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詐言易破

鎮守通州的守將是指揮使房勝,他曾隨燕王出塞北擊過元太尉納哈出,可以說是燕王舊部。聞燕軍將至,便出城來降,並主動率部維持地方的治安,配合兩軍整編。即得燕王嘉獎,仍命他鎮守此地,以為北平的羽翼屏障。

通州既下,燕王整頓兵馬在張玉的建議下直奔薊州。

薊州北領喜峰口,口外便是大寧,西接的宣化更是邊塞要地。明太祖在這裏設大寧都指揮司,封驍勇善戰的朱槙為寧王鎮守此間,兵強馬壯,號稱帶甲八萬,革車六千,尤其是所屬的朵顏三衛蒙古騎兵,更是驃悍驍勇。

寧王和四哥素有書信往來,但態度不明,控製薊州就可以阻止寧王的軍隊南下與朝廷大軍匯合而夾擊北平。

薊州主將是指揮使馬宣及副將曾俊,聞叛軍兵至,便率軍迎擊。不想沒幾下便被張玉活捉,馬宣不降,罵不絕口,與曾俊一起被殺,餘者見大勢已去,便開城門投降了燕王。

張玉乘勝連夜轉赴遵化,途中他告誡部下不得擾民害民,道:“領軍打仗得民心者為本,百姓擁護才是致勝的保證。切不切枉殺無辜而使大王名聲受累。”

入夜時到了遵化城下,張玉親率勇士登城,守軍猝不及防,被他們打開了城門湧入。守將蔣玉無法組織抵抗,隻得下令部下放棄抵擋,全體歸降。

密雲衛指揮使鄭亨見燕軍銳不可擋,不待兵至,便舉眾來投。由是,北平東北方向諸城皆為燕軍所據,至少短期內不再受這一方向的官軍威脅了。

再道燕軍起事時西直門官軍守將餘瑱率部撤退到居庸關,收攏從北平逃出的士卒計約數千個人。他想據險而守,欲待朝廷大軍至,共擊北平,便強征周圍百姓修築工事。

居庸關是北平北部長城要塞,是聯結關內外的咽喉要道,且為北平北門鎖鑰。

所以燕王對眾將道:“此關山路險峻,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如被餘瑱站穩腳跟,就如在北平後背上插一把刀子。今應乘其初到,民心未服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它。”

令徐安丶鍾祥等五千勇士急行奔襲。

僅一天多的時間,餘瑱就見到燕軍撲了過來,不由吃了一驚,工事尚未築成,且糧草不足以支撐到援兵趕到,便在心裏起了退意。次日燕軍攻關,餘瑱見不能擊退燕軍的攻勢,無奈隻好棄關,退往懷來宋忠部去了。

燕王接到捷報高興地對眾將道:“若餘瑱懂得團結當地民眾,謹慎守關,又豈能被我們速破?這是天賜大禮啊!”

隨即與眾將研究下一步戰事,張玉先道:“懷來宋忠部離居庸關不足百裏,可謂我們的心腹大患,未將願領兵擊之。”

原北平都指揮司降將丁盛卻執不同意見,道:“現在他們合兵一處,兵力已超過三萬五千餘人,是我們的兩倍多啊!末將認為難與之爭鋒,莫若固守,以逸待勞,等其師疲後擊之。”

燕王冷冷地道:“宋忠部若是在懷來站穩腳跟,必會和朝廷將至的大軍前後夾擊,我軍危矣!當務之急就是趁朝廷大軍未至之時,掃滅宋忠部和北平周邊的官軍,才能鞏固北平,否則無異於坐以待斃。”

遂決定親率八千精兵出擊懷來,臨行前他給將士們打氣,道:“表麵來看宋忠的兵力數倍於我,但懷來官軍皆是新集之眾,而其中的二萬餘人都是從我帳下調去的,所以說其軍心不齊。況且宋忠剛愎自用,少謀寡斷,若急攻必不難破之。”

七月十六,宋忠正與部將研究如何攻打居庸關或北平,來為朝廷建功立業。忽聽士卒來報:“燕王親自帶兵而至,已在離城裏許紮下營寨。”

不由大驚,失聲道:“來得這麽快!”

他不敢怠慢,一邊部署守城事宜,一邊集結將士誓師,慷慨激昂地道:“燕王謀反叛亂,殺害許多官兵及百姓,實屬大逆不道。討伐他乃忠君愛國之義舉,將士們奮力殺敵,必會得到朝廷的嘉獎。”

說完卻見下邊軍卒反應平平,沒有他預想的那樣士氣高漲,便急思一計,對幾個原燕王府的指揮將領道:“吾聞燕王暴虐,將調出去的官兵家屬統統殺絕,北平城內屍滿街巷。。。。。。”

果見他們及士卒神色大變,宋忠暗自竊喜!遂派人到燕營下戰書,約定明天卯時決一雌雄。

原燕王府的那幾個將領晚間聚在一起,議道:“燕王素來恢弘大度,乃真正的明主仁君,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定是那宋忠妖言惑眾。”

於是他們幾個暗遣軍士出城,向燕王提供城防守備情況,相約裏應外合,聯手破城。

而燕王聽了來人報告後,大笑道:“宋忠太愚蠢,豈不知詐言易破乎。”

於是將計就計,召集所有在宋忠營中有親戚的官兵聽用。

翌日卯時,懷來南郊偽河之濱,兩軍擺開了陣勢。宋忠這邊精銳盡出,除留少數人守城外,悉數出城應戰,他想畢其功於一役,近四萬對八千的優勢在那擺著,既使擒殺不了燕王,也能給他們重創。

打頭陣的是原燕王府調出來的那兩萬餘人,宋忠想讓他們自相殘殺後,自己再率鐵騎直取燕王,創立不世功勳。此時他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如花似錦的大好前程,在奉天殿上接受百官的祝賀。

一陣喧嘩打破了他的幻想,他忽然發現燕軍前陣都在高喊人的名字,父喚子丶弟喚兄丶叔喚侄丶友喚朋,響成一片。

而官軍陣中原本執槍挺刀準備衝鋒陷陣的官兵,一見對方陣中原本熟悉的麵孔和聲音,俱都明白了宋忠的把戲,隨即回頭大罵起來,都道宋都督欺人太甚。

原為燕王手下的那幾個將領乘機大聲道:“宋忠包藏禍心,欲使我們父子兄弟相殘,應找他理論去。”

於是官軍前陣大都調轉矛頭反向宋忠所在之處衝去。燕王豈會放過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隨即率眾掩殺過來,令將士們齊喊:“活捉宋忠。”

本來宋忠的親信部隊尚有萬五之多,且都是騎兵精銳,但被盛怒的前陣一衝,陣腳大亂,再也無法穩住陣勢,更別論組織起來禦敵了,遂大亂起來,被衝上來的燕軍無情殺戮。

宋忠慌忙逃往城中,卻不想燕軍騎兵速度太快,以至於城門未等關閉,就被他們追上殺進城中。

鬥誌已無的官軍雖有一些人組織小規模的抵抗和巷戰,但很快被燕軍殺散,其主要將軍孫泰丶彭聚等戰死,餘瑱也被活捉,到躲進女廁所裏的宋忠被牽了出來,這場戰事遂告一段落。

此役燕軍不僅大獲全勝,而且繳獲甚多,單是戰馬就有八千餘匹,其餘如糧草丶軍械更是無數。

官軍方麵除都指揮王得引一部見機得早,跑掉之外,宋忠餘瑱等百十個將領都難逃斬首之刑,其部下大都被遣散回家。

八千勝三萬五,懷來大捷使附近官軍大為震驚,開平丶龍門丶上穀丶雲中丶永平等地的駐軍紛紛來降,這時可以說燕王後方的根據地已初步形成。

而且燕軍的機動兵力已增至四萬餘人,初具和朝廷周旋抗衡的本錢。慶功宴上,燕王見眾將均有得意之色。

遂平靜地告誡道:“宋忠本就是一庸才,以巧言令色取悅於上,諂媚賄賂而得都督一職,一掌兵權便驕縱異常。這種小人,我一向視之如狐鼠,區區小勝哪裏值得誇耀?爾等切不可驕傲,須知不瑾慎便是失敗的前兆。所以聖人雲:臨事而懼,好謀而成之也。”

諸將聞說,莫不欽佩。

燕王攻城略地戰無不勝的消息迅速傳開,令朝野無不震驚。

這日傍晚雲天與吳畏和來此遊玩的陳良玉在玉穀園閑飲,說起此事,雲天道:“我在京城時曾聞街頭小兒唱道:‘莫逐燕,逐燕日高飛,高飛上帝畿。’如今該皇帝和他跟前那些豎儒睡不著覺了。”

陳良玉接口道:“昔太祖洪武帝在朝堂上對燕王道:‘攘外安內,非汝其誰。’皇帝因猜忌逼反親叔,隻怕反成就了燕王的霸業。”

吳畏則不以為然地道:“燕王智謀與能力毋庸置疑,但與朝廷相比,其力量還太過薄弱,如不能勸說其它諸王一道行事,則其勢危矣!”這確實是大實話!

雲天卻微笑道:“大丈夫行事但凡隻求過程,而不會去問結局。”

兩人聞之神色一肅,齊拱手道:“受教了,這正是吾輩的座右銘!”

雲天不想對此費太多的心思,便轉開話題,隨口問陳良玉,道:“陳師兄最後一次見到銀狐胡玉,是什麽時候的事?

陳良玉稍思即道:“一年多了吧,我倆還是在此地白馬堂認識的呢。”

一頓複道:“大概四五年年前,我來濟南采購一批珍貴的藥材,便托白馬堂押運,在那裏遇上了她。。。”

沒等他說完,吳畏即道:“不錯,銀狐狸不斷出入濟南城,當時我還以為她專程來勾引錢海的幾個兒子呐,如今細想起來,她竟在白馬堂出現的次數更多。”

言此看了一眼陳良玉,欲言又止。

雲天心念急轉,他以前認為鳴鳳樓的包蓉可能就是冷血妃子的眼線,看起來白馬堂亦有可能是她們的暗樁啊。

念及白馬堂特殊的走驃行業,及對自己的怨恨,包不準雲姬在濟南的消息,就是他們探聽到的。

陳良玉似也想到了什麽,心情複雜地道:“若弟妹被胡玉所出賣,我絕不會放過於她。”

雲天淡淡地道:“各為其主,況你們結識在我遇雲姬之前,豈能混為一談。”

吳畏則沉吟著道:“其它人我不管,若真是白馬堂提供給無雙門雲姬弟妹的消息而至使她遇險,我的臉麵何存!”

陳良玉點頭道:“師弟去辦你的事,我與吳兄自會徹查此事的。”

雲天歎道:“我確實是沒時間跟他們置氣,但也請兩位哥哥手下留情,他們不值得你們大動幹戈。”

吳畏和陳良玉口中答應得很好,但沒過數日,當他們查證白馬堂就是無雙門的暗樁後,白馬堂一夜之間被大火吞噬,沒生出一人。

這就是江湖的解決恩怨方式,明槍暗箭,決不再給對方機會。

雲天確不知情,因為三人談話後的第二天一早,他就用連秋生駕車踏上一條充滿荊棘的南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