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上好的臨春

看著秋水長天二人離去的背影,雲白穀並沒有動用藏在暗處的紫恒天死士,對於這對師徒,雲白穀還是十分欣賞的,至於事關裴若秋的那件事,既然秋水長天隻是知情人,而且沒有說的意思,那不管雲白穀能不能留下這對師徒也都不能從秋水長天嘴裏問出什麽。

隻是這更讓雲白穀困惑裴若秋的身份,在徹底拿回南蠻那條線的主動權後,雲白穀也不是沒有細致調查過裴若秋,但最後的結果仍是隻能停留在裴若秋被天英收養之後的階段,再往前,便無從查起。

雲白穀看了看手中的丹瓶轉身回到紫恒天,將其交給紫恒,讓他監督裴若秋服下這丹瓶中的解藥後的症狀,而雲白穀則是回來了那座議事堂,從雲白穀離開到回來,前後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的時間。

故而,所有人都沒有離開,安靜的坐在原位等著雲白穀,看到傷痕累累的雲白穀所有人心中其實都比較滿意,並不是雲白穀渾身是傷,而是有傷,至少這點也就說明,雲白穀親自與對方交手,勝敗如何對他們這些紫恒天老人來說都不重要。

“既然大公子做到了自己的承諾,那,吳啟強可是一言九鼎的男人,自當遵守之前的約定,此後便認你這位新天主。”吳啟強仍舊是第一個開口說話的,隨後便是無數附和聲。

“諸位,南蠻大舉來犯,肯定是做了萬全準備,此番離山,或許是諸位最後一次離開紫恒天,我醜話說在前頭,離開紫恒天可能會死,諸位都是長輩,誰想留下,全憑各位,畢竟未來的紫恒天還需仰仗諸位鎮場子。”雲白穀深吸一口氣,神色肅穆。

吳啟強爽朗大笑:“雲天主說笑了,我們這些人哪個在來紫恒天之前不是過著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隻是在紫恒天才活了好些年安生日子,現在老夫不但兒女雙全,更是有了小孫子,自然心中無憾,哪怕一死,也隻是來也江湖,去也江湖罷了。”

汪斌也含笑說道:“雲天主,我不如吳老有氣度,我汪斌就是因為怕死,才來的紫恒天,因為跟著雲老天主的時候,打架從來沒輸過,再加上過慣了安生日子,自然也會怕死,但現在,那狗日的南蠻蠻子都敢跑到家門口拉屎撒尿,不把他們的狗腿打斷,以後怎麽好意思說自己走過江湖啊。”

“雲天主啊,不管是以後的紫恒天還是江湖,都得靠你們年輕人,我們這些老骨頭早就該退場了,之所以賴著不走,不都是想風風光光的走嗎?現在機會來了,自然要出手。”

“雲天主,你可不能因為我們這些仰仗身份,居高自傲的老家夥合起夥來演了一出戲,就對我們那些晚輩特殊照顧啊,不然等見了雲老天主,我非得告你一狀。”

其實這些能在議事堂的,哪個不曾目睹過楚蠻之爭,哪個沒因為當年的事兒心底憋著口氣,在他們看來,這群人既然記吃不記打,那就把他們腿徹底打斷,要是今天坐在主位的雲白穀不讓他們出山出拳打架,那他們才真看不起眼前這位大公子呢。

“哈哈哈哈,諸位長輩說笑了,那今天,我就鬥膽與長輩們,喝上一回酒,長輩們可別嫌棄我身份不夠啊。”雲白穀哈哈大笑,揮了揮手,門外早有無數下人端著酒壇走入議事堂,頃刻間,所有人麵前皆是放著一壇子酒,臨春酒。

“上好的臨春酒,要是再來盤花生米就更好了。”有人揭開泥封,一股酒香四溢。

“閻良,別怪老子挑理,跟新天主喝酒還要什麽花生米,新天主跟咱們見過的江湖事兒,不就是最好的下酒菜嗎?”那人身側,有人大笑開口。

“諸位,幹!”雲白穀起身,直接抱壇大飲一口。

眾人皆起身,抱壇各自痛飲烈酒,在一陣陣大笑聲,吵鬧聲中,夜色籠絡在整座紫恒天,最後,雲白穀踉踉蹌蹌的從議事廳走出來,身後已然是栽倒一片,不過還有好些人坐在一起聊著陳年往事,似乎是想把這些年沉壓在心底的都說出來。

門外,雲白穀依靠在一塊巨石上,眼神迷離看著月色,身邊不知何時有一個高大老人提著兩壇酒坐在身側。

“吳老,我是不是做錯了,明明這件事我應該是最不該說話的那個啊。”雲白穀接過吳啟強遞過來的酒壇,心中忽然有些酸楚,他現在隻想問問憑什麽,南楚不是號稱地大物博,人才濟濟嗎?憑什麽要讓他一個被天下所有人都當成一步登天梯的年輕人來管這樁子破事。

“天主啊,你做的很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老天主在,當年在紫恒天前是夫人走了,碰倒今天這種情況,老天主也會做出跟天主一樣的選擇,國仇家恨,國仇家恨,國仇在前啊。”吳啟強此刻就像一位長輩在跟一個陷入困境無法脫身的晚輩講道理。

雲白穀抱著酒壇,眼神越加迷離,口中喃喃道:“憑什麽……憑什麽……”

吳啟強不在說話,隻是安靜的坐在年輕人身邊,像一麵牆一樣,安靜的待在那裏,直到最後,老人將酒壇中的酒喝完後,輕輕拍了拍雲白穀的肩頭,說了句:“大勢在前,當一肩挑之。”

雲白穀靠著巨石沉沉睡去,紫恒來此輕輕將其抱回雲白穀的屋子,雲白穀屋子中,趙曉蘭正在那等他回來,見已經是爛醉如泥的雲白穀,蒼老的臉上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心疼,在紫恒將其放在床榻後,輕輕地幫兒子掖好被角,又讓紫恒打來一盆熱水,給雲白穀擦了擦臉。

“我兒啊,好好睡吧,這些天,這些年,你過得很累,娘都知道,娘都知道。”趙曉蘭就這樣坐在雲白穀床邊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日上三竿,雲白穀獨坐在雲青蓮的小院中,原本這裏應該住著一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如今那人去了五台山,隔壁是雲胡靈的院子,如今則是在白雲觀。

聽趙曉蘭說,今天一大早,昨日在議事堂的所有老一輩紫恒天的長老,隻帶了各自的一位親傳弟子以及一身潔淨衣物離開了紫恒天,原本趙曉蘭想等雲白穀醒後,讓雲白穀出山送送。

那群人卻隻是擺了擺手:“又不是不回來了,夫人,可得保重身體,到時候,得親自跟我們這些大勝歸來的紫恒天武夫做下酒菜,不然,到時候肯定要挑理。”

可所有人都知道,這一趟下山,有的人能回來,有的人則永遠回不來了。

其實雲白穀醒的很早,他跟在這些走了很遠很遠,一直到臨近禹州城才獨身返回紫恒天,一步三回頭。

紫恒天上,雲白穀枯坐在一方蓮花池前,這蓮花池是雲青蓮命人建造出來的,不過後來雲白穀遇到糟心事的時候,總會來這裏坐坐。

裴若秋這個小丫頭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一把撲倒雲白穀後背,吵吵鬧鬧的。

雲白穀扭頭看著背著一把木劍的裴若秋,溫和一笑,招了招手,示意站在遠處不敢靠近的陳辭也過來,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家夥一左一右坐在雲白穀兩邊。

“想家了沒有。”雲白穀問道。

陳辭搖了搖頭,目光落在蓮池中,抿著嘴唇一言不發,裴若秋原本喧鬧的聲音一下子沒有了,轉而是眼眶通紅,似乎想起了遠在南蠻某個偏遠村子的那方矮墳。

“想不想回家看看?”雲白穀繼續問道。

陳辭依然搖頭,裴若秋也跟著搖了搖頭,口中說道:“俺娘親說了,穀子在哪,哪裏就是俺的家,我隻是,隻是有點想娘了。”

“都是我不好啊。”雲白穀看著兩個命運多舛的孩子,仰天長歎。

“才不是恩公的錯,要不是恩公,我遲早也會餓死在村子裏,是恩公救了我。”陳辭忽然開口,小臉滿是嚴肅。

“穀子又說喪氣話,討打!”裴若秋也鼓起小臉,粉拳輕輕落在雲白穀身上。

“等你們長大了就知道了。”雲白穀勉強一笑,兩隻手擱在兩個孩子頭頂,目光看向蓮池中,如今已經是冬天,早就沒有什麽蓮花,甚至連蓮葉都是枯黃的,如一張張皺巴巴的牛皮一樣。

徐淮安不知何時也來到蓮池前,不過並沒有走進,而是站在遠處,直到雲白穀轉頭看見,才趕忙起身朝徐淮安走去,兩個小家夥見此,也十分有眼見的離開蓮池。

“徐先生。”雲白穀抬手作揖。

“天主不必如此,我收到一個並不是很好的消息。”徐淮安眼神凝重。

雲白穀好奇,卻沒有直接開口詢問,而是靜等徐淮安下文。

“我那個師弟,如今在南蠻謀事,這件事背後,或許有他的影子也說不準。”徐淮安將手中一封密信遞給雲白穀,信中除卻表露與徐淮安的思念之行外,還有就是韓延如今已經去了南蠻,至於這件事的背後有沒有韓延的手筆,徐淮安不敢確定。

“韓延不應該是留在北遼嗎?為何會去了南蠻?”雲白穀不解的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不過這件事總歸不能敲定,畢竟這件事還沒有查清。”徐淮安也不覺韓延出現在南蠻就一定在為南蠻出力,但既然韓延在南蠻,那或許能從韓延身上找出些什麽。

“或許,我應該在走一趟南蠻了。”雲白穀雙手攏袖,目光看向南方徐淮安沉默不語,隻是覺得此事著實古怪,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徐先生,在我離開之後,紫恒天就交由你了。”雲白穀含笑道。

“放心便可,小生定不負重望。”徐淮安抬手作揖,雲白穀抱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