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贈劍合家

緩緩吐納,反複幾次後,雲白穀起身,一盆涼水從頭到腳,直接澆了個透心涼,在這個初春的早上,也讓雲白穀著實清醒了一把,一甩發絲上的水珠,雲白穀低頭看著井水倒影的那張眼中帶著血絲的蒼白臉龐,咧嘴一笑,起身撿起那柄無鞘寶劍。

長劍無鞘,被雲白穀用一根布條纏住劍身背在背上,劍名合家,曾經是他父親的劍,劍鞘名歡樂,和在一起便是合家歡樂,至於劍鞘去了何處,當年那一戰,劍鞘破損到已經無法在當劍鞘用了,又幾經轉手,早已不知去了何處,恐怕早被人熔成鐵水鑄劍了吧。

走到前廳,趙知命和張昀峰早已在那等候多時,三人相見,都未曾說什麽,一直以話癆著稱的趙知命今天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竟然也開始惜字如金起來,雲白穀目光停在趙知命身上好一會兒,也沒多問。

“江湖悠悠,天下悠悠,風不知何時起,雲不知何時起,風雲驟起也。”張昀峰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雲白穀微微抬頭,一柄帶著寒意的長劍直逼雲白穀麵門而去。

雲白穀下意識想要後退,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緊要關頭,趙知命手裏多了一把拂塵,拂塵卷著雲白穀一退數米,又在鬼門關前晃了一晃的雲白穀驚出一身冷汗,來不及去看對手是誰,那如毒蛇信子一般的長劍又一次襲來,這次不等趙知命的拂塵,雲白穀抽劍擋在麵前,倉促抽劍,背後被劃出一道血痕,但好歹勉強也算是擋住了這一劍。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啊。”張昀峰低眉微微一抬,不見其動手,那刺客如同小雞仔一樣被張昀峰提在手中,而這刺客竟是一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人物。

“真要是來個老油條,還不得頭疼一路?”趙知命一揮拂塵,麵色輕鬆,走到一邊不知從哪抓來一把瓜子,一邊磕一邊跟張昀峰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看戲。

張昀峰也順勢撒開提著少年衣領的枯槁手掌,至於少年的那把劍則是被雲白穀提在手中,兩個年齡差不了幾歲的年輕人就這麽大眼對小眼,刺客少年沒有跑,雲白穀也沒有動手。

“我們認識嗎?”雲白穀忽然開口問道。

“不認識。”少年搖了搖頭,目光依舊盯著雲白穀,不對,應該是雲白穀手中的那把合家。

“那你為何要殺我?”雲白穀可不相信眼前這少年是誰家培養的死士刺客,不然哪還會跟他在這扯東扯西,身邊兩個老神仙一樣的存在,早就咬碎壓在舌下的毒藥自盡了。

“你這把劍不錯。”少年目光終於看向了雲白穀。

“就因為這個?”雲白穀眉頭一挑,這個理由是他意料之外的。

“就因為這個。”而少年卻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

“你不覺得太過牽強了?”

“不牽強,這把劍叫合家,是之前武林盟主的佩劍。”

“那你知道這是誰的佩劍,不該知道為何會在我手裏嗎?”雲白穀晃了晃手裏的合家,總感覺少年的那把劍跟手裏的合家多少有些關係。

“不知道,不想知道,你能把我的劍還給我嗎?”少年搖了搖頭,竟開口跟雲白穀索要他的佩劍。

“你這把劍,是怎麽來的?你如實回答,我便把劍還你。”雲白穀看了眼少年的劍,劍身不跟平常長劍的三尺長,而是要長出兩寸有餘,劍身古樸,但卻透著淡淡的寒光,可見鍛劍所用的材料不凡,劍柄處的一個歡字讓雲白穀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自己做的,怎麽了。”少年眼中閃爍著警惕,身形彎曲,一副隨時準備撲殺的樣子,看樣子他以為雲白穀對自己的劍有想法。

“這把劍曾經隻是個破損的劍鞘。”雲白穀將手中的合家連同少年的那把曾經不過是這把劍的劍鞘,現在卻能媲美合家的劍一並丟給了少年。

少年連忙接住飛來的兩把劍,一個不小心手還被割破了,但少年絲毫不在意,目光死死盯著雲白穀的臉,仿佛是想從這年輕人臉上找出一點陰謀的樣子。

“本就是一對,放在你手比在我手中強。”雲白穀轉身朝張昀峰二人走去,少年抱著兩把劍張了張嘴。

“你叫什麽名字。”少年大聲問道。

“雲白穀,雲禦峰的雲。”雲白穀頭也沒回。

“我叫陳久安,我們還會再見的!”名叫陳久安的少年,抱著兩把注定要讓江湖再次掀起風波的名劍,矚目遠送,直至雲白穀三人消失不見,這個叫陳久安的少年,從客棧的某個房間中取出一個古怪木盒,將兩把劍鄭重的放入木盒之中,身負木盒,與雲白穀三人背對而馳。

“江湖赫赫有名的合家就這麽送出去了,雲公子還真財大氣粗啊,能不能送貧道一把呢?貧道這人隨性,不挑剔。”走了幾裏路,趙知命直接被打回原形,笑嘻嘻的湊到雲白穀身邊,搓了搓手問道。

“沒有,滾蛋。”雲白穀抬腳踢向趙知命,趙知命輕鬆躲過,繼續侃侃而談。

“合家送出去,真就不心疼?”張昀峰放慢了腳步,與雲白穀並肩而行。

“說不心疼誰信,但我之前說的那句話不假,合家放在我手裏也隻會辱沒了名號,歡樂已經被鑄成了一柄不輸於合家的名劍,與其死守著過去不肯撒手,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氣,送出去。”雲白穀接過張昀峰遞過來的一把木劍,一把很普通的木劍。

“你倒是闊氣,不過能斬斷過去也好,或許對武道來說不明顯,但對心性上來說,提升了不少。”張昀峰輕撫胡子,眼眸含笑,一老一少踩著初春的陽光,不急不緩的往前走著,趙知命依舊口若懸河,雖然沒人理會他,但他的樂趣可不是跟別人交談。

那位陳久安的少年不過是這一路上的小插曲,不過也讓雲白穀的心境得到了提升,也算是有得有失吧,這一路上也的確有些艱苦,但也卻是沒什麽不長眼的人敢跟張昀峰撕破臉,畢竟那青城山道教祖庭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而且作為掌教的張昀峰也不是什麽人都敢招惹的。

而路上的艱苦不過是風吹日曬罷了,也不算是又走了一遍江湖,反倒是看了看這山河風采一樣,走了十幾日後,總算是遠遠看見了青城山的山頭,談不上高聳入雲,但若是拾階而上的話,估計要比紫恒天要高上個百十來階。

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諸峰環立,遠觀似是城廓,故而名曰青城山。階梯千餘,曲徑通幽,以幽靜取勝,自古就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譽。

山腳處兩殿三院的建福宮,其內分別奉祀三清像,殿內柱上的394字的對聯,被讚為“青城一絕”,建福宮築於峭壁之下,氣度非凡,讓人感歎不已。

拾階而上,直至山巔處,便是青城山老君閣,滿共九層,下方上圓,層有八角,象征天圓地方,太極八卦;外觀呈塔形,尖頂,中堆三圓寶,寓意天地人三才。閣內中空,莊嚴聳立太上老君坐蓮像,閣外露天台封基,用漢白玉石依勢而建,海漫欄檻、曲折遷回盤旋而上至閣頂。晴可眺覽青峨遠近數百裏風光及天府平川數百裏秀色,可謂集天下之壯觀也。

“青城山還是一如既往的氣魄,真想在這多待些日子,說不準也能修成這青城山的上玉京呢。”趙知命沒有絲毫道教高人的樣子,看其架勢倒更像是市井潑皮一樣。

“你不行,我看人很準,你沒那福分。”沒等雲白穀開口損趙知命,便已有人先他一步開口,順勢看去,一位身著清灰道袍的青年道士背著一對桃木劍迎了出來。

“李恒,你小子嘴還是這麽毒啊,你怎麽就這麽肯定本道沒那福分,本道出生的時候可是天降祥瑞啊。”趙知命跟這位叫李恒的道士多半是老相識了。

“行行行,每次都是這套說辭,你就不能改改,聽得貧道耳朵都磨出老繭了。”李恒掏了掏耳朵,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一路上嘴叭叭不停的趙知命像是碰到克星了一樣,張著嘴,臉憋得通紅卻什麽都沒說出來,好像是被人掐著喉嚨一樣。

“喲,趙道長這是怎麽了?這一路上的口舌神通到了人家青城山被封了不成?”雲白穀雙手揣袖,笑嘻嘻的湊了上來,卻被趙知命一腳踹了出去,也不知道怎麽的,每次來這青城山,隻要碰到這叫李恒的臭道士,甭管自己嘴皮子再怎麽厲害,這小子好像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一樣,有一句算一句都被懟了回來。

“這位便是雲公子了吧,快快入山。”李恒不理會一旁想反駁卻不知道如何反駁的趙知命,拉著雲白穀的手格外熱絡,至於張昀峰這個青城掌教,則直接是被李恒無視了。

“李道長有禮。”雲白穀自知,這到了人家的地盤,自己那一套市井潑皮的樣子多多少少得學會收斂,不然這一趟到最後白跑一趟可不行。

張昀峰輕撫白須,眼中含笑,不著一詞,沒有入山,反而是往建福宮北麵走去,聽李恒說那裏是青城山的天師洞,張昀峰沒事就喜歡待在那裏,平常修身打坐說是看著曆代天師像,多少也能增加點悟性什麽的,不過這麽話被他李恒當做炫耀的意思。

李恒又說,其實張昀峰自從過了古稀之年後,就已經很少出山,就拿這三年來說,張昀峰走出天師洞的機會都不過兩手之數,而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為了紫恒天,或者說,是為了雲白穀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