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強攻

南楚中軍大帳之中,崔雲鶴看著手中那封同樣出自北遼軍營之中的戰書,心中一陣煩悶,其實說到底,崔雲鶴其實還是想能借著這次兩朝交戰,建準實際將自己師父從北遼陣營之中拉攏過來,可看到這封戰書之後,崔雲鶴也知道,自己就算是親自去皇甫良才身前勸告,對方仍舊不會跟自己離開,他們師徒兩個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站在了完全對立的陣營之上。

戰書之中其實言語極其簡單,隻是挑明這一戰將會是決定冀州這條戰線最後到底是誰能笑到最後,故而崔雲鶴眉宇間多了幾分嚴肅,既然皇甫良才已經講話說的十分明了,崔雲鶴自然也要認真對待。

“起兵,迎戰。”將那封戰書恭敬收好之後,崔雲鶴淺淺吐出一口氣,換上一副威嚴神色,朝著下方的周翀說了一聲。

周翀可沒有崔雲鶴那般心思,隻是當聽說北遼又從燕京之中調入十萬精銳騎軍之時,倒是也嚇了一跳,不過隨後就想到了他們南楚看樣子已經把對方逼急了,不然也不會就這麽光明正大的抽調出十萬精銳騎軍來到冀州戰線。

而這十萬精銳一旦抵達冀州外,勢必會是冀州外的北遼士卒最後一次衝陣大戰,是一場既分高下也決生死的戰鬥,想到這裏,周翀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沉寂好些年的熱血有一絲湧上心頭,眼中閃爍著光芒,抱拳領命後,轉身大步離去。

“終於還是沒能避免啊,隻希望,一切不要如我所想的那樣。”崔雲鶴歎了口氣,總覺得心中的煩悶依舊,不曾因為自己的兩句話就煙消雲散,崔雲鶴總覺得,這一戰的最後結局其實不管是南楚還是北遼都不會太好,甚至於會到底冀州戰線被徹底拖垮。

而一直坐在一側翻閱書籍的宋慧山默默抬頭,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著崔雲鶴,後者轉過頭,兩人視線相撞,崔雲鶴神色平靜,輕聲問道:“宋大人似乎有心事。”

宋慧山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將手中那本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但的確是天底下第一份的典籍股本遞交給崔雲鶴,轉身離開大帳,不過臨行之前,宋慧山還是跟崔雲鶴說了幾句話:“崔大人,其實我能看出你的私心,隻是當那位皇甫先生親自寫來戰書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經脫離了你的掌控,故而接下來這一戰,崔大人其實並不知道勝算如何,即便北遼大將軍兼武道第一人的耶律連夜已經離開冀州,但勝負依舊在五五之中,崔大人,曾經你們那座紫恒天的天主,也就是那個叫雲白穀的年輕人跟我說的那番話,我至今不曾忘記,其實相比之下,我確實不如他。”

崔雲鶴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那本孤本典籍,眉眼低垂,讓人看不見眼中神色。

離開了軍營大帳的宋慧山,頭一次沒讓所有人跟著,獨自一人走遍了軍營之中,甚至連身後那座冀州關隘都自己走了一遍,站在關隘之上,眺望著黃沙漫天,空氣中的硝煙味越來越重,手指輕輕摩挲過布滿刀痕的牆壁,古井無波的臉上仍舊是多了幾分悲涼之意。

最後,宋慧山在仍舊還在賣酒的攤子上,花了十個銅板,買了一壺冀州這邊獨有的濁酒,入嘴不燒喉,但卻有一股厚重感,讓人忍不住咂嘴回味。

賣酒的老翁似乎經常見到這位明明是南楚的大官卻很少穿那些刺眼官服的官老爺,指了指身邊的小板凳,讓宋慧山坐下飲酒,宋慧山自然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之後,又跟老翁要了一把花生米下酒。

“大老爺,是不是又要打仗了?”老翁跟著坐下,臉上多了幾分擔憂,因為每次見到這位官老爺來這裏喝酒,不出幾天,肯定會有一番大戰開始,雖然每次都是他們南楚占便宜,但也同樣死了很多人。

“是啊,又要打仗了,不過打完這一仗,冀州這邊就能安生不少,以後可能就打不起來了。”宋慧山笑了笑,一點沒有泄露軍機的擔憂。

老翁臉色驚訝,連忙問道:“大老爺,那咱們南楚是不是贏了?”

“你這小老頭著急什麽,還沒打起來呢,本官怎麽知道是輸是贏啊。”宋慧山臉上笑意不見,忍不住笑罵一聲。

老翁也知道自己失言,趕緊噤聲最後瞟了兩眼,生怕有當兵的把自己當成碟子給一刀看了,盯了半天後,老翁這才繼續問道:“那官老爺,我托你打聽的,就我那個投軍入伍的孫孫,現在還好嗎?”

宋慧山端著酒碗喝一口,砸了咂嘴後,看著老翁點頭說:“好著呢,隻是沒在冀州,不知什麽時候跑到禹州那邊了,現在禹州其實還好,沒什麽大仗打,所以小老頭你就別擔心了。”

“好著就行,好著就行,他可是老頭子家的獨苗,要不是脾氣隨他那個爹,八頭牛都拉不住,老頭子是真的不想讓他去當兵打仗,戰功不戰功的不重要,主要是能活著,老頭子這個年紀也沒什麽願望了,隻希望能親眼看著孫孫成親就行,隻可惜啊,狗日的北遼偏偏這時候挑事,唉,都是命啊。”老人歎了口氣,臉上的老態盡顯。

“等打完了這場仗,以後不都是好日子,你啊,就甭擔心了。”宋慧山將最後一碗酒一飲而盡之後,起身準備離開。

“大老爺,下次來喝酒,老頭子給你免酒錢,在請你吃二兩羊肉。”老翁見宋慧山起身準備離去,慌忙起身,朝著宋慧山離去的身影高聲說道。

“那就給我留著吧!隻是可能再也沒機會吃上了。”前半句宋慧山說的很大聲,後半句,隻有宋慧山自己能聽見,此番一去,宋慧山也知道,自己多半是凶多吉少,不單單因為戰場上的風雲變幻,更是因為自己遲遲走不出的半步儒聖。

老天爺難得給麵子一次,似乎已經猜到了今日會是兩朝騎軍的最後一次硬碰硬的衝陣,倒是天地無風,萬裏無雲,崔雲鶴依舊身穿一身紅衣官袍,站在軍營的雲梯之上,抬眸看去,遠處北遼密密麻麻的騎軍正朝著這邊緩緩推移。

崔雲鶴雙手攥緊,朝著身旁幾位將領輕輕點頭,後者領命走下雲梯,披甲上馬,不過崔雲鶴眼角餘光卻見一人也同隨騎軍離開了南楚兵營。

宋慧山此番親自出戰,隻覺得心中煩悶,堵在心口的那團氣依舊無法順出去,眼下兩朝衝陣,他到時要見識見識所謂的北遼精銳到底強在何處,不過離開之前,宋慧山忽然回頭,朝著站在雲梯之上的崔雲鶴,彎腰作揖拜別,崔雲鶴輕輕歎氣一聲,同樣作揖。

北遼軍帳前,黃炳佳重新披甲,翻身上馬之後,把韁繩纏在手上,身後,所有將領一律披甲上馬,甚至就連大病初愈的拓跋春筍也不在聽從自己哥哥的勸告,跟在黃炳佳身後,眼神凝重卻又有一種熊熊燃燒的戰火。

皇甫良才負手而立,主動給北院大王黃炳佳牽馬前行,走出軍營之後,老人停下步子,抬頭看了眼黃炳佳,他忽然笑了笑說道:“黃大人,我知道你心中其實仍舊對我等直接斷了你所有後路,甚至連身價性命都一並壓上這件事尤有怨氣,但事已至此,有怨氣的話,跟南楚的那群人隨便撒,打贏了,我皇甫良才親自設宴給你賠罪,別說今日的牽馬,就是答應之後讓老朽給你脫靴,老朽也絕不含糊,但前提是,黃大人,你得活著從戰場上下來。”

黃炳佳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笑意,沒有低頭看皇甫良才,而是目光遠眺,看著如同潮水一線朝這邊緩緩推進的南楚士卒,冷聲開口說道:“皇甫先生,待我打穿南楚戰線,在與你好好算算你我之間的賬,到時候皇甫先生可別說道做不到,我身後的這些北遼好兒郎們,可都聽見了。”

黃炳佳話音剛落,身後的一眾北遼將士們一個個皆是開懷大笑,所有人都知道,其實黃炳佳心中也就沒有如皇甫良才所說的那般怨氣重重,若真是還在怨恨皇甫良才,甚至連讓其給自己牽馬都不可能,哪裏還會跟皇甫良才說這些。

“好,那既然如此,皇甫良才就靜等諸位大勝而歸的佳音了,諸位,請。”皇甫良才緩緩轉身,看著身後一張張有稚嫩,有冷冽的的麵孔,自己同樣麵露嚴肅,朝著諸位彎腰作揖拜別。

黃炳佳深吸一口氣,一夾馬腹,口中大喊道:“兒郎們!隨我衝陣!殺敵!死戰!”

“死戰!”身後幾乎不約而同,所有人都高呼死戰,一匹匹戰馬朝著南楚那邊飛馳而去,皇甫良才久久保持著作揖姿勢,直到最後一匹戰馬也穿過自己後,才緩緩起身。

皇甫良才看著北遼騎軍遠去的背影,眼前一片恍惚,似乎回到了春秋之時,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那個山河破碎的國家,眼前一幕,似曾相識而又毫不相同。

身後拓跋陽書等一眾文官不曾隨陣殺敵,而是在軍營之中坐鎮指揮,當他們來到皇甫良才身後時,其中兩位已經將戰略圖攤開,皇甫良才收回思緒,看著手中的戰略圖,沉思良久之後說道:“我北遼還有多久能抵達這片區域。”

皇甫良才指了指地圖上的一片水域地區,那裏有一條波濤洶湧的河流,水浪之大,遠比那些普通河流更加凶險,而那條河流又是最靠近南北兩朝的地方,故而也成了兩朝最先爭搶的位置。

隻是當初因為雲白穀的緣故,致使皇甫良才不得不先放棄那那條河流的位置,而如今,皇甫良才直接是掏光了家底,自然要在這條河流上做一些文章。

“已經傳令讓輕騎開道,中途換馬不換人,最多隻需要一個時辰便能抵達顧江,且對方極大可能反應不及,能占據顧江的機會很大。”拓跋陽書神采奕奕,看著皇甫良才所指的那片區域說道。

“好,打下了顧江,之後再往前推進就顯得較為容易,對了,將東側戰線的步卒軍陣抽調過去,讓其權利趕往龍吼崖,不惜一切代價,拖死南楚的後援步卒軍陣,哪怕是以命換命。”皇甫良才神色極其嚴肅,抬手指了指另一處後,身側便有一位文官轉身就走,根本不去問緣由。

最後,又將一切不起眼的地方稍作修改安排之後,皇甫良才就讓人收齊了戰略圖,眉宇間多了一絲疲憊,但有隨即被堅定所代替,眼中凝重的開口說道:“做好最壞的打算,你我都別忘了,南楚那邊,可是還藏了一位半步儒聖。”

皇甫良才的話,讓原本心情澎湃似乎打下南楚隻是一個念頭的所有北遼文官,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淋了下來一樣,心神冰涼。

“皇甫先生覺得,那位半步儒聖真的會頂著天道不順,強行入場廝殺?”一位文官,前身曾經在某座江湖門派之中擔當幕僚,自然對於這些江湖秘事略知一二,當即開口問道。

“誰有說的準呢,不過,如果這位半步儒聖當真不拍死,強行入場廝殺,諸位,我北遼也不見得一定會輸。”皇甫良才嘴角泛起一絲冷冽笑意。

拓跋陽書等一眾文官一頭霧水,那可是一位半步儒聖,即使他們隻是一群在屋中咬文嚼字的讀書人,但也知道武人跟普通人之間的區別,更何況那可是差點能比肩天上仙人的存在,又為何皇甫良才會說強行出手廝殺,他們北遼不一定會輸呢?

不過很明顯,皇甫良才沒有回答的意思,隻是目光願望,負手而立,而不知什麽時候,還有一封書信送到了禹州,還是送到了禹州平江令的手中。

平江令看完密折之後,隻是笑罵一聲,何必如此,之後,在不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情況下,調遣高大一萬餘的重甲士卒悄悄前往冀州,而平江令更是知道這一萬重甲士卒,多半是一去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