“過分了啊，天氣這麽冷，也不知道給我拿個披風。”

下一刻，她的後背猛地一暖。

楚明軒直接從背後把她擁到了懷裏，清冷的龍涎香氣味蔓延開來，太子殿下輕輕地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低聲道：“拿什麽拿，我不就是現成的麽？”

如柏默默地臉紅了……感覺確實沒什麽披風能比太子殿下這款更好了。

她歎了口氣，放下粥碗，回身抱住了楚明軒。

楚明軒解開外袍，把如柏整個人包在了裏麵，如柏把臉埋在楚明軒的胸膛上———龍涎香的氣味是清冷的，裏麵那顆心髒的跳動是熾熱的。

“在想之前的事情麽？”楚明軒低頭看著如柏的發頂，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如柏沒抬頭，隻是小聲地“嗯”了一聲。

楚明軒輕輕地歎了口氣。

時間是消除不了傷痛的，傷痛永遠都在那裏，隻是人們在時間的流逝裏一點點學會如何去忘卻———隻是有些東西太難忘卻了。

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永恒不變地存在著，旁人無法去改變，無從去安慰。

即便再親近的人也不行。

楚明軒想了想，對如柏說：“抬頭……”

如柏剛剛抬起頭，一點溫暖就飛快地降落在了她的唇上。

楚明軒低下頭，在極近的距離裏，他的睫毛在震顫間掃到了如柏的皮膚，帶來一點微癢的酥麻感。

他的一切都是偏冷的，冷的氣質，冷的輪廓，冷的五官眉眼。

偏偏有這麽滾燙的體溫和唇。

如柏閉上眼睛，一點微微的濕意從眼底泛了出來。

她明白，這是楚明軒給她的溫柔，給她的安慰。

———如果過去之事已不可更改，那麽起碼我會承諾傾盡所有，為你的未來帶來溫存和美好。

秋風掠過，一池枯荷發出溫柔的颯颯響動。

漫長的時間，直到如柏覺得呼吸變得艱難後，楚明軒才捧住她的臉，移開了自己的唇。四目相對，楚明軒低聲問：“準備好了嗎？”

如柏輕輕地點了點頭。

楚明軒摸摸她的頭發，回身叩了三下長廊上的木柱，便有十數名侍女緩步走上前來，每人手中都托著木盤，上麵是太子妃的禮服寶飾。

“那麽便出發吧，父皇還等著我們呢。”楚明軒低聲說道，他緩步走向沈府的正門門口，在那裏等待。

如柏深吸一口氣，她鄭重地取過太子妃的禮服，由侍女們為自己穿戴。

青黛掃娥眉，胭脂點櫻唇，雲鬢高聳，最後一頂珠冠被小心翼翼地由侍女壓在她的發頂。

如柏輕提裙角，緩步而出。

楚明軒站在外麵，一身太子蟒袍在陽光下閃耀灼人。他看著她，目光微微發亮。

那是他的太子妃，是他今生唯一的眷侶。

而此刻，她這樣美。

如柏走上前去，扶住楚明軒的手臂，二人一同登轎，前往宮中。

沿途，六皇子、沈承鬆、孟學然、柳七複、林燁……都著了色澤明豔的服製，微笑著注視著二人。

今日，沈如柏入宮成禮，正式受封為太子妃。

如柏看著她的朋友們，她的手停留在楚明軒的掌心，溫暖的感覺從指尖一直蔓延上來。

依稀還是當年在食肆間驀然回首，對上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低聲道一句：“幸會，太子爺。”

而今，他們一同走過了這樣多的路，終於成全了命運早早安排下的相遇。

而以後，她會站在他的身邊，陪他走更漫長的路，他們將一起登上浩清宮之頂，看這江山多嬌；也會一起走入百姓們中間，聽他們訴說所有的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