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遊子歸家

“江湖路,江湖走,愛恨情仇別離難,若俺靜心去練劍,也能劍開萬萬甲,怎奈鄰村小花惹人憐,為了小花俺丟了劍,可惜小花早有心上人,回頭再看劍沒了。”雲白穀扛著布袋,嘴裏哼唧著小鎮裏楚老頭經常掛在嘴邊的那首不著調的小曲。

“這楚老頭還是個有故事的小老頭呢。”雲白穀哼著哼著就笑了起來,那個沒事就喜歡待在自己的鐵匠鋪子裏叮叮當當敲個不停的小老頭,哼出來的小曲總是讓人想這人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這幾天老天爺終於記起自己還有個叫太陽的物件,也算是拿出來讓大地上的生靈們感受一下什麽叫溫暖,不過這可苦了雲白穀,原本隻是陰天下雪的話,除了路上冷一點也沒什麽,可現在太陽一出來,路上的積雪化了,一路的泥濘,後背上都是濺起的泥點子。

昨夜又經曆了一場血腥廝殺,背後被劃了個大口子,不過也得虧雲白穀命硬,不然那一刀直接就讓他去跟他那短命老爹團聚去了,至於那死士刺客的死狀更不用過多描繪,那必是極慘的,算算日子最多再有小半天的光景就能回到自家地盤了,到時候即便是危險也不會跟現在這會兒一樣,半隻腳踩進鬼門關又被閻王爺一腳踹出來了。

“紫恒天,小爺我回來了!”看著遠處略帶朦朧感的山,雲白穀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這一嗓子仿佛是要將自己內心所有的不痛快都發泄出來一樣。

咻,可回應雲白穀的卻是暗中忽然射出的一道冷箭,得虧雲白穀一路上吃了不少虧,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暗箭,雲白穀直接往地上一趴,管他地上是泥是土,他雲白穀死在哪都行,就是不能死在自家地盤門口,他可不想跟他那短命老爹一樣。

幾道破空聲響起,雲白穀周圍好幾個蒙麵人將其包圍在其中,雲白穀擦了擦臉上的泥,左麵臉頰上有道明顯的血痕,很明顯,就算雲白穀提前反應,可以就是被那一道冷箭劃破了臉頰。

此時的雲白穀也顧不上臉上的疼,顧不上剛剛那一趴後背傷口撕裂的疼,隻是想著該怎麽脫身,看樣子暗地裏的那些人也知道如果等雲白穀再往前走三裏路,在想拿雲白穀的命,恐怕會更難,不能說這是最後一次機會,隻是說這是最好的機會。

“一個個都是小宗師的實力,來對付一個不入流的小輩,怪不得一個個要蒙麵行事,看樣子你們也知道臉上掛不住啊。”雲白穀冷笑著譏諷道,眼珠子亂轉尋找逃跑的路。

“殺。”但對方可沒有跟雲白穀扯犢子的意思,隻見一人踏出一步,伸手朝雲白穀頭顱砸去,雲白穀連忙揮起扛在肩膀上的布袋,率先出手那人一拳砸在布袋上,他是沒什麽事,但雲白穀直接被轟飛出去,半空中又被一人踹在後背,頃刻間,鮮血淋漓。

強烈的痛感直接讓他大腦瞬間空白,在之後發生了什麽,他就都不知道了,直到雲白穀蘇醒,他才知道,他的命要比他爹的命硬的多。

那一日,雲白穀昏死過去,隱匿在暗處保護雲白穀的死士再也待不住了,十好幾位死士反而將那些刺客圍住,刺客中也有精明之人,抬腳準備朝昏死的雲白穀殺去,畢竟他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雲白穀的命,隻要殺了雲白穀,他們就算都死了也不虧。

可那刺客剛一動,一點寒芒直接刺透了他的頭顱,將其釘死在地麵上,之前在小城中唯一一個跟雲白穀說上幾句話的中年人麵帶陰沉的走了進來,拔出那柄染著紅白之物的長槍。

“誰動,誰死。”中年人隨手又擲出一槍,將一個鬼鬼祟祟的刺客以同樣的死法釘死在地麵上,中年人快步走到雲白穀身邊,解下身上的雪絨長袍,將雲白穀包裹在其中,牽引出一絲氣機用來穩住調理雲白穀體內紊亂的氣機,喚來一輛馬車朝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峰疾馳而去。

至於那些刺客,應該都是從小就培養的死士,自然也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最後都一並殺了,而那些能撬開嘴的,他們的頂頭上司又是這些死士,也沒問出有價值的東西,這件事也隻能不了了之。

“幹他娘的,疼死小爺了。”馬車上,迷迷糊糊的雲白穀像是無意識的吐出這麽一句話,讓中年人一愣,隨後哈哈大笑。

也不知道雲白穀睡了幾天,反正等他一睜眼剛一抬手,牽引著背後的傷勢,那種鑽心的刺痛直接讓雲白穀瞬間精神了,艱難的扭過頭,目光打量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間,床邊,有位頭發半白的女子趴在床邊,看樣子多半是睡著了。

雲白穀也沒有叫醒那女子,轉而閉目繼續休息,反正以他現在這個樣子哪裏也去不得,剛好躺著好好歇歇,這一路上的苦難啊,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直至第二天東方吐白,女子猛然驚醒,而雲白穀不知何時扶著床邊走下了床,正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手裏捧著一杯香茶,正跟一個小他不少的娃娃聊得正投機呢。

“你這孩子,誰讓你下床的,自己傷成什麽樣都不知道嗎?”女子快步走到雲白穀身前,眉目間的焦急和心疼毫不掩飾。

“娘,我想你了。”雲白穀咧嘴一笑,眼眶微紅,娘比以前老了不少,頭發都白了不少,還起了皺紋,可誰能想到,就這麽一個年過半百的女子其身份之尊貴,比之一國儲君也毫不遜色,此刻卻撲在自己兒子懷裏,大聲痛哭。

雲白穀剛回來那淒慘模樣,原本紫恒沒想讓雲白穀他娘知曉,畢竟那樣子就他一個老爺們看著都有些接受不了,一個不過二十歲的孩子,差點跟他那短命老爹一樣死在自己家門口。

但雲白穀他娘,趙曉蘭,在紫恒出山的時候就已經在山下候著,這幾個月,紫恒一共下山兩次,一次是遠赴白涼城,準備直接接回雲白穀,可那時候雲白穀依舊選擇自己獨自回來,相比於第一次的下山,第二次要略帶匆忙,一路上甚至不止一次散發出殺意,趙曉蘭不是傻子,不但不傻,能做紫恒天的女主子的又怎會是簡單的女子。

但她相信,隻是雲白穀出了危險,但絕沒有到喪命的地步,雖然她也心中焦急,但奈何有難言之隱,無法下山親身前去,隻能站在山門前焦急等待,當親眼看見雲白穀的慘狀,腳步踉蹌,險些昏厥過去,強忍著金豆子抱著雲白穀一踏入山,這中間,雲白穀在鬼門關前來來回回好幾趟,不過最後也沒進去。

“都是娘不好,是娘不好。”趙曉蘭語氣有些哽咽,她對得起所有人,哪怕是紫恒天的掃山人,她趙曉蘭都自認待之不差,可唯獨對這位長子,那一句對不起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趕緊起來,這要是讓外人看見,還以為兒子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呢。”雲白穀揉了揉眼眶,咧嘴憨憨一笑,趕忙扶起母親,但剛剛趙曉蘭那一撲,雲白穀背後的傷口又有裂開的意思。

“胡靈,叫大哥。”趙曉蘭也知道自己失態了,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打起笑臉對一旁愣愣出神的小家夥說道。

“大哥?”名叫雲胡靈的小家夥抬頭看著這個生的好看的年輕男孩,試探的一句讓這個年輕男孩放聲大笑。

簡單又說了兩句話,雲白穀便被趙曉蘭按回床榻,親自端來白粥一勺一勺喂給雲白穀,又是一大通嘮叨後,這才端著瓷碗離開,雲白穀躺在**,嘴角彎彎,眉眼彎彎。

經過好幾日的休養,雲白穀終於是能走出房門看看外麵的世界了,這些日子整日待在房間中,甚至連偷偷下個床都會被老母親好一頓嘮叨,也得虧雲白穀年輕,身子骨強,恢複的也快。

“還是外麵的空氣新鮮啊。”走出房門,雲白穀伸了個懶腰,寒冬之時,盛開的臘梅給這小院裏點綴了不少生氣。

院中隻有幾個婢女在院中打理那些盛開的有些泛濫的臘梅,雲白穀剛踏出房門,便有幾個婢女將院落中一座小亭子打掃幹淨,取來火盆,茶具,點心。

“還是家裏好啊。”雲白穀隨手拿起一個點心塞到嘴裏,出去遊曆的兩年,什麽風度,規矩早就丟到九霄雲外了,隻要吃飽,吃的順心就行了,哪來什麽規矩束縛。

“少爺,小姐來了,不過一直在院子外,不知要不要請進來?”忽然,一個婢女走來柔聲開口,雲白穀忽然一愣,好像這些日子的確沒見姐姐來看過他。

“我親自過去。”雲白穀拍了拍手,扯來一件狐裘披在身上朝外麵快步走去,雲白穀是姐弟三人,除了如今不過七八歲大的雲胡靈外還有一個大他四歲的姐姐,名叫雲青蓮。

原本出門遊曆江湖的該是身為長女的雲青蓮,長幼有序,雖說雲青蓮是女子身,但青城山上任掌教還是建議以雲青蓮七年遊曆換雲胡靈和雲白穀後顧無憂。

趙曉蘭心中對此也很痛苦,畢竟自家三個孩子不管是誰出去,別說遊曆,一旦消息泄露,連活著都是奢望,可若是不出去,三個孩子都會步了他們那短命老爹的後塵。

“娘,我去。”四年前的這一日,雲白穀拽著趙曉蘭硬是去了青城山,以自己出門遊曆七年讓姐姐待在紫恒天,就這樣,本應該是雲青蓮的七年遊曆換成了雲白穀,所以雲青蓮這個做姐姐的一直對雲白穀心存愧疚,當聽到弟弟差點死在紫恒天外的消息時,一度陷入昏厥。

不過好在雲白穀吉人自有天相,要不雲青蓮真會愧疚一輩子,雲青蓮隻是在雲白穀昏迷期間,偷偷的來過幾次,但自從雲白穀醒來後便一次都沒在來過,她還是不敢麵對自己弟弟。

雲白穀居住的小院外,有位女子站在牆根下,生的頗為漂亮,不說是天仙下凡,也頗為一番仙子風姿,二十四歲的光景,正是女子大好年華,奮力搓動著玉手,時不時的往手心哈著熱氣,黛眉緊皺,似乎在糾結到底要不要進去。

“姐,站在門口幹什麽呢,趕緊進來,冷不冷啊。”院門忽然打開,嚇了雲青蓮一大跳,下意識的轉身欲走,卻被雲白穀扯住衣袖,不由分說的拽到了院中亭子下的火爐旁,又親自斟了杯熱茶遞到雲青蓮手中。

雲青蓮有些局促不安,玉指摩挲著茶杯,目光死死盯著杯中冒著熱氣的茶,時不時偷瞄一眼雲白穀,當目光在半空中與雲白穀的撞在一起時,又趕緊收回視線,死死盯著茶。

雲白穀也不知道怎麽開口,兩人就這麽尷尬的對坐飲茶,院中的婢女見此一幕都在心底歎了口氣,她們本就是在這小院中的金絲雀,自然對雲白穀他們的事知曉六七,而有關雲青蓮的事,更是深知其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