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李俊文(上)

我叫李俊文,是一個不著調的劍客,從小就是,隻是生錯了地方,很不湊巧的在李家劍山這個崇尚劍道的宗門世家裏頭,從記事開始,跟我那個叫李文德的嘮叨師父相依為命,我也曾經問過我爹娘在哪,可每次問,我這個嘮叨師父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唉聲歎氣的。

這些年我跟著嘮叨師父一起學劍,我的天賦其實很好,隻是性子跳脫,太過貪玩,以至於,境界在同輩人之中既不出眾也不明眼,非常普通,隻不過每次看到嘮叨師父的眼睛裏,總帶著一絲失望,小時候看不明白,現在想起來,應該是對我有些失望吧。

在長大一點,性格上的跳脫逐漸轉變為一種叛逆,而且更是仗著師父在劍山中的地位囂張跋扈,要是這裏是外界的什麽王府大家,我肯定是一個特別合格的紈絝公子哥,隻可惜我生錯了地方,這裏,是李家劍山。

因為我這種惹人嫌的性格,在劍山上沒少被人排擠,但又因為我是嘮叨師父的開山大弟子,又沒誰敢明著跟我對著幹,他們能做的隻是孤立我而已,不跟我玩,不跟我練劍,每天陪在我身邊的,隻有師父偶然一次外出帶回來的一隻木偶,隻是年過已久,現在不知道被我丟在了什麽地方。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她是我在李家劍山的第一個朋友,聽說是我一個叔伯的親閨女,長得好看不說,性格還特別好,對人也好,而且整座劍山裏頭,也隻有她願意跟我玩,所以,對女孩暗生情愫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吧。

女孩似乎每天都很閑,一整天有大半的時間都待在劍山裏頭一座空地上打坐,身邊擱這一把劍,那是一把貨真價實得到劍,我看了看腰間掛著的一把醜巴巴的木劍,有些心神向往,雖然我性子跳脫,但畢竟生在劍山,那會有不喜歡劍的。

這些年因為境界的問題,劍山一直不曾給我佩劍,而這把木劍,還是嘮叨師父親手給我刻出來的,畢竟劍山的規矩,境界不到,不可懸佩名劍,就連平常用來聯係的木劍,也會在每次練習結束之後收回去,我這把木劍還是纏著嘮叨師父好幾個月才磨出來的。

還記得那天我鼓足了勇氣,一路小跑來到她麵前,一張臉漲的通紅,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出來:“我能,摸摸你的佩劍嗎?”

她先是一愣,隨後目光落在我腰間的木劍上,原本我會覺得她會譏諷自己一頓,畢竟自己在劍山中可是出了名的高官紈絝,隻是從那雙水靈靈的眼睛中我沒有看到譏諷和嘲笑,隻是閃過一絲笑,跟著嘴角也揚起了一抹笑。

“給你,不過作為交換,你得讓我看看你的佩劍。”她聲音軟軟的,很好聽,我臉更紅了,有些拘謹的將腰間的木劍摘下遞給她,在接過她遞來的佩劍時,我腦子裏當時在想什麽?啊,對了,這個場麵,我好像一個羞澀姑娘啊。

那是我第一次摸到真的劍,以前跟在嘮叨師父身邊,每一次想偷偷摸一摸嘮叨師父的佩劍的時候,總會被他輕輕拍打手背,雖然沒有嗬斥過,但眉宇間總是會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威嚴,讓我不得不收起心思,至於朋友,我沒有朋友,整個劍山我唯一的朋友在她之前就隻有那個陪伴了我一整個童年的木偶罷了。

之後的好幾次,我都在跟著她打坐,似乎我得好學心思也跟著上來了一樣,境界攀升的很快,不到一年的時間,我腰間那柄醜巴巴的木劍已經換成了一柄嶄新的精鐵寶劍,還記得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把真劍,在拿到手的時候抱著它傻笑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被我那嘮叨師父又是好一頓嘮叨,但我都沒聽進去。

隻是後來好長時間都沒見到她,私下裏偷偷打聽才知道,她是跟著我那位師伯出山雲遊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或許不會回來了,當時我好像還聽難過的,感覺心裏空落落的,像是丟了什麽十分重要的東西一樣,隻是並沒有因此放棄了劍道修行,反而更加努力。

再跟她見麵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年後了,年芳二八的我們正值年少,再見麵時,她的身邊卻多了一個一直冷著臉的少年,腰間掛著劍,眼神淡漠的掃視著劍山。

後來我知道了那小子的名字,叫李孝北,是師伯出海雲遊之時遇到的一位天才少年,隻不過我沒管他是不是天才少年,我隻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危機感,因為她在看李孝北的目光,帶了一種我看不懂卻讓我十分不好受的東西,後來我才明白,那種東西,叫愛慕。

自從李孝北來了劍山後,我跟他一直不對付,我總覺得是李孝北奪走了我唯一的朋友,於是我處處跟他找事,我們倆更是三天兩頭的打架,每一次都是鼻青臉腫的回去,但就是誰也不服誰。

要說男人還真是奇怪,明明最開始看他很不順眼,恨不得將他趕出劍山,隻是後來看到有好幾個仗著自己師父身份,以及自己來劍山時間有些年頭的少年找李孝北的茬的時候,我竟然替他出了一次頭。

我還記得我當時怎麽說的:“你們一個個的是劍練好了,還是境界厲害了?仗著自己師父地位和年頭?怎麽不見來跟我比比啊?告訴你們,從今往後,李孝北我李俊文罩了,誰要是敢找他的事兒,就先跟我打,打贏我之後,我再帶著我師父去你們那找場子。”

誰都知道,我那位嘮叨師父是出了名的護短,以前我因為欺負了一個長老的親傳,隻是被那位長老打了一巴掌,還沒半炷香的功夫,就見我這位嘮叨師父提著劍風風火火的衝了過來,不由分說的把那位長老打了一頓,後來就再也沒誰敢仗著年頭欺負我了。

眼前這些人都是劍山裏頭長大的,要麽就是來了好些年的,自然是知道我的,聽我都這麽說話了,一個個隻能灰溜溜的跑開,我想,以後這些人怕是咋也不敢找李孝北的茬了吧。

我扭頭看了眼李孝北,咧嘴笑了笑,帶著幾分得意,更破天荒的聽見李孝北親口跟我說了一聲謝謝,你知道嗎?我當時別提多激動了,就這樣,我又多了一個朋友。

後來的我忽然問起這件事,明明李孝北的師父可是劍山的當代山主,論地位,我可比不上他,怎麽那時候不把自己靠山搬出來,就算他師父可能不如我師父護短,但最起碼,那群人肯定不敢繼續找事兒,但李孝北卻搖了搖頭,說自己不需要這種東西,人啊,就是奇怪。

我們三個人一起練劍,一起修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能感受到李孝北和她兩個人互相喜歡,但我也不能欺騙自己對她同樣動了真心,於是那一段時間,是我最痛苦的時間,一邊是愛慕的姑娘,一邊是情同手足的兄弟,我不知道怎麽選,於是我開始逃,開始躲,不在跟他們兩人一起,似乎這麽做,有一種眼不見心不煩的道理。

我想跟我師父說,隻是那些天,我的嘮叨師父很忙,聽說南蠻那邊的人跑到中原想滅掉中原江湖,不過我並不關心,我隻是心中不好受想跟人說說話,可師父太忙了,我拎得清輕重,所以在師父問我找他何事的時候,我搖了搖頭,隻是說了句,老頭你注意身體。

我看到師父臉上湧現出一抹暖意,笑著對我點了點頭,其實師父不是很愛笑,這麽一看,師父這小老頭笑起來也挺帥的。

我躲了他們好些天,但還是被李孝北堵在了洞府裏頭,那天他提著兩壇酒,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搞來的,隻是看著他有些憔悴,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剛哭過一樣,這小子該不會是因為我不見他們急哭了吧?

後來,我倆喝得爛醉,把什麽話都說出來,我說我喜歡她,但更想讓她過的幸福,而且看起來,她跟著李孝北很幸福。

李孝北的師父聽說被南蠻的一個宗門宗主殺了,死狀極慘,而那位宗主拚著重傷之身勉強逃走,我問李孝北今後有什麽打算,他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想出去看看。

因為劍山的規矩,在師父死後,作為徒弟的那一脈的開山大弟子在接手師父原本的職位之時,先有一年的江湖曆練時間,所以,之後一整年我都沒見過李孝北,聽說在江湖裏闖出了不小的名聲,被尊稱為青蓮劍仙,可真有這小子的,不愧是我李俊文的兄弟。

再後來,李孝北回到劍山後,精神狀態極其不好,問什麽也不說,就算是將其灌的爛醉,也依舊一個字都不說,某一天,他突然說要上劍山,我跟她都愣住了,上劍山,為什麽?

其實對於李家劍山的門生來說,進不進劍山其實全憑自願,隻是除了宗主外,其餘人想出世都必須闖過劍山,不然就得一輩子守在劍山下,當一輩子的守山人,我和她都不理解李孝北為什麽這麽做,因為我們都知道,走劍山,九死一生都算多的,那劍山上早些年的謾罵哀嚎,是老一輩人散不去的噩夢。

隻是這一次,我跟她都沒有詢問緣由,而是選擇跟李孝北這臭小子一起走一趟劍山,我那嘮叨師父聽說之後,沒有阻攔,隻是拉著我,說了一晚上的心裏話,那是這麽新年一來,我跟師父第一次互相說出心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