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以命換命

山水無形眼中閃過一絲古怪，似乎不認為自己與李俊文剛剛的互換劍招對給李俊文造成如此大的傷勢，而保持最後一絲清明的李俊文似乎也看出了山水無形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古怪。

彎腰捂住嘴咳嗽不止，吐血更是一口接一口的李俊文強行抑製住咳嗽，身形稍微顫抖一番後，才開口說道：“隻是一些用壽命換境界的把戲而已，不然，我要是如此年紀就能到達你這麽一個高度，何苦在劍山中自困數年呢？”

山水無形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隻是仍是有些奇怪的是，如此以壽命換境界的結果，為何給山水無形的感覺是一口氣壓過另一口氣呢？

李俊文不再做任何解釋，而眼中的最後一點清明也在身形挺直之後徹底消息，一瞬間，乾坤顛倒，明明不曾有過任何小動作的李俊文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眼中滿是戾氣，看到人心底生寒。

見李俊文如此姿態，見多識廣的山水無形自然知道，用道門的說法便是入了魔而已，見到如此，山水無形隻是輕歎一口氣，緩緩舉起手中劍，而李俊文則是身形閃爍，手中遊龍出海已經朝自己刺來。

電光石火間，兩把劍又一次撞在一起，火花四濺，劍氣四溢，這一次，山水無形身形搖晃後，開始緩緩後退，而李俊文那張帶著野性氣息的臉上騰盛起無盡的瘋狂之色。

“山水有靈。”山水無形猛然止住後退的身形，手中山水劍迸發出絲絲縷縷寒意，周圍小水潭中無數水柱朝李俊文刺去。

“山水有形。”山水無形手掐道決，地麵一陣震動之後，無數碎石凝聚而成的一柄柄石劍幾乎在前一招還未落在李俊文身上的時候已經封死了李俊文所有的退路。

而李俊文竟是對山水無形的兩招不閃不避，以身軀硬生生抗下山水有靈，而手中的遊龍出海則是以迅猛之勢朝山水無形刺去，又是典型的以傷換傷，或是以命換命的招式。

山水無形隻覺得與李家劍山的人打架，總是要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一般，出劍即是搏命，他很不喜歡這種打架方式，但又不得不麵對李家劍山的瘋子們。

最終山水無形還是先往後撤去，而李俊文也因為山水無形的後退，身形跟著前衝，複而接連躲過山水無形的兩招，穩穩落地後的李俊文身形開始朝山水無形再度發起衝鋒。

而山水無形自然不會放任李俊文如此簡單靠近自己，抬手手裏乾坤藏著的無數劍氣便朝李俊文衝去，縱然李俊文不但翻身躲避，但奈何劍氣密集，仍是被不少劍氣劃破衣物，劃傷身體，卻無一能造成太大傷害。

終於在李俊文接近山水無形的一瞬間，積壓了一程的劍氣在如此相近的距離猛然爆發，餘震震的李俊文不斷後退，而山水無形更是淒慘，衣物破亂，披頭散發，嘴角一抹鮮紅格外刺眼，整個人拄著山水勉強站直身子。

露出一股詭異笑容的李俊文輕輕挑了挑，手中的遊龍出海再度積蓄劍氣，身軀微微下蹲，隨後一跺地麵，又是如同一道利箭一般，朝山水無形衝殺而去。

“水嶽無極。”而巋然不動的山水無形隻是看著與自己越來越近的李俊文，雙指抹過劍身，身後一條巨大山峰拔地而起，細細看去，有一條水形大龍纏繞在山峰之上，隨著山水無形劍尖指向，那條纏繞在山峰上的水形大龍忽然崩碎化作無數水形箭矢朝前衝而來的李俊文激**而去。

麵對如潮水一般的水形箭矢，李俊文身形速度絲毫不減，手中遊龍出海迸發出一陣森然劍氣，與之同時便是李俊文身後出現一條氣勢不輸於山水無形以道法凝聚而成的水形大龍的青黑色大蟒。

大蟒嘶吼一聲，將李俊文包裹在其中，將那些飛來箭矢盡數攔在李俊文身形三尺之外，在兩人隻剩下六尺距離隻是，那條青黑色大蟒怦然炸開的同時，一道碗口粗細的劍罡直直撞向山水無形，速度之快，攻勢猛烈讓山水無形措手不及。

不過最終山水無形拚著犧牲身後剛剛凝聚而出的山峰法相硬是接下這一道劍罡，隻是身形顫抖，一口鮮血難以壓抑奪喉而出，而與之不遠的李俊文更是狼狽的半跪在地上，大口嘔血，眼中的戾氣消散了大半。

“看來，你隻剩下一劍。”披頭散發的山水無形持劍站立，接連的兩次重創，讓山水無形也不好受，隻是相比較於自己，李俊文此刻所呈現出的姿態，明顯已經是到了一副油盡燈枯的模樣，而接下來最後一劍，便是李俊文此生最後一劍，對此，山水無形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壓力。

並不是山水無形怕死，更多是對方太過不怕死的緣故，所以這最後一劍，山水無形是否真的有把握接下而保證自己不死，其實山水無形自己也說不準。

回想起自己來之前，曾經找了那位跟自己年紀差不多，但地位卻要高出自己不少的鴻敬言算了一卦，卦象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凶掛，而鴻敬言對卦象的皆是也更是直接，望南而死。

雖然一開始山水無形對此嗤之以鼻，對他來說，活了一輩子的他想來隻相信自己的道法和劍法，什麽所謂天上注定，向來不信，隻是到了劍山，見到了這群懂規矩，認規矩的瘋子時，哪怕是山水無形自己，竟然也有一種死在劍山上也不乏是一件好事的錯覺。

所以，麵對這個毅然舍棄了生命的中年男人，山水無形第一次露出一抹真誠的笑意，不過沒等他開口，已經恢複清明眼神的李俊文卻微微一笑開口說道：“想來，你兩次來劍山，是為了那把三尺平吧，不過你來晚了，三尺平已經被人取走了。”

“我知道，就是你口中的走出去的那位劍仙吧，不過都走到這了，是否拿下那柄劍，真的就顯得有些無足輕重了。”山水無形微微一愣，最後確實颯然一笑，似乎對於自己白跑一趟的結果並不在意。

山水無形看著李俊文，將手中的山水高舉頭頂，這一劍，興許是他山水無形平生至此最強的一劍，這一劍凝聚了他山水無形一輩子的所見所學，卻並不花哨，隻是舉劍，在落劍，山水無形低語一聲：“山水一線。”

李俊文身形站直，雖然有些踉蹌，但同樣遞出一劍，同樣是平生最強一劍，隻是對於山水無形，李俊文多了一點，這一劍不單是最強，更是最後一劍，名為：遊龍歸海。

兩柄劍，一個高高舉起緩緩落下，一個靜止往前刺去，皆是由繁入簡般格外簡單，可所爆發出來的氣勢，卻壓過了兩人之前那一戰疊加起來的氣勢。

山水無形麵上露出一抹恍然神色，這一劍，若是刺在自己身上，自己必死，而更恍然的是，這一劍，他躲不過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李俊文拿著這柄劍輕而易舉的穿過自己的護體罡氣，穿過自己的護身寶甲，穿過自己脆弱的心髒，並在一瞬間將整個心髒攪碎。

而山水無形的那一劍，更是將李俊文整個人一分為二，死的不能在死，最後的最後，兩位劍道上的頂尖高手，竟然是以以命換命的悲慘結果收局。

或許山水無形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在李俊文遞出那一招名為遊龍歸海的一劍時，李俊文是將平生所有的精氣神都壓在其中，可以說在想好要遞出這一劍時，李俊文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在真正遞出這一劍的一瞬間，李俊文其實已經死了。

生死一線之間，山水無形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一生，自幼父母雙亡，隻能沿街乞討，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挨餓是小，卻也是經常挨揍，之後偶然在道觀中偷學了一些道法，勉強可以保證自己不在挨揍，但還是會常常挨餓，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拜入山水宗，一路更是不擇手段的往上爬，最初的初衷隻是因為不想再過以前吃一頓餓兩頓的生活了，也不想在被人揍。

隻是時間會逐漸殺死曾經的自己，山水無形也是如此，最初仍舊保持著對於劍道，對於道法的癡迷，可在權利的洗刷之下，山水無形逐漸迷失了自己。

一直到那一年第一次入主中原時，那時候聽說李家劍山上有一把天下名劍，名叫三尺平，那時候，自己不知是因為虛榮還是因為什麽，第一次對那把劍是如此渴望，隻不過並不順利。

那一次來到李家劍山，與當初李文德的師兄交手廝殺，最終對方也是如此以命換命的招式，隻是那時候自己命大，不該死在中原，勉強撿回了一條命回去。

隻是回去之後，本該知道李家劍山這群瘋子秉性的自己不但不收斂，反而對於三尺平更加渴望，隻是從最初對於名利的渴望，變成了要取走三尺平洗刷自己恥辱的渴望。

那一段時間，山水無形幾乎是瘋狂的修行山水道法，磨練劍道，甚至連自己之前最舍不得放手的權勢都一並讓了出去，隻為了未來某一天再次來到這座山門前，在眾目睽睽之下，取走那柄三尺平，徹底洗刷自己當年的汙點。

隻是這一次，沒有上一次的那麽幸運，這一次，山水無形死在了劍山之上，不過看著與自己一同而死的那個中年劍客，山水無形忽然覺得自己並不孤單，前半生為了權利忘乎所以，似乎在於這個叫李俊文的劍客最後一場搏命廝殺時，找到了曾經習武的理由，為了吃飽飯而已。

隻是一些都太遲了，人已死，言多而無用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