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回天數使然

說建文帝一行人在禁宮商量辦法,都是愁眉不展,這時,少監王鉞想起一事,稟告道:“高皇帝生遐時,留有秘盒,為誠意伯劉基(劉伯溫)所製,言:‘臨大難,當發。’現在正在奉天

殿左側的壁櫥裏。”

建文帝忙叫他去取,不一會,王鉞在他人的幫助下,抬來一口紅木箱子,四周裹著銅皮,連鎖眼裏也灌滿了鉛。

眾人找來太平斧,雜碎木箱,看時卻都哭笑不得,原來是三套和尚的東西,袈裟、鞋帽、剃刀等一應俱全,三張度牒上的法名分別是:應文、應能、應賢。

還有用朱砂寫就的紙條:應文從鬼門出,餘者從水關禦溝而行,薄暮,會於神樂觀西房。

建文帝看後大哭,道:“此乃天數也!”

眾人戚然之餘,想劉伯溫已死二十多年了,竟能算出身後之事,奇也、神哉!而建文帝重文輕武,何以就找不到這種輔國大才呢?

事已至此,朱允炆遂讓程濟為他削發,再命內侍舉火焚燒後庭。他在與燕王賭氣,寧肯全部燒掉,也不願跟這個叛逆留下一磚一瓦。

念此,作者不禁多問幾句:這是後世世家筆下的仁柔君主嗎?禁宮裏那些太監宮女等也得罪了你?非置於他們死地不可嗎?而至此得出的結論是建文帝優柔寡斷有餘,仁義道德不足。

吳王教授楊應能、監察禦史葉希賢因名字符合度牒上的法號,願意與建文帝一塊出家。

當時在場的有六十多個大臣,俱都撲地痛哭,表示願同皇帝一起出逃。

朱允炆流著淚勸道:“這麽多人一起不利潛逃,你們大都是著名任事的大臣,燕賊一定會追究的。而且你們不少人的家小都在京城,心裏必然牽掛,還是宜各從便吧。”說完就走。

將出,不由再望一眼自己生活、統治過的地方,此時大火已起,金碧輝煌的宮室殿宇盡在火海之中。朱允炆再次悲從中來,伏地大哭。

禦史曾鳳韶拉住他的衣角叩首道:“臣願一死,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言罷即碰柱,立刻腦漿迸裂而死。

朱允炆來不及細看,也不敢細看,就被程濟等擁著離去,由此,一個“時代”結束了。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大明開國高皇帝朱元璋是從和尚開始奮鬥,一步步登上帝位的,而他屍骨未寒之際,繼任者卻是從皇帝淪落到了和尚!天數使然耳?

一些淺薄的史家把這歸罪於朱元璋封建諸王,致使“尾大不掉”繼而被“強藩”奪位。

筆者則認為事情的關鍵完全“在人”,即便讓曆史重來,沒有這場“靖難戰役”,而且諸王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收了天下的精兵。

但以建文帝重文輕武的做法,也隻能把大明擺治得象宋朝一樣積弱不堪,或許不必等到滿清入關,北方的蒙古就會重新殺回來的,何來後來的中華民族傲立世界東方一說?

而不得不提的是:明朝的史籍都毀於大火,包括“大明記傳”“明永樂帝實錄”等都是清朝人在他們的別有用心的皇帝授意下撰寫的。

目的是為宣揚清朝“異族統治”的正當合法性,當然把前朝的皇帝、尤其是最“成功”的一代“永樂大帝”貶得“奸邪不堪”,一文不值。

眾人剛出鬼門,就看見一葉扁舟停在岸邊,上有一道裝老者向朱允炆稽首,道:“貧道乃神樂觀主持王升,昨夜太祖高皇帝托夢命我在此等候陛下,故駕船來此相迎。”

朱允炆苦笑,再次暗歎:“天數使然也!”

於是在眾人的攙扶下登舟至太平門,進了神樂觀。

不一時,楊應能、葉希賢等十幾人從水關禦溝潛行而至,連同程濟他們共有二十二人,恰是薄暮時分,應了劉基的預言,無不暗暗稱奇。

朱允炆阻止大家的參拜,道:“我既已為僧,今後當以師兄弟稱呼,不能再行君臣之禮了。”

大家哭著應諾,兵部侍郎廖平道:“大家都願意跟著師傅固然好,但隨行的不宜多。我等中沒有家室拖累的、而且有武藝的才可以跟隨。其餘的隻需遙相呼應、支援錢糧就行了。”

應文點頭,歎道:“也隻能如此了,就這樣吧!”

於是,當場約定:應能、應賢,以及變換成道人身份的程濟跟在應文身邊,郭節時、、趙天泰、牛景先等六人給運衣食,其餘十三人分散各地,以便“應文”隨外寓居。

應文沉吟會,道:“留在這裏多不方便,不如遠去雲南,依附西平侯沐晟。”

史彬即道:“不可,新皇帝必然廣派耳目搜索我們,而且不知西平侯的態度。與其令他難做,不如往來名勝,東西南北,四海為家,讓他們難以覓得蹤跡。”

朱允炆在位時就不是個有主見的主,此時更是沒一點主意,便點頭答應。

於是暫定在史彬、廖平、王良等七家輪流居住。

應文最後歎道:“神樂觀在京師,隻可暫住而不能久居,明晨就趕往蘇州去吧!”

聞言,眾人大哭起來,都明白建文帝的時代徹底結束了!

回說燕王親自帶人進宮撲滅大火,先看見徐增壽的屍體,燕王大是難過,徐增壽是他和王妃最痛愛的小弟,平常書信往來不斷。

眼見大功告成、即將共享富貴之際,卻陰陽兩隔,讓他如何跟王妃交代?

先讓人收斂他的遺體,待來日再厚葬,以報維護之情。

這時有宮人指著一具燒焦的屍體稟告道:“這就是皇帝。”

燕王落淚,道:“癡兒、癡兒,何苦至此!”說他真情流露也好、惺惺作態也罷,總之都要有個表示呀!

然而,明察秋毫的他早已看出這具明顯帶有女性特征的屍體絕不是建文帝的,而事後也證明了這點,她是建文帝冊立的皇後馬氏的。

但燕王沒有說破,若它不是建文帝本人,自己就“名不正言不順”了!便下令立即按天子之禮安葬,並昭告全國:建文帝已經自殺殉國了。

同時讓有關人員發布文告,張榜安民,並開列《奸臣榜》:黃子澄、齊泰、、方孝孺、暴昭等自然在前,其它如禮部尚書陳迪、戶部尚書王純、副都禦史練子寧、大理寺卿胡潤等,一共二十

九人。

宣布:凡是綁縛這上麵的奸臣者,為首者官升三級,從者二級,而幫助這些奸臣的無論是誰,一律誅殺。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燕王軍紀嚴明,約束將士甚為嚴格,入城後秋毫無犯,京城的秩序很快安定了下來,市不易肆,民皆安然。

對於改朝換代,建文舊臣的表現各不相同:一種是見朝廷崩潰,隨建文帝出逃或自己潛逃的,這樣的有四十多個;

第二種則是抗節不屈的,雖然勝敗已定,但是仍受傳統的君臣大義、人格操守所驅使,大義凜然拒不投降。

這種人都是輔國重臣,如魏國公徐輝祖、駙馬都尉梅殷、穀王府長吏劉璟、前兵部尚書鐵鉉、侍講大學士方孝孺、卓敬、陳迪、史景清等等,不在少數;而本書將在後麵著重講述這些人的故

事。

第三種則是燕軍一入城即舉手投降,這種人最多,不勝枚舉,不是說他們就不是好人,而這就是官場上的主流,天下本就是朱家的天下,誰當皇帝都一樣。

至於如曾鳳韶般自殺殉國的也有,但也不過幾人而已,筆者不讚成他們的愚忠,就不一一列舉了。

安排好後,燕王直回大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不會“急的”。

半路上有一身著緋衣的中年美男子攔路,跪在馬前口稱自己是禦史連盈,欲投誠燕王。

燕王微笑,即下馬親手去扶,他現在首要做的就是安撫建文舊臣。不想連盈突然躍起,持淬了毒的匕首直刺,速度迅疾,竟是個高手。

而這時燕王的幾個護衛秦楊、陳仲林等距離都不近,往救已是不及。

但刺客百密一疏,忘記了燕王本身就是一個經曆過槍林劍雨的絕世大將,其身手足以稱得上搏擊“大家”,雖經未亂,側身的同時一記重拳砸在刺客的頭上。

連盈即站立不穩連退數步,待要再撲上時,秦楊、陳仲林哪還會再給他機會?兩把刀幾乎同時劈向他的脖頸,一顆首級飛了起來。

“把他的皮剝下來,掛在城門上,以警戒敢向本王動手的賊子。”餘怒未消的燕王露出殘忍的一麵。

受了驚嚇的燕王心情有點沉悶,隨即出城回到大營,下令前移到龍江屯軍。

傍晚時分,燕王和雲天夫婦、鐵冠道人一塊用餐,雲天見燕王從京城回來後臉上一直鬱鬱寡歡,便忍不住問其原因。

燕王把連盈的事說了,歎道:“非為這件小事,想到以後許多事情都得費心勞神,心裏不禁有點惶恐!”

雲天微笑,道:“天下還是大明的天下,這也是朝廷各地的軍隊沒響應建文帝的號召來勤王的主要原因。隻要王爺、噢、那個、那個、寬以待人,局勢會很快穩定下來的。”

燕王點頭,道:“師弟與我不謀而合,即使是元凶首惡,隻要他們能真心悔過,我也不為己甚。畢竟治理國家需要能臣,馬上可以得天下而不能治天下。”

稍頓,複道:“朱允炆妄想以無為治國,廢太祖之法,卻致使政令難以通達,橫生許多弊端,這些必須得改正。不然,我大明朝就會像弱宋一樣受四夷的欺淩,豈是我皇考立國之本意?凡我

朱家子嗣莫不希望大明的日月,能光照寰宇。”

“好誌向,大明君須有大作為。”雲天即豎大拇指。

複自嘲道:“這治國之道,您已胸有成竹,我這個浪子可沒有什麽好的建議呀。”

燕王微笑,道:“你絕頂聰明,往往一眼就能看透事情的本質,實乃不可多得的奇才也。”

“哈哈,我臉紅了!”雲天苦笑。

老道終於插上嘴,道:“你能知道臉紅,就是進步,孺子可教也!”

“你這假道人。。。”雲天哪是吃虧的主,正要那個時。

又軍士來報:“李景隆、茹瑺率領一大批建文舊臣求見大王。”

眾人神色都怪怪的,無不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麽。

然而,究竟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