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都是一幫戲精
作為這個商隊管事的，中年男人不虧是走南闖北見慣了風浪。被這主仆二人套路後，他一路上對待馬忠老恭敬了。此時正與馬忠互相說著話語，從他們倆談笑的模樣看起來，兩人別提有多熱絡了。
這些並不是讓呂峰對中年男人有讚許的目光。真正讓呂峰一路過來，對這個商隊感到很滿意的，是這個商隊很懂得規矩。
何為規矩？規矩就是人家明明已經看出你的套路，卻一點也不揭穿。
非但不揭穿，整個商隊在和他倆同路到這當口，都嚴格遵守他們主仆扮演的紅白臉遊戲。
麵對呂峰時，商隊所有人全程保持的敬畏眼神，沒有一人和他搭話。反倒是對馬忠，商隊眾人都會很尊重的和他打招呼。遇事時，中年男人也會和他互動。
這就是典型的看穿你們套路，卻又心甘情願順著你的套路，陪你將戲繼續演下去。
呂峰心裏不得不對這個商隊留了心思，尋思著以後如果有機會，雙方是不是有深度合作的可能性。
怎麽會這種情況？原因很簡單，呂峰也看出其中道道。
打從中年男人看他拿出的文書是真貨，自那時候開始，人家就很靈活的運用起表演天賦，在竭力以最自然的方式讓他們感到舒適。
目的隻有一個，關鍵全在那張調令文書上。
從這裏的細節呂峰很快看出，這個商隊應該是經常往返會稽的。往大膽裏想，該商隊在會稽城有分號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確定了他的調令文書貨真價實，又見到這家夥那麽生猛的砍樹模式，中年男人作為久經風浪的人物，自然懂得結交與排斥哪個對生意人更為有利。因此才有了順勢而為的配合表演。
真是妥妥的都是一幫戲精！
果然如同他說的那樣，商隊又走了沒多久，遠遠的開始見到會稽城的輪廓了。
“加速。”中年男人轉頭對身後的商隊發號起來。
隨著他聲音的落下，整個商隊開始雀躍起來，很快商隊腳下便逐漸升騰起黃色的煙塵。
由夯土砌成的城牆，開始逐漸在眼中擴散清晰。
江南水鄉的名聲真不是吹的。隨著陸續接近會稽城，遠眺的視野下，呂峰發自內心的讚歎起江南地區，在保護城池方麵，獨樹一幟寬闊護城河的壯闊瑰麗。
簡直是集雄偉與魅力的完美融合。
得益於護城河的寬闊與河內水流的洶湧，由夯土砌造的城牆，反而比北方城市低矮了許多。可是麵對那水流湍急的護城河，呂峰莫名覺得會稽城的防護，安全得固若金湯。
城門前排起了長龍，隨著前方排隊人群的入城，長龍非但沒有縮短，相反還越來越延伸了。原因也很簡單，後麵加入排隊的人群，遠比前麵入城的人多。
什麽情況？同樣也很簡單，原因就是幾個全副武裝，正挨個收取入城費的守城小兵。
這就是馬忠口中應當繳納的入城費。
入城費並不是一概而論的。身份不同，攜帶物不同，甚至連是否攜帶牲口，都有不同數額的入城費。
排了老長隊伍，終於輪到商隊了。
“根據規模，你們商隊屬於大型商隊，應該繳納3金幣。”負責裁判繳納類型的官兵說道。
“我們是老爺部屬。”話尚未說完馬忠已經將手上的調令文書遞給對方。神態當中免不了顯示出誌得意滿的神色。
在檢查文書的官兵，滿臉懊惱的將文書還回給他時，馬忠並未理會對方幾個官兵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得意洋洋的朝商隊做出進城的手勢。
於是在一眾各種神色不一的眼神注視下，商隊緩緩的進入會稽城。
一進入會稽城，商隊便很輕車熟路的往一個方向行進。
令人感到訝異的，原本已經完成和商隊協議的呂峰和馬忠，卻並沒有要和商隊各分東西的景象，馬忠還笑嗬嗬的跟中年男人說著什麽不能半途而廢、送佛送到西之類的話語。
對於他這麽不要臉的行為，商隊眾人也仿佛見慣不怪，一點反應沒有。中年男人更是繼續保持和馬忠稱兄道弟的習慣。
經過七彎八拐，商隊終於來到主大街上，一座門麵比其他房屋寬大許多，也壯闊了許多，門口偌大招牌碩大的“尋物”二個大字異常亮眼。
呂峰此時卻不向前走了，直接在遠處做出東張西望，貌似漫不經心的神色。隻剩下馬忠一人徑自跟著商隊來到門麵前。
中年男人捧著一大卷錦帛向馬忠走來，他滿麵春風聲音很有討好的意味：“沒有稱過，重量絕對20斤以上。”
馬忠卻沒有接過他手上的錦帛，對著他做出伸手的動作。
見到對方看著他伸出的手一臉茫然，馬忠又緊接著做出食指和中指並列，大拇指主動迎上兩指，三根手指頭互相摩擦的動作。
這下中年男人更加懵逼了，眼睛直直的看向馬忠，詢問的意思很明確。
剛才他見到馬忠向他伸出手掌，以為對方要接過錦帛，心裏其實是納悶。這家夥的主人力大無窮，他以為小屁孩跟了他主人時間久了，力氣也異乎常人。
正想嘴上奉承兩句，順便將錦帛交付到對方手上，哪知道眼前這小屁孩卻又手上變換了動作。中年男人這下子懵逼了。他發誓，混跡了大半生，這手勢至今從沒見過。
對方這架勢，馬忠卻在心裏將自己的主人罵開了。什麽狗屁手勢，還吹水得瑟什麽隻要不是傻子，任誰見過這手勢都會知道什麽意思。
“規矩。懂不懂規矩？”馬忠立即換上臉色，聲音都很不友好了。
他這話又讓中年男人理解不了。規矩當然懂，這不就要按照規矩給你酬勞來著？是你自己不接，還有臉瞎叫喚這邊不懂規矩。
見到對方那種好像不認識自己的表情，馬忠當即知道是什麽回事了。
“一路上我可數清楚著。”馬忠開始甕聲甕色的說道：“一共替你們免去15個金幣，就這你也好意思拿20斤錦帛。打發乞丐呢？”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從來不掉餡餅。這些話完全就是真理。
中年男人滿眼疑惑的看向馬忠。
他疑惑得不是沒有道理。自從桓靈以來作孽不斷，加上前些年張角為首的黃巾軍作亂，五銖錢早已經失去貨幣價值。現在公認的價值計量等值物，就是這麽三樣：金幣、錦帛、糧食。
這個世界對價值計算，是按照這麽一個公式確定的：1金幣=10斤錦帛=100斤糧食。（注：這不是曆史上的三國。隻是呂峰無端被扯進來，並被甜美女聲忽悠套路了的遊戲世界。對曆史深有研究的高人請毋開噴）
商隊常年東奔西走，像他們倆這種行為其實也是家常便飯，按照以往規矩，拿出20斤以上的錦帛作為酬勞，屬於正常禮數。怎麽對方反倒說他不懂規矩。
正在詫異，馬忠又開口了：“15金幣打對折7個半，再給你優惠零頭打掉，7個金幣一個都不能少。”口氣很是強硬，一點沒有商量的餘地。
正想張嘴和他辯論一下，遠遠看見呂峰站在一顆樹下，右手又徑直向後摸索的動作，隻能沉默下來，一手在腰上摸索，從錢袋裏數出7個金幣，乖乖的逐個點到馬忠手上。
“這還差不多。”將金幣揣進懷裏，馬忠滿意的說道。剛想邁開腳步，眼睛又瞅向對方手中的錦帛，二話不說，直接將錦帛雙手抱緊了。嘴裏一邊很客氣的向對方說出好聽話，腳步卻很真實，頭也不回，朝遠處正杵在樹下摸索後背的呂峰走去。
現場的商隊眾人，一臉表情很精彩的望著馬忠背影，都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樣。
“夠狠。心黑。”中年男人啞然失笑。很快他就將門麵內一個看似精明的夥計叫出來，並向對方吩咐道：“剛才那孩童記住了，務必做好工作，並將對方兩人資料通報商行總部。這種人是人才，萬萬不能斷了和這種人才的合作機會。”
夥計應答一聲，連忙飛奔出去。
馬忠今天心裏可樂嗬了，興奮勁連跟在呂峰身後都一臉的小確幸。
這主子著實不錯，剛才將7個銅板和那一大卷錦帛交給主人，呂峰隻拿了5個金幣，剩下的2個金幣和錦帛就歸他所有了。
嫌棄錦帛帶著礙事，馬忠將錦帛與附近的商戶以2個金幣的價格換了。這樣一來，他也得了4個金幣。
這倆家夥幹這不要臉的事輕車熟路，一點沒有羞恥感，估計這種事情沒少幹。
外快到手二人也不再留心會稽城內風景，呂峰駕輕就熟，帶著馬忠來到新任軍官報備處。
遠遠的見到報備處，呂峰和馬忠正在往大門方向走，遠遠的就見到從大門內，一個年約五十的仆役，向著他倆一路小跑過來。邊跑仆役還邊露出一嘴的板牙。那自來熟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又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老精鬼老靈。
“二位，這裏是新任軍官報備處。”仆役對著兩人一臉的微笑，聲音很是恭敬。
呂峰不得不又佩服，不愧是多吃了幾十年糧食的，薑還是老的辣。
仆役話裏表達了兩個意思：你們兩人眼生。如果是新任的軍官，那麽這裏就是你報備的所在；反之，如果你不是新任的軍官，拜托有點自知自明，打哪裏來還回哪裏去。
當然仆役全程眼睛都在對著呂峰微笑。精明如他，馬忠那種小屁孩，不說是眼前年青人的僮仆，最少也是跟班來著。須知仆役和跟班，還不至於讓他這麽恭敬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