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借陰符

土碗曹七拐八拐回到店裏,我等了一會兒見沒人進去,便邁步走進了店門。

店如其人,屋內突出一個“土”字:進門就是大大的“招財進寶”,左邊財神右邊武聖,裂皮的茶幾上擺著一碗未吃完的麵條跟一碟鹹蘿卜條,破舊貨櫃上擺著幾隻不起眼的碗。

我正看著,一隻手忽然拍在了我的肩膀上:“小子,鬼鬼祟祟跟著我做什麽!”

土碗曹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我笑了笑,他招呼我坐下:“怎麽?想讓我幫忙找你爹?你放心,這麽多年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會幫忙的。”

我伸手拿過一隻馬紮坐下,指了指土碗曹的包:“主要是為了那個碗。”

“碗?你想要?”

“我一個窮小子哪買得起,不過,我覺得那隻碗你還是不要拿出去害人的好!”

土碗曹聽了我的話眉頭一皺,起身關了店門:“小子,你看出什麽了?不瞞你說,我正在找能看出這隻碗端倪的人!”

他一邊說一邊從包裏取出那隻碗,然後瞅著我問道:“這東西,有什麽鬼?”

“曹大師,我敢說,全國能看出這碗上東西的人,不超過十個!”

土碗曹眯著眼:“行,小子,你倒是會談條件,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這東西是兩天前一個朋友剛剛從地瓜窖裏撿的,可他的一個夥伴在窖裏發瘋失蹤了,關係著人命呢!”

頓了頓,他伸出三根手指:“隻要你能幫這個忙,三萬塊!”

我那時就是一個高三學生,紮過最值錢的紙紮也不過賣了150塊錢,哪裏見過三萬塊,這錢都夠開一間小黑網吧了!

“行!”

我當即點點頭:“這碗身上,刻著一個借陰符!”

“借陰符?”

“沒錯,您看這碗身數根線條似為點綴,繞了半圈時突然上挑像是花骨朵,下散像是乾坤道,中間位置互為穿插,看上去與其它幾根線條融為一體,但將其單拎出來,卻是形成了‘乾置囹圄、坤似無道’的借陰之鎖。”

我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蘸著水將那符畫在了桌麵上。

土碗曹臉色深沉,他知道我不會騙他。

“這……”土碗曹說到底是個古董販子,根本不懂其中奧妙:“小子,這東西真那麽邪乎?”

我點點頭:“這東西說白了,就像是現在某種催眠術,是一種利用圖形或者動作來影響意識的方法。科學解釋的話,是一種可以影響人類大腦的還未定義的波!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在窖裏著了瘋的人,才是第一個看到這碗的人。”

土碗曹聽了我的話滿臉驚詫:“沒錯,你、你還懂這些?”

“我跟我爹都是紙紮師,並不是普通的紙紮匠。”

我這話徹底把土碗曹唬住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小嶺,這怎麽解?”

他這一問讓我愣住了——我的確可以嚐試解一下,但如此一來,我必須去那座古墓之中,那我豈不也成了盜墓賊!還有一點,我跟過來的原因根本不是那個所謂的借陰符,而是因為在那隻碗的碗底處,刻著兩個對稱的圖案。

這個圖案,正是老爹藏著的蛇皮上的牙齒狀圖案。這偶然得到的線索,我可不想放棄。

土碗曹看出了我的擔心,拖著椅子靠近了我:“小嶺,你可是我看著長大的!這樣,第一,我保證不會出事,就算,咱就說萬一出了岔子,我保證也沒人把你供出去,因為沒有任何意義!第二,我再給你加一萬!”

我抬頭瞅著他,伸出了兩根手指。

土碗曹樂了:“對,勝利在望!”

我拍了下桌子:“什麽勝利在望,是再給我加2萬!5萬!”

“行!”

土碗曹的毫不猶豫,瞬間讓我覺得提價提少了!

商定之後,土碗曹聯係好了人,下午便親自開著車帶我直奔惠城。

自打跟著老爹離開龍坡村到濟南,我再沒回過惠城,對惠城沒有任何印象。

但是我爹在喝多的時候,對我提起過幾次惠城與盜墓的事情。惠城古代曾稱厭次,宋元時期發展迅速,是魯西北的區域中心。所以這裏遍布著無數的宋元古墓。

說起盜墓,老爹曾對我說盜墓賊是個見不得光的職業,而且在民國之後,許多組織迅速瓦解,牛鬼蛇神們都開始單幹,行業內部更是混亂不堪。

挖地瓜蛋,沒那麽簡單。

爹說,三教九流,市井百業,民間有“上三下七,十行孽障”的說法。

上三行,指的是說書、戲子、賣把式。這三行見得光,但嘴是非、神是非、人是非,需行善積德,以求善終。

下七行,指的是扒手、殺手、背屍、神女(妓女)、人販、佞騙、盜墓。這七個行業,能留得好死便不錯了。

下七行中,誰也瞧不起誰,挖地瓜蛋的排倒數第一,自然是最令人看不起的。

我正回憶著,車子已經駛出濟南,土碗曹關了收音機,向我說了事情的經過。

他說出事的地方,就在惠城老城區的東部,老護城河東岸。

惠城政府正在開發東護城河,一期工程已圍擋待開工,他在尋貨時路過下車小便,忽然看到圍擋裏有一處不知為何破土的地下河,便順著地下河往上遊找,竟然發現了一處快要塌了的封土堆!

當時他還不敢確定那是封土堆,於是趕緊找到兩個剛好在惠城停留的挖地瓜蛋的朋友前來查看,一個叫小東,一個叫小西。

這二位一瞧還真尋到了一座古墓,他們生怕開工後沒了機會,小東、小西立刻就下了墓,土碗曹則將車停在不遠處的樹林中放風,盯了那古墓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夜裏亥時,才看到一個人影從裏麵鑽出來,急忙過去幫忙。

出來的人是小西,她告訴土碗曹,古墓在下麵四米深的地方,白天兩人沒敢使勁兒挖,一直到第二天夜裏才挖好坑道。

這座墓有一個主墓室跟左右兩個耳室,麵積不足一百平,二人進去之後發現四周都是光禿禿的土牆,連棺材都沒有,隻有主墓室中間有一堆像是封土堆似的土。

當時他倆以為挖到了一處墓中墓,興奮地開始扒開那堆土,可沒料到的是,土堆裏隻有一隻白色的碗——也就是土碗曹手裏那隻。

小東立馬上去將白碗拿起,碗底卻是露出一個手指粗細的黑乎乎的洞口,幾秒鍾後,無數的螻蛄從洞口裏爬了出來!

螻蛄也叫“地老鼠”,在墓穴中不算罕見,可小東小西也沒見過那麽多拇指大小的螻蛄,瞬間愣住。

一息之後,那隻碗“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小西回過神兒來扭頭看去,卻見拿碗的小東憑空消失了!

小西急忙撿起碗四下尋找,在頭燈的照射下,很快就看到小東蹲在一個角落,伸手抓著爬過去的螻蛄往嘴裏塞!

寂靜無比的黑暗墓室裏,隻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螻蛄爬行聲和小東嘴裏“咯吱咯吱”嚼著螻蛄的聲音!

小西嚇壞了,急忙從背包裏取出火折子點了,揮舞著趕走那些螻蛄衝到小東身前,剛想拽著小東離開,就見小東忽然身形一滯,顫顫巍巍指著那螻蛄洞口處!

小西順著小東所指的方向看去,登時嚇了一跳:燈光中,一條手腕粗細的白色小蛇正盤著身昂著頭,吐著暗紅色的信子看著他們!

而那些螻蛄,此時像是衛兵一般,老老實實地圍在白蛇的身側。

小西沒有輕舉妄動,等了幾秒鍾見那白蛇沒有動作,拽著小東就往出口跑去!

可等小西一口氣兒爬出盜洞,想要回身拽小東的時候,身後哪裏還有小東的身影!

土碗曹說到這裏歎了口氣:“當時聽小西說完,我急忙跟著她又小心翼翼下去探了一番,根本就不見小東的身影。沒辦法,隻能先行回到濟南,這才偶然間讓你小子看到了白碗。”

我對此並不專業,草草敷衍了幾句,心裏還是想著老爹留下的那牙形圖案的線索。

濟南到惠城也不過兩個多小時車程,抵達後還不到下午四點鍾,土碗曹拉著我在縣城裏轉了一圈,買了幾個當地有名的“馬蹄燒餅”,又找了家羊湯館吃了飯,等到夜幕落下,便借著夜色將車開到了東護城河東南角的樹林中。

而那個小西,早就等在那裏了。

我本以為小西是個壯漢,沒想到一見麵,才發現是個矮胖矮胖的可愛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胖乎乎的臉加上一襲運動裝,跟大學生沒什麽兩樣。

小西吃著一個燒餅擠上了車,指著我問道:“曹叔,這就是那個賣紙人的?”

土碗曹笑著點點頭,把我們倆相互介紹了一番,又說了說這幾天的情況。

晚上十點鍾,街道上已經不見人影,小西檢查了下隨身物品,便要帶著我下墓。

我深吸一口氣,問道:“我還想問一句,你能確定那個小東還在墓裏?”

小西白了我一眼:“我確定當時他沒有離開,再就是我出來後對洞口做了土隱,剛才我觀察過那土隱,沒有變化,他還在裏麵,那個小洞,或許另有乾坤。”

我點點頭,事已至此,也隻能硬著頭皮下去一趟了,為了那五萬塊錢,也為了白碗上那牙形圖案。

小西背好背包,打開車門就要下車,車外忽然竄出一道人影,“砰”的一聲將打開的車門關上了!

小西嚇了一跳,張口罵道:“誰不長眼,姑奶奶我……”

話未說完,她看清了來人立刻捂住了嘴巴:“把、把舵!”

車門被打開,一個麵色黝黑、中等身材、約四十歲上下的漢子出現在我眼前,那雙在夜幕下閃著光的眼睛掃了我一下,盯住了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