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
馬車內空間狹小,賽博塔赫無法做大範圍的規避動作,他隻能向後猛地一趟,鋒利的劍刃擦著頭皮削過,帶走幾縷碎發。
趁著對方收招的瞬間,賽博塔赫快速地翻身跳車,此時一道人影已經追來,那身黑袍,格外惹人注目。
“該死的,身份暴露了麽。”
賽博塔赫知道,對方既然能夠在這裏伏擊自己,說明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是行蹤。
但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對方速度很快,想要靠奔跑擺脫幾乎不可能,於是他向著人群內衝去,希望借助人流,阻擋對方的腳步。
砰!
然而一聲槍響,卻打亂了賽博塔赫的計劃,大口徑狙擊步槍的轟鳴,讓行人無不抱著頭四散逃竄,這使得賽博塔赫的意圖無法實現,街道瞬間被清空,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馬路中央。
黑袍的身影追到近前,長劍的寒光讓賽博塔赫心中感到震顫,他不想坐以待斃,當即從懷裏掏出格魯手槍,也不瞄準,抬手便射。
一口氣射出三發子彈,這讓對方不得不閃身躲避,畢竟鎖子甲可以防禦子彈的射擊,但僅限於受到保護的部位。
至少頭部絕對不在保護之列,因為賽博塔赫發現,對方在躲避的同時,會舉起胳膊,遮擋麵部。
這個發現讓賽博塔赫獲得了些許主動,他一邊向著對方頭部射擊,一邊快速後撤。
砰!
這時候,又是一聲槍響,賽博塔赫知道敵人並非隻有一個,他一個側翻,待到回頭,發現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留下一個深深的彈坑。
那是大威力步槍子彈留下的,這讓賽博塔赫如芒在背,心更沉了一分。
“該死的,這個組合簡直太無賴了。”
咒罵了一句,賽博塔赫趕忙繼續逃跑,他快速衝入一條小巷,這裏可以遮擋狙擊手的視線,同時不斷將雜物弄到地上,以求延緩黑袍人的追擊。
然而小巷並不深,僅僅拐了兩個彎,就走到了盡頭。
那是一麵很高的牆,足有三米多,賽博塔赫根本無法翻越,他想回頭尋找其他出路,卻發現對方已經追近,不得已舉起槍。
然而扣動扳機,他才發現子彈已經打光了,格魯手槍隻有八發的彈容量,而他並沒有攜帶備用彈夾。
“或許我們可以談一談。”
賽博塔赫將手提包放下,舉起手,示意自己投降。
但是對方根本不搭話,直接提著長劍,就刺了過來。
凶狠,敏捷,仿佛一條出洞的毒蛇,對待獵物,毫不留情。
砰!
就在賽博塔赫感覺自己已經窮途末路之時,忽然頭頂上傳來槍聲,就見幾個工人拿著槍,對著黑袍人猛烈射擊,這讓對方不得不放棄攻擊賽博塔赫,隻是撿起地上的包,快步逃離。
“你很幸運,賽博塔赫先生。”
隻見一個中年胖子,從一旁的窗戶跳了出來,因為不夠靈活,落地時險些跌倒,好在反應還可以,扶住一旁的牆壁,避免了一次丟人的出場。
“你們是誰?”
賽博塔赫皺著眉頭問道,這個胖子他不認識,但是從對方的話中能聽出來,似乎對自己十分了解。
至少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畢竟很快警察就會到了,我不想和那些穿製服的人扯皮,特別是看到拿槍的工人,麻煩會很多很多。”
胖子擺擺手,示意賽博塔赫跟著自己走,隻見那扇一人高的窗戶前,已經有人放下了木梯,對於胖子來說,這無疑是個福音。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賽博塔赫還是跟著胖子翻進了窗戶,隻見裏麵聚集著幾名工人,他們都拎著一個大包,看樣子是為了裝武器的。
離開這棟建築,他們上了一輛運貨的馬車,胖子始終沒有再開口,而賽博塔赫也識趣的沒有問什麽。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麻木,他們沉默著,仿佛要去參加葬禮。
馬車沒有走多久,很快就在一座不起眼的印刷廠門前停下,這片地方賽博塔赫來過,畢竟不遠處就是市政廳。
賽博塔赫跟著眾人下了車進到裏麵,看上去沒什麽特別,和所有印刷廠一樣,油墨味兒十分刺鼻,每個人都髒兮兮的,仿佛剛從哪個地洞裏鑽出來似的。
來到廠長辦公室,除了胖子,其他人都走了,隻見門被打開,一個穿著還算體麵的小胡子對著胖子點點頭,然後讓到一邊。
賽博塔赫特意多看了這個小胡子幾眼,畢竟對方的形象很特別,身材不高不矮,但十分瘦弱,頭發焗過油,格子西裝一絲不苟,皮鞋量的幾乎可以當鏡子用。
顯然和印刷廠的環境格格不入。
“進來吧,我們老大要見你。”
胖子說完話就走了進去,賽博塔赫看了看胖子,又看看小胡子,於是沉默著跟上。
這是一間不算大的辦公室,裏麵隻有一張書桌,而書桌前坐著一位身穿男裝的女士,如果說小胡子是與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那麽這個女人的出現,就仿佛時空錯位了一般。
女人的西裝一塵不染,金色的披肩秀發透著幹練和自信,加上青春的容顏,以及一絲高雅。
這個形象應該匹配某個窗明幾淨的辦公樓,而不是充斥著油墨味兒的印刷間。
“初次見麵,很抱歉用這樣的方式歡迎您,本來應該更正式一點的,但你知道,因為暴亂,我們不得不低調一些。”
女人淡淡說著,隨後示意賽博塔赫坐到椅子上,小胡子還拿過來一杯熱咖啡,放到賽博塔赫手裏。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如果可以,最好有人能給我說明一下。”
麵對未知,賽博塔赫也露出一絲忐忑,他不明白這是一群什麽人,但毫無疑問,絕對和那個神秘的劍客有關。
“哦,或許我應該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麥琪,而這裏的人,都喜歡稱呼我為老托尼。”
“你就老托尼?”
聽到女人的話,賽博塔赫猛然站了起來,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要找的老托尼,竟然會是一個女人。
“看您的反應,似乎是知道這個名字。”
女人微微一笑,而賽博塔赫歎了一口氣,將之前自己遭遇的事,講了一遍。
“他們都是勇士,為了更多人的生命而犧牲了自己。
神感念他們的奉獻,將他們指引到天堂。”
聽了賽博塔赫的話,麥琪先是雙手合十,做了一個禱告,隨後才繼續道:
“非常可惜,我們掉入了告死鳥的圈套,他們利用刺殺行動,激怒了那些腦子不太靈光的家夥,連帶著我們也遭受了損失。”
麥琪歎了一口氣,在點燃一支香煙後,便侃侃而談起來。
“我們知道黃金匕首在你的手裏,但我們沒有貿然的接觸,畢竟我們對你一無所知。
所以我們調查過,您是一位家族的棄兒,雖是貴族,但卻有名無實。
很抱歉這樣說,不過您的品行無可挑剔,對待他人友善,對待戰友忠誠,毫無疑問,您是一位值得成為同伴的人,所以我代表牧羊人,歡迎您的加入。”
麥琪話音落下,胖子和小胡子就鼓起了掌,而賽博塔赫卻皺起眉頭,用不滿的語氣道:
“等等,我並沒有說加入你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們是誰。”
賽博塔赫感到被冒犯了,這些家夥的確救了自己一命,但這不能成為加入一個不清不楚的組織的理由。
“嗬嗬,是我太心急了,還沒來得及介紹。
作為魔導士家族的成員,您或許聽說過,在中古時代,魔法師分為清月派和血月派,而我們就是清月派的繼承者之一,稱為牧羊人。
但是和其他繼承者不同,我們並非那麽頑固,我們不排斥魔導學和魔導士,甚至成員都不一定是魔法師。
畢竟我們聚集起來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血月派的陰謀,而普通人,也可以成為一股力量。”
麥琪說完話,就將一個小本子遞過來,賽博塔赫拿起來,上麵記錄著這個組織,或者說結社的“教義”。
加起來隻有十幾條,但大體上用一句話就可以概括——動用一切手段,幹掉血月派。
“很抱歉,老實說,我覺得你們比血月派還要極端。”
賽博塔赫揉了揉鼻子,用不大的聲音說著。
如果看外表,這些清月派的家夥似乎還能溝通。
但是看到他們的教義,則隻能用歇斯底裏來形容。
為了打擊對手,不惜代價,不計手段。
這種組織,在另一個世界有個更合適的叫法——恐怖分子。
“不,您或許還沒有理解,我們並非極端,其實我們要比你想象的溫和得多,如果不是因為告死鳥的陰謀,我們不可能組織工人暴動,更不會造成這麽大的破壞。”
麥琪攤開手,表示賽博塔赫誤會他們了,但是這卻讓對方有了一個新的疑惑。
工人暴亂竟然是一個清月派結社組織的?
對於這個問題,麥琪倒是開門見山,她詳細說明了來龍去脈。
其實牧羊人這個組織,非常的龐大,他們的很多成員都是普通人,而非魔法師。
因為經常組織慈善活動,他們在社會底層人群中擁有很大的影響力,慢慢地,一些成員就建立了威信,成了底層人群的領導者。
隨著戰爭結束,帝國宣告解體,工人階層成了國家的中堅力量。
自然而然的,那些在工人中擁有威望的牧羊人成員,就成了工人領袖。
而告死鳥有針對性的刺殺,導致牧羊人組織損失了幾名成員,偏偏這些人還是工人領袖,於是就有了工人武裝暴動的事件發生。
事實上在這件事裏,牧羊人完全是被動的,他們被迫卷入,並暴露了一些成員,特別是黃金匕首的存在。
“告死鳥是一群瘋子,他們做事的方式,就和他們的名字一樣,帶來死亡,宣告死亡。
雖然你並非結社成員,但是你已經成了他們的目標,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我覺得你應該成為我們的同伴。
畢竟這樣,牧羊人可以給你提供保護,否則你會麵臨告死鳥無休止的追殺。”
麥琪再度拋出橄欖枝,但賽博塔赫卻憤怒地表示了拒絕。
“東西他們已經拿到了,即便是追殺我,應該也不會投入太多力量。
何況我不認為他們有繼續追殺的理由,畢竟我什麽都不知道,至少是你們帶我來之前。
我想你們的舉動,應該已經被對方獲知,這等於逼迫我登上你們的賊船,這是強買強賣。”
賽博塔赫現在終於清楚,對方為什麽要拉自己上船了,他們在打算盤,打一個精致的算盤。
自己擁有價值,雖然隻是普通人,但事業已經有了起色,而且還掌控著一支武裝力量。
所以這些家夥設了一個圈套,把自己帶來這裏,和所謂頭頭見了一個麵,然後這個消息會反饋給對頭告死鳥,讓對方以為,自己已經成了牧羊人的一員。
好算計,真是好算計,將自己推到對方的對立麵上,然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拉自己入夥,就等於拉到了一個強援。
“我們沒你說的那麽無恥,聽著,我們的邀請是善意的,甚至出於憐憫。
你不知道告死鳥的可怕,他們為達目的,是不計代價的。”
小胡子開口了,一本正經地說著,而賽博塔赫,則是報以冷笑。
對方始終沒有對失去那柄黃金匕首,流露出任何情緒。
這說明那柄匕首要麽不重要,要麽隻是某個計劃中的一環。
一切都還在他們的掌控中,而自己,這個意外因素,也成了對方的棋子。
這種感覺很不好,甚至讓賽博塔赫感覺到自己被愚弄和玩耍了。
他憤怒的重申自己不會加入他們的結社,然後氣哄哄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是個不聽話的頑固家夥。”
胖子開口了,然後看向麥琪,聳了聳肩膀。
“他會回來的,不過這個據點我們需要放棄,畢竟告死鳥的行動越來越頻繁,而且當他們發現那柄匕首隻是仿製品後,可能會在惱羞成怒下,對我們發動報複。”
麥琪繼續抽著煙,她隨手翻動桌子上的書,從中取出一張破碎的金屬片。
這是一塊奇異的金屬,不反射光芒,但卻擁有金屬的紋理和質感,甚至隨著擺動,有一道道漣漪,在金屬表麵流過。
“潘多拉的魔盒,它不是遙遠的傳說,而是真實的力量。”
咧嘴輕笑,麥琪將碎片重新放入書裏,然後將這本書,放在手提包中。
“特拉普,讓我們的人動手吧,被告死鳥擺了一道,如果不還禮,會讓人家以為我們牧羊人,是不懂禮數的野蠻人呢。”
麥琪在離開辦公室前,對著小胡子說了一句,對方當即點點頭,表示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