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瑞雪兆豐年

“都說瑞雪兆豐年,要我看就衝今年這場大雪,明年絕對是個大豐收啊。”一座小城中的酒肆裏,四五個本是小村裏的漢子難得來趟城裏,就隨便找了間酒肆喝酒,看著屋外如鵝毛般的大雪,又臨近春節,不禁有感而發感歎道。

這幾個從村子來的漢子學著城裏那些文人墨客的樣子,端著酒杯,時不時抿一口酒,裝模作樣的看著屋外的雪景,一個稍微顯得有些斯文的漢子仗著自己肚子裏難得擠出點墨水吟誦的牛頭不對馬嘴的詩,同鄉的幾個鬥大字不識一升的漢子,聽了身邊這家夥的侃侃而談,一個個都伸出大拇指,也讓他吟詩的漢子有些飄飄然了。

也就是在這幾個漢子看著屋外的雪侃侃而談的時候,一個落魄的乞兒偷摸走到這些人的桌子前,乞兒看著桌麵上那紅白分明的牛肉,冒著熱氣的臨春酒,不禁吞了口吐沫,猶豫一會兒,伸出一隻手朝那盤牛肉抓去。

“哪裏來的臭乞丐,滾一邊去!”就在乞兒快碰到那碟牛肉的時候,之前那個吟詩的漢子一腳踹在乞兒肋骨,本就是種莊稼的漢子,力道用的也大,竟然一腳直接將那乞兒踹出好幾米,期間撞翻了好幾條板凳。

乞兒躺在地上好半天沒動彈,那漢子以為鬧出人命,趕緊上前,卻看見這乞兒手裏抓著兩把牛肉瘋狂往自己嘴裏塞,這也讓那漢子稍稍鬆了口氣,看著乞兒可憐的模樣,年紀看上去也不大,也不再過多計較,好心的將那乞兒從其上拽起來,又跟同鄉要了碗酒。

“剛剛老子踹了你一腳,現在給你碟牛肉,一碗烈酒,就當賠個不是。”這漢子也算是個好心人,這要是換做那些心腸不好的,估計免不了又是一頓毒打。

“大叔,你人真好,以後肯定長壽。”乞兒咧嘴一笑,憨厚的說了一句,端起那碗微微發燙的臨春酒一飲而盡。

那漢子歎了口氣,這孩子的看上去也不過及冠,怎就淪落到這副田地了?不過那漢子也隻是歎口氣,可沒有收留乞兒的意思,這世道養活自己一家都已經很困難了,隻不過見這孩子的淒慘模樣動了悲憫之心罷了。

留下一句明年是個好兆頭後,那漢子就回到自己同鄉的桌前,端起碗猛灌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心裏不舒坦,還是良心難安,村子裏種莊稼的漢子不像城裏人那樣心眼多,雖不說都是淳樸憨厚,但都有良心啊。

乞兒聽了這句話微微一愣,正在咀嚼的腮幫子都微微一頓,明年是個好年,是啊,明年是個好年,把那漢子端來的半碟牛肉揣在袖口,乞兒裹了裹身上的那件破裘衣,雖然這裘衣上的毛都快掉光了,但也算是唯一一件能禦寒的衣裳。

走出酒肆,隨意抓了把地上的積雪塞到嘴裏,拐進一條胡同,裏麵有個幾根破木頭一大張破布搭建的簡易帳篷,乞兒坐在帳篷裏,拿出剩下的牛肉,繼續埋頭苦吃,忽然,乞兒動作一頓,猛然抬頭,胡同上方的屋頂,站著一個身穿黑袍的健壯男子。

乞兒勉強將嘴裏的牛肉咽下去一些,開口含含糊糊的說道:“能不能等我把牛肉吃完?”

健壯男子微微一愣,倒也沒有出言拒絕,就這麽站在原地俯視著乞兒,乞兒加快動作,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剩下的牛肉,又隨手抓了把積雪順了順,兩隻油手往身上蹭了蹭後,抬頭看著健壯男子微微一笑:“開始吧。”

聲音落下,那健壯男子宛如離弦之箭一般,俯衝而下,一記手刀劈向乞兒脖頸,按理來說,一個飯都吃不上的乞兒,碰見這一看就是練家子的武功高手,頂多一個照麵,立分生死,可並沒有所有人想象的,乞兒身首各異的淒慘狀。

反倒是乞兒一個後撤躲入帳篷,讓那健壯男子的手刀劈了個空,給地麵砸出一個坑洞的健壯男子心中一震,猛地後退好幾步,隻見那安靜的帳篷裏一柄透著寒意的劍如毒蛇一般朝健壯男子的心頭刺去。

“喝!”健壯男子猛然止步,竟用胸膛迎向刺來的寶劍,鐺,沒有寶劍刺入肉體的聲音,反倒是一聲金石碰撞的聲音傳來。

“滾出來!”健壯男子一隻手抓著寶劍往外猛然一拽朝著胡同牆壁狠狠甩了過去,寶劍連帶著原本藏入帳篷的乞兒一塊被砸在了胡同牆壁上,乞兒趴在地上大口嘔血,這一撞可撞的不輕。

“雲公子,借你項上人頭換灑家後三代人榮華富貴,官升五品。”健壯男子看著手心的血痕,那不起眼的寶劍,竟然破了他的護體氣機。

“咳咳,才三代,也不知道是你家主子看不起你,還是看不起小爺我的人頭。”乞兒,或者說是雲白穀抹了把嘴角,撐著胡同牆壁緩緩起身,稍稍平複體內紊亂的氣機。

“等取了公子的人頭,到時候再跟主子商量也不遲。”健壯男子走上前一隻手拽著雲白穀的頭發,抬起另一隻手準備用一記手刀取下雲白穀這顆價值不菲的金貴頭顱。

一聲切肉聲傳出,雲白穀好端端的站在那裏,可那健壯男人舉起的那隻手卻出現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健壯男人踉蹌著後退,這才看清那健壯男人胸前早已血肉模糊,撲通一聲,男人倒在地上,氣絕而亡。

雲白穀揉了揉被拽的生疼的頭皮,彎腰撿起那把閃著寒光的寶劍,似乎對於那健壯男人的死早已知曉一樣,不驚不喜,轉身從帳篷裏拿出那個灰白布袋,將寶劍包好背在背上,剛走到胡同口忽然駐足回頭看去,陰影裏竟然有個頑童蹲在那裏,正睜著一副純真無邪的大眼睛看著雲白穀,手中一柄匕首正滴著猩紅。

“一路上,多謝了。”雲白穀點頭致謝,那頑童卻趕緊背過身去,不敢受下雲白穀這一禮,他叫天巧,是一名死士,一名從出生就是為了保護雲白穀的死士。

雲白穀不知道這些,他以為是哪個絕世高人看上他的背景,隻要護著他回家,那必是一樁一輩子榮華富貴的買賣,關於雲白穀有人希望他死,當然也有人希望他活著。

雲白穀對此見怪不怪,轉身拖著受傷的身軀朝著城外走去,雲白穀不知道已經遭受到多少次刺殺了,無數次命懸一線的時候,又無數次死裏逃生,他的身手也從剛開始的三腳貓功夫,到現在的能跟一些說得過去的高手過上兩招,雖然到最後還是被人提著脖子,但比之最開始的狼狽逃竄要有些麵子。

對於那些來刺殺他的殺手,有些人他知道,有些人他不知道,而至於那些暗中保護他周全的,除了自家的以外,估摸著也隻有青城山裏的那幫道士還有五台山那幫和尚才會這麽好心吧,其他人,要麽是自家人受益,要麽是為了榮華富貴,也出不上多少力。

算算日子,雲白穀離開那鎮子已經快一個多月了,布袋裏的幹糧早就沒有了,一路上隻能做個乞兒勉強混些吃食,本來想厚著臉皮跟身後護著他一路的頑童討要些銅板,可每次還沒等他走到那頑童身前,那頑童就不知跑到何處去了。

“唉,何曾幾時,本少還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現在想想,那仿佛還是昨天。”雲白穀望天長歎,心中有些戚戚然,不過還是一句時不濟我草草打發自己。

“雲少,真不讓卑職直接送您回紫恒天嗎?”沒等雲白穀走出幾步,一道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沉悶的嗓音傳入雲白穀耳中,雲白穀看了那人一眼。

“既然我家裏那護短的老母親沒親自來接我,那就是有心看看我運氣怎麽樣,雖然我要是跟你們一起回去,一路上衣食無憂不說,說不定還能在胖上幾斤,我也知道我要是就這麽一路上跌跌撞撞爬回去,我那老母親必然會掉好幾斤眼淚,但心底對我肯定也高看幾分,也沒白費這幾年在外頭獨自闖**,而且,青城山的老掌教也說此番回去必定沒有生命危險,那就權當是回家前的最後一次磨煉,把自己那一身浮躁氣徹底抹平最好。”雲白穀繞過那人一邊開口說道。

那人聞言也是微微一愣,原本他想,這原本生在富貴家的闊少爺,經曆了這麽一番苦難,自然也會低頭,老老實實的跟著他安安穩穩的回家去了,可沒想到這小少爺還是塊硬骨頭,不過這樣也好,對他未來也有好處,也不再過多言語,而是跟著雲白穀慢慢走著。

“這次回去,我那老母親肯定送我去青城山或是五台山去學些傍身本事,說不準啊,到時候強忍著金豆子再給我一腳踹回江湖中,不過想想也好,這精彩紛呈的江湖肯定不是我這一趟就能看盡的,多走幾趟也好,到時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卑職不理解天主這麽做的理由。”那位來頭不小,甚至在紫恒天都擔著不小職位的男人出聲說道。

“可能怕我跟我那短命老爹一樣吧,畢竟相比於吃人不吐骨頭的江湖,紫恒天才更危險。”雲白穀歎了口氣。

“紫恒天要比外麵安全的多,因為紫恒天強!”男人出聲反駁。

“恒叔,你想的我知道,紫恒天要是不強,怎麽能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血雨江湖中站穩腳跟,可也正是這樣,都說樹大招風,當初我那短命老爹不信,還不是死在自家門口,雖說主使者連帶著那些出手的勢力一並連根拔起,但人都死了,殺再多的人又有什麽用。”雲白穀語氣平淡,顯得有些不溫不火。

男人沉默了,他不知道怎麽反駁,因為雲白穀說的都是事實,紫恒天強大,可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不怕死的,隻要許人後代家財萬貫,衣食無憂,甚至官升幾品,就有大把的人前來給你賣命赴湯蹈火,而他們所要付出的就隻是一條命罷了。

紫恒天強,也正因為紫恒天強,所以雲白穀更不能待在紫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