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香火情換好名聲

大帳之中,皇甫良才一直沉默無言,黃炳佳、拓跋陽書兩人都是心中幹著急,可臉上卻不敢又太大的情緒波動,畢竟他們如今能依靠的隻有眼前這個穩如泰山的老人了。

黃炳佳看著半天不說話的皇甫良才,心中哪裏還有什麽怨氣,隻想知道自己會不會真的在返回北遼燕京之後立刻被退出去斬立決,眼神要比拓跋陽書更為著急。

拓跋陽書隻是問了一句,便不再繼續追問,而是安靜等著老人的回答,既然老人可以將大將軍耶律連夜逼走,那就意味著老人肯定有應對之法,不然,換做是誰都不可能放著如此一位天下頂尖高手不用,反而因為一點點不起眼的兵權,反而將其逼走。

可皇甫良才就是不說話,隻是默默飲茶,良久之後,才有了說話的心思,淡然開口說道:“哪裏有什麽應對之法,隻是給幾位一個體麵的死法而已,冀州戰線的頹勢遠不是一個耶律連夜就能拉過來的,與其返回燕京丟光臉麵,還連帶宗族家門,不如戰死沙場,也算是博得一個好名頭,待到禹州戰線成功打通之後,諸位還能頂一個好名頭,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和明顯,老人的話並沒有讓諸位接受,反而是大有想撕破臉的衝動,拓跋陽書臉色陡然冷漠起來,他如今在北遼朝堂之上,不說權傾朝野,但卻起碼也是一代年輕文官所推崇出來的領頭羊,難不成當真要葬身在這荒涼無際的兩朝邊境之上?

更是可能在後世的史記之中,自己連一個名字都留不住?他拓跋陽書怎麽可能能接受的了,麵色冷峻如刀鋒出鞘時的拓跋陽書深吸一口氣,仍舊有些不死心的追問道:“皇甫先生莫要開玩笑,我等可沒有尋思的打,先生若是有辦法,還請趕緊說與我等。”

“怎麽?害怕了?當初在燕京城的時候,當時在文武百官麵前立下軍令狀的時候,諸位好像不是如今這般反而先威脅氣自己人了吧?”皇甫良才雙眼眯成一條縫掃過一眾文官武將,眾人皆是不看與皇甫良才有任何是線上的接觸,一個個低垂著頭不說話。

“那皇甫先生為何要將大將軍逼走呢?要知道比便是大將軍在時不能挽回敗局,但終會還算是有一戰之力,如今大將軍離開了冀州,萬一南楚那邊傾力衝殺,我等又該如何防備。”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畢竟眼下還不能撕破臉麵,萬一皇甫良才在撂挑子不幹了,他們可就真的就是孤立無援,死路一條了。

拓跋陽書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臉色也不在如之前那般緊繃,而是放平了姿態,低聲又詢問道:“先生,若是被南楚的知道了我大將軍耶律連夜已經離開了冀州戰場,或許之後的戰事可能會更加難打。”

皇甫良才雙手攏在袖子之中,目光掃過大帳之中所有人的麵孔,臉上忽然多了一抹冷冽笑意,隻聽他緩緩開口說道:“諸位,你我都是上了賭桌的賭徒,就別想著能善始善終,既然如此,索性都是一死,不如我等放手一搏,打贏了,升官發財,中原大陸,不過你我囊中之物,輸了就死,下輩子投個安穩世道而已。”

皇甫良才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腦海中炸響,可所有人都沒有反駁,隻是短暫的沉默之後,黃炳佳頭一個站起身來,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獰笑,他說道:“老子帶兵打仗好些年,從來沒有像這樣窩囊,如今被你們這些狗日的連累的連老子最後一點退路都給斷了,既然如此,那還怕個卵蛋,這一仗,老子幹了,老子手底下的兵,一個都不會少。”

拓跋陽書第二個開口,雖然是讀書人,可話語之中的那股子獨屬於讀書人的傲氣一上來,即便是在這殺伐之氣如此濃重的軍營也不遑多讓:“好好好,既然先生都說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我還有什麽好怕的,打贏了全家風光,輸了也隻是一條命而已。”

就連一直坐在原位愣愣出神的拓跋春筍也回過神來,之前的一些話可能沒能聽進去,但皇甫良才的那番話,黃炳佳的甚至於自家兄長的皆是聽入耳中,一陣陰冷笑意自其喉嚨中發出,眾人循聲看去,拓跋春筍做出了一個怪異舉動,用拳頭狠狠砸了砸自己身上的戰甲,隻說了兩個字:“死戰。”

似乎是徹底勾起了所有人骨子裏的狠勁,一個個怪叫著,恨不得現在就直接衝上沙場,與南楚的騎軍士卒來一場衝陣廝殺,隻是從座位上緩緩站起來的皇甫良才抬了抬手,眾人這才安靜幾分,不過眼中早已沒有之前對於甚至兵敗即死時的那股恐懼,反倒是一股子壓抑不住的戰意。

“諸位既然想好了,老朽會親自書信一封送到燕京,到時候會抽調而來十萬騎軍精銳,這也算是徹底用完了老朽跟女帝的最後一點香火情,老朽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們對老朽感恩戴德,而是讓諸位明白,我北遼不是接受不了敗仗,隻是想輕輕鬆鬆的吃下我北遼小三十萬兵卒,不把他們半條命都留在這,哪能說得過去嗎?”皇甫良才聲音淡漠,卻有著毋庸置疑的威嚴。

這一場中軍大帳的議事之後,有一封戰報送到了燕京女帝的麵前,皇甫良才正如自己所言,親自書信一封給了女帝,以他們那點為數不多的香火情,換來了十萬騎軍精銳,並在十天之內趕赴冀州戰線。

東方明月坐在禦書房之中,神態默然的看著窗外景色,身後屋中的宮女太監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

“艾青郡主什麽時候跑的前線去的。”東方明月聲音中滿是威嚴,並沒有回頭去看跪在屋子中央的那個人。

那人渾身顫抖一下,隻覺得嗓子發幹,好半晌之後才開口回答道:“回稟陛下,是,是在七天之前,與之同行的還有,還有托月劍穀的鄧東來,以及好幾位托月劍穀的武夫。”

“為何不第一時間稟報,朕將你留在郡主身邊是何用意,當真不知道嗎?”東方明月默然轉身,眼神冷漠的盯著趴在地上的那個人。

那人抖抖索索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東方明月眼神漠然,卻十分有耐心,並沒有可以催促男人回答自己的問題,房間中一下子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啞巴了?”似乎是等得不耐煩了,東方明月猛的拍了一把身前書案,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心跳都是漏了一拍,更是低頭不語。

跪在地上的男人聲音顫抖道:“卑職,死罪。”

“朕問的不是你的罪,而是朕讓你在郡主身側是做什麽的。”東方明月似乎並不滿意男人的回答,語氣多了幾分咄咄逼人。

“監視郡主的一舉一動,若是郡主有什麽破格舉動,第一時間稟告陛下。”男人顫顫巍巍的說道。

“那你為何,今日才跟朕說。”東方明月記住追問,

“是郡主,讓卑職晚些日子在告知陛下。”男人隻能實話實說,眼前這位雖然是女帝,可卻是北遼之上一手遮天的存在,他隻是靠著朝廷積蓄起家的一個死士而已,沒被嚇破膽已經算好的了。

“來人啊,拖出去,依照北遼律令,斬了。”東方明月揮了揮手,從暗中走出幾位甲士,將那個趴在地上的死士直接拖了出去。

東方明月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有些不解為何艾青不老老實實的留在北遼,竟然偷偷離開燕京不說,甚至是直接去了前線,這讓東方明月根本猜不到艾青到底在想什麽。

“陛下,這是冀州戰線傳來的書信,是皇甫良才親筆書寫。”一位老太監將一封書信放在東方明月桌案上後,告退離去。

東方明月睜眼眼睛,目光看向了那封書信,直覺告訴自己,書信內容絕不是什麽好事,多半是壞事居多,打開簡單瀏覽之後,東方明月眉心又是一陣壓抑不住的跳動,當真正看完之後,忍不住常常吐出一口氣。

“這個皇甫良才,這是要用自己那保命的香火情,來當一回萬人心中的好統帥啊。”東方明月將書信按在桌麵上,嘴角泛起一絲冷冽笑意。

“說不定是給他的那位大弟子,在南楚的官場上鋪路也說不準。”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從一側傳來,是剛剛送信的老太監,東方明月冷眼看過去,後者立刻慌慌張張的跪倒在地,不斷磕頭掌嘴。

“這世道之中最大的惡意,就是無緣無故用自己的想法刻意去揣摩傳謠他人,崔總管,你當真覺得是跟在朕身邊久了,朕就不殺你了?”東方明月對於崔姓老太監的磕頭掌嘴毫不在意,聲音冷漠的開口說道。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老太監麵露恐懼,他這些年並不是沒有過口無遮攔的過錯,隻是東方明月那時候雖然會怪罪懲戒自己,卻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無情,麵露驚懼神色的老太監隻管磕頭,可東方明月隻是皺了皺柳葉眉,揮了揮手,在老太監的一聲聲哀嚎中,老太監被拖走。

隨後,東方明月再一次拿起手中那張書信,信中內容十分簡潔,簡潔到對自己的要求目的沒有任何掩飾,直言自己需要十萬騎軍送死,皇甫良才知道,冀州這條戰線其實並不重要,甚至隻是一個開戰的由頭,故而,能不能成功從冀州打進南楚,不管是東方明月還是平江令對此都想來不重視,索性才會讓皇甫良才親自坐鎮其中。

但雖然不重視,但也不能成了南楚反攻的一個點,可北遼朝中能成為隨意可以舍棄的棋子的其實本就不多,而又有謀略與名聲的更是少之又少,而皇甫良才的出現則是恰好填補了這塊空缺。

所以,當東方明月看到皇甫良才要用十萬騎軍的性命來拖垮冀州戰線的時候,其實也有些猶豫,畢竟十萬騎軍精銳並不是個小數目,在已經將整座北遼的兵力分散到三條戰線之後,其實北遼本土的兵力已經沒有很多,這個時候抽調出十萬騎軍送死,東方明月說不心疼才是騙自己的。

東方明月重重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敲定了主意,從燕京之中抽調出十萬精銳前往冀州,批好了折子之後,讓一側的太監下去安排,東方明月則是緩緩起身,心中升起一股老態,如今的她雙鬢已經生出白絲,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心懷壯誌,要以女子身做天下主的東方明月了。

年紀其實說不上多老,但近些年的某些無法掌握的事端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東方明月隻覺得心神憔悴,雙手所在袖子中,東方明月朝禦書房外走去,她準備去見一個人,不過不知道那個人在哪裏,卻知道她要見的那個人的弟子此時此刻就在北遼。

東方明月還是想親自去問一問那個運籌帷幄,以天下為棋盤,萬物為棋子的老人,為何偏偏要選他南楚,而不是自己的北遼,憑什麽他的一句南楚應天運,就要讓自己苦心謀劃二十餘年的大好江山拱手相送,不公平,是在不公平,可東方明月心中還有很多很多疑惑想去詢問那個人,隻是這一切都要在見到那個人。

換上一身素雅衣裙的東方明月依舊難掩帝王之態,隻是也知道此行較遠,故而也收斂了幾分,隨身隻是跟著幾個朝中豢養的死士鷹犬,以及幾個貼身宮女,乘坐一輛馬車朝著北遼的偏遠腹地而去。

而冀州戰線,在那共計十萬精銳騎軍抵達之後,身為冀州戰線北遼主帥的皇甫良才破天荒的沒有坐在大帳之中,而是將所有將領都叫到了營帳之前,目光遠眺,狼煙四起。

“諸位,可曾寫好遺書寄回家中?”皇甫良才並沒有說什麽豪言壯語,而是問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問題,可曾寫好遺書。

站在皇甫良才身後的眾多將領臉上沒有任何惱怒,反倒是會心一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將目光看向了南楚,看向了南方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