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墓中水牆

來人姓沙,單名一個磊字,道兒上人稱“老沙”。

老爹說過,挖地瓜蛋的人裏麵,每個隊伍的主心骨叫“把舵”。老沙二十歲時便出師,拉著小東、小西二人單幹,當了把舵。在行內,他屬於“分沙流”一派,也就是擅長在沙漠、灘地裏找“地瓜苗”。

那時的他已聲名赫赫,我也是跟著他快速成長起來的。

當時土碗曹看到老沙直接愣住了:“你怎麽來了?!”

老沙沒有上車,瞅著土碗曹一臉嫌棄:“你說你一個倒賣地瓜蛋的,非拉著他們倆搞盜墓,找死!”

說罷,老沙朝我擺擺手:“小夥子,你下車,我有話問你。”

我一愣,心想我跟老沙素不相識,他要問我什麽。

帶著不解下了車,跟著老沙走到一邊,他站定問我道:“你是哪裏人?”

我如實回答:“就這惠城人,龍坡村,秦嶺。”

“秦……”老沙若有所思:“翻山越嶺乾坤手,一來二去遊仙山。”

這句話老爹倒是跟我說起過,我猶豫了下還是張嘴接話道:“倒海涉水日月留,三走四停尋寶珠。”

老沙嘴角一翹:“那就沒錯了,我認識你爹!”

我這才回過神兒來:我爹不也是個挖地瓜蛋的嗎!

我立馬追問道:“那個,您最近跟我爹有聯係嗎?”

老沙搖搖頭:“我倆有十多年沒聯係了,怎麽?”

“他失蹤了……”我把前幾天的事情說了一下,當然,那樹洞裏的鐵疙瘩我沒說。

老沙聽了皺了下眉頭:“應該不會有事,我最近一直在道上走,沒聽說你爹出山或者其他的消息,放心吧,我找人打聽一下!”

隨後他又問我是不是真的想下墓,因為隻要下一次,就是盜墓賊,這輩子都洗不清!

我那時熱血少年,再者看到這職業確實賺錢,還有爹留下的那個牙形圖案也要追根溯源,毫不猶豫地回答“想!真的想!”

老沙點點頭,沉吟了下,給我講了一些注意事項,車上的小西已經等不及了,探頭問道:“把舵,我們下去不?”

老沙朝她揮揮手,又拍了下我的肩膀:“小子,如果打定了主意,就先跟著我幹,虧不了你——當然,若是你爹出山的話,你可以隨時回你爹那兒去!”

說著便領著我上了車,看著小西道:“再等一會兒,你忘了,那天晚上你們出事的時候,是亥時將過。”

小西與土碗曹麵麵相覷:“你、你怎麽知道的?”

老沙沒好氣道:“廢話,那天我也在!”

小西吐了吐舌頭,沒再言語,看樣子挺怕老沙的。

我喝了口水,閉眼休息。

沒多久,小西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子,走了。”

我下車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手機,已經是淩晨十二點了。

土碗曹睡眼惺忪地下了車:“老沙,我在車上等著你們。”

他就是個收古董的,聽得多了,膽量反而越小。

老沙應了一聲,摸黑帶著我跟小西走到了圍擋內,順著輕微的地下水聲,很快就來到了一片雜草叢中。

小西找到上次做了記號的一棵樹,沿著樹往正東方向走了五步,招呼我道:“小子,來!”

“別叫我小子!我叫秦嶺!”

我低聲說著走了過去,小西用腳尖點了點前麵的地麵:“你站在這個位置,我說跺腳你就跺!”

我點點頭,見這裏是一片雜草地,我伸腳向前探了探,地麵硬邦邦的,不像有什麽東西。

小西走到了我的對麵,伸手在地上拔出一棵草:“行了,使勁兒跺!”

我也沒含糊,直接抬起腳跺了下去!

“嘩啦”一聲,腳下的草皮忽然裂開,幾根木棍隨即脫落,我還沒反應過來,便腳下一空,直接落進了黑乎乎的盜洞裏!

“哎吆——”

這洞口離地麵少說也有近兩米高,我結結實實摔了個屁股墩兒,捂著屁股順手摁亮了早就戴好的頭燈,一束光照向前麵斜著向下的盜洞,不由一陣緊張。

此時小西跳了下來,朝我嘻嘻一笑,我知道她是故意坑我,也沒理會她。

“快走吧,把舵說再晚一會兒可能找不到小東。”

老沙沒下來,而是在外麵放風,跟小西用對講機聯係。

我抬頭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洞口,心裏總覺得沒底,眼瞅著小西走遠,趕緊邁步跟了過去。

往前走了約五米的樣子,跟著小西向西一轉,一股若有若無的陰風瞬間撲到了我的麵門上!

小西說,因為那天晚上太心急,下鷹鵠鏟的時候沒找準點子,挖了兩米多發現不對,而且因為靠近地下河,再打直線很可能造成塌方,隻能拉了大斜線往西繞圈挖,這才繞過地下河,找到墓頂。

那陰風很快消失,我跟著小西從墓頂的洞口進入了墓中。

借著頭燈照過去,整個主墓室呈方形,約有六十平米的樣子,四麵都是光禿禿的土牆,當燈光照到中間位置時,我倆不由愣住了。

那個原本被挖開的小土堆,竟然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

我倒吸一口氣:“小西,這是怎麽回事?小東弄得?”

“他肯定還在,但這小土堆……”

我看了一眼時間,亥時馬上就要過去,我伸手取出那隻白色的碗,緩緩放在了那小土堆上。

幾息後,小土堆裏鑽出了第一隻螻蛄,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

我躲在了小西的身後,眼瞅著無數的螻蛄從土堆裏鑽出,繞著那白碗一圈,之後竟在燈光的照射下將白碗移到了一邊,露出了那個拇指粗細的洞口!

“不對啊……這洞口這麽小,那條白蛇從哪裏冒出來的?”

小西拍了下我的手,我看到那隻白色的碗裏忽然有東西在蠕動,不多時,一顆雪白的蛇頭就探了出來,“嘶——”的一聲,吐出了暗紅色的信子!

乖乖,那條蛇竟然一直藏在白碗中?!

可小東在哪裏?!

昏暗中,那條白蛇從碗中爬出,盤在螻蛄群中,黑色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跟小西。

“它在幹什麽?為什麽也不攻擊我們?”

小西低聲道:“它好像在等什麽……”

我又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一分鍾,亥時便過。

我跟小西屏住呼吸,眼睛眨都不敢眨。

很快,一分鍾過去了。

我跟小西忽然發現,周圍忽然慢慢亮了起來,那四麵光禿禿的牆,似是有了光。

而那些螻蛄與那條蛇在此時興奮起來,螻蛄們四散開來,緊緊貼在牆邊,而白蛇也靜靜地盤在小洞口的邊上,一動不動。

“水!是水!”

我順著小西目光看去,見原本光禿禿的牆壁中反射著我們頭燈的光,仔細看,能夠看到牆壁中緩緩流淌的水!

是那地下河的水!

之前老沙說過,這地方平乾推脈,齊水沒山,看上去平平無奇,實則地表之下藏著一塊風水寶地,暗藏乾坤,葬在此處的人,絕不是什麽平民百姓。

我正想著,牆角下開始溢出一顆顆小水珠,而那些螻蛄立刻將自己的身體鑽入水珠之中,在燈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一個個圓溜溜的晶瑩剔透的琥珀一般!

而那條白蛇身前的小洞,也忽然噴出了一條手指粗細的水柱,瞬間將那隻白碗裝滿,白蛇興奮不已,繞著白碗爬行一圈,一頭鑽進了白碗之中……

我跟小西都看傻了,不知道這些蟲子跟蛇在做什麽,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

“啪啪!啪啪!啪啪!”

驀地,昏暗中傳來一陣異響,像是有人在敲門。

我跟小西急忙順著聲音看去,是在牆中,那“啪啪”的敲打聲隨著牆體內的水流而動,我搖著頭燈追著聲音,很快就看到了驚悚的一幕!

那堵牆裏麵竟然有一個人,在順著水流繞著主墓室遊走!

因為牆體混濁,我看不清那人的麵容,而身前的小西一眼就認出那是小東!

“是小東,快破牆!”

小西喊了一聲,也不顧那牆邊的螻蛄,伸手從腰間取出一柄尖喙錘,兩步走到牆邊,掄圓了“砰”的一聲砸在牆上!

出人意料的是,牆麵並不結實,瞬間裂開,水流攜帶著一個一米八高的漢子衝了出來!

我急忙走過去想要扶起小東,手還沒碰到,就見他“嗷”的一聲怪叫,回身一掌向我麵門襲來!

小東屬於瘦高身材,與小西的矮胖倒是相得益彰,不過看似瘦弱,這一掌襲來竟然感覺夾帶了掌風之勢,根本來不及躲閃!

“啪!”

眼瞅著我就要被一掌打個半死,小西衝了過來,瞬間扣住了小東的手腕!

“快!你那什麽玩意兒、借什麽符!”

我這才回過神兒,伸手在懷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隻人形土紙,上麵用朱砂畫著一道解靈符!

小東渾身濕噠噠的,見小西扣住了他的手腕,怪叫一聲,腳尖輕點,一記淩厲的飛腿直奔小西麵門!

“小子,快點!”

“來了!”

我往那解靈符上吐了一口唾沫,一把抓住小東的肩膀,順勢將解靈符貼在了他的額前!

那記淩厲的飛腿,在小西麵前不足五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小東扭頭瞪了我一眼,癱坐在了地上。

“呼……”

我長出一口氣,也坐在了地上。

小西沒有鬆懈,看向那些螻蛄與蛇,奇怪的是,牆壁裂開之後,它們也消失了,白碗孤零零地立在那洞口處。

“你說,小東是不是中邪了?”

我點頭:“可以這麽認為,那隻白碗,應該是墓主人甚是珍視之物,墓主死後,有人用他的冥血做了那借陰符,小東在拿到後立刻就中了邪……這東西怎麽說呢,科學說是一種無法捕捉的可影響人的意識的波段,但現在也隻能如此解釋。”

“跟所謂的催眠術異曲同工?”

“差不多。”

“噗兒——”

我跟小西正說著,那邊的小東的肚子忽然一陣怪叫,接著就放出了一個回聲悠長的屁!

“他好了!”

我捂著鼻子走到了一邊,小西開始還想過去照顧一下,幾秒鍾後也捂著鼻子走到了我身後。

幾分鍾後,小東轉醒過來,借著燈光看到我跟小西,喝道:“誰?!老子可是……”

“是我!”小西拍了拍手。

小東欣喜萬分,急忙走過來一把摟住小西:“大爺的,我這是怎麽了?”

說著,他伸手將額前的解靈符取下,一片韭菜葉粘在了他的額前。

小西白了我一眼,揮手將其拂去,跟小東說了這幾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