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秋水長天

最終,毒窟的窟主還是沒有答應雲白穀的問拳,帶著晏才捷轉身離去,這回隻能說是他算錯了日子,本以為南楚的那位武評第四的女子活的不長久,隻是沒想到剛剛坐上天主位置的雲白穀竟然會先對自己開刀,用以穩固地位。

一步錯步步錯,在紫恒天吃虧的毒窟窟主此刻也不知該去往何處,留給他能去的地方,隻有那座九華山,不過,聽說九華山的那群和尚中已經有人修出了大金剛,憑他的武道境界,去了也隻是被人暴打一頓後丟出山門。

晏才捷微微轉頭,看著麵色陰晴不定的師父,也知道自己這一趟的南楚之行,恐怕又是敗興而歸,估計這一趟回到南蠻之後,又免不得會被另外兩個家夥嘲笑好一陣子,想到這裏,晏才捷的臉上一陣燥紅,心中更是擠壓著一口氣,有那麽一刻,晏才捷覺得倒不如剛剛答應雲白穀的問拳,大不了就是一死,傳回南蠻,也算是英勇就義。

而如今卻像一直便宜沒占到翻到被人居高羞辱灰溜溜離去的敗狗,這讓心高氣傲的晏才捷心中不自覺的多出一分心魔出來,而作為師父的毒窟窟主,自然也發覺自己徒弟身上出現的異象,但已經為時已晚。

晏才捷眼中帶著淚水,他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本就心高氣傲,還如此被人羞辱,怎麽可能接受的了,他顫抖的聲音帶著乞求:“師父,求你了,讓我回去,就算死在那家夥手中我也認了,這一場我若走了,我還練什麽武,修什麽道!”

毒窟窟主看著自己這位嫡傳弟子,心神百轉,似乎回想起了兩人頭一次見麵時,所有人都在哄搶兩張大餅,隻有那時還是少年的晏才捷熟視無睹,反而站在一旁,哪怕肚子咕嚕嚕叫的厲害,卻依然沒有上去爭奪的想法。

“你想吃飽飯嗎?”那時候的毒窟窟主隻是問了晏才捷一個十分簡單的問題,想吃飽飯嗎?

那時早已經是君誠之上的毒窟窟主,一輩子都忘不了少年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堅毅:“我想,我想學武,我想跟爹報仇。”

從那之後,三位窟主中最為喜怒無常的毒窟窟主背後,跟了個長相平平,資質平平甚至來曆平平的普通少年,那時候的少年一心練武,付出的努力讓毒窟窟主都為之驚歎。

而現在的晏才捷,明明隻是走了一趟中原,走了一趟南楚,卻在心底滋生心魔,曾經多麽心高氣傲的少年郎,甚至多年之間從未與人說多求字的少年,今天竟然在師父麵前,連語氣都帶著乞求。

“你不後悔?”毒窟窟主像是已經下定主意一般,眼神淡漠的看著晏才捷,後者抹了把眼睛,狠狠地點了點頭。

“那你走吧,從今往後,你在不是我毒窟門人,更不是我秋水長天的弟子。”毒窟窟主,秋水長天,一個很有意境的名字,卻已經是一位年邁老人。

晏才捷聞言,先是驚訝隨後愕然最後卻是釋懷一笑,雙膝跪地朝身前老人,頭顱抵在地麵上,口中大喝道:“徒兒不孝,此間恩情,來世再報,師父……保重。”

在抬頭時,已經不見秋水長天的身影,身前卻留下了一柄一直陪伴秋水長天多年的佩劍,晏才捷十分不爭氣的又抹了抹眼睛,起身後,拔出那柄長劍,反身毅然朝紫恒天方向而去。

紫恒天外,雲白穀不曾離去,隻是站在原地看著遠處,似乎在等什麽人一樣,一個時辰後,有一道孤零零的單薄身影,隻是提著一柄寶劍朝紫恒天緩緩而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雲白穀看著晏才捷,將腰間的春秋插在身側,語氣平淡。

“不殺你,我心難安;我若死,一切歸塵。”晏才捷聲音更是平靜,在沒有當初的狼狽。

“問拳還是問劍。”雲白穀眼神帶著欣賞,他與晏才捷隻是交手一次,但在南蠻的那條網中對眼前少年評價之高,在三位窟主的嫡傳中,穩居第一。

“先問拳,在問劍,分生死。”晏才捷同樣將那柄秋水長天留給自己的佩劍插在身側,單手握拳緩緩伸出,一手負後,身子微微傾斜。

雲白穀同樣拉出一個拳架,微風輕拂,兩道身影在下一刻撞在一起,幾乎同時出拳對碰的兩人,一身衣衫被拳風吹**,兩人並未僵持太久,晏才捷率先收拳在出拳,拳罡猛烈,雲白穀以雙臂擋在身前,整個人被一拳打退三五步。

晏才捷再度收拳之後,並未出拳,而是一記側踹,卻被雲白穀一把錮下後,迅猛一拳落在晏才捷胸口處,晏才捷不甘示弱,同樣遞出一拳,兩人各自強行接下對方一拳後,再度後退幾步。

雲白穀一手握拳,猛然跺地,與半空遞出一拳,立足地麵的晏才捷眼神閃爍,一步後撤,身軀後延,同樣遞出一拳,兩人這一拳之勢,將周圍草木震得獵獵作響。

落地之餘的雲白穀一擊鞭腿甩出,被晏才捷架起的雙手當下後,下一刻,晏才捷抓住雲白穀腳踝將雲白穀丟了出去,半空中的雲白穀不知從何處接力,穩住身體後,麵對飛撲而來遞拳的晏才捷,以一拳回禮,兩人再度被對方震退。

“痛快。”兩人眼神明亮,同時起身,再度以拳碰拳,身形交替間,兩人對拳已有十餘招,卻依舊難分勝負,最終仍是硬接下對手的重拳後,退至各自佩劍身邊。

兩人眼神交替,不約而同的同時出劍,兩劍交錯,各自在對方身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痕,但雲白穀畢竟有著上玉京道法與大慈悲佛法傍身,不過片刻,傷口便不再淌血。

兩人劍招皆是陽剛猛烈,各自還能在劍招變換之餘,在對方身上狠狠來上一拳。

這一次,雲白穀沒使用神鬼莫測的禦劍術法,晏才捷也沒用任陰毒招式,兩人就這麽以劍招對劍招。

而晏才捷卻熟視無睹,依舊在與雲白穀以傷換傷,最終卻是,晏才捷身中十二劍,鮮血淋漓,雲白穀卻身中十三劍,雖然狼狽,但因為兩大心經道法的緣故,並未有力竭之相。

晏才捷一手撐地,一手扶劍,明明已經是重傷身軀,眼神卻越加明亮,吐出一口血水,竟是硬撐著再度起身,微微抬手,劍尖指向雲白穀。

這一刻,雲白穀才真正佩服眼前這個年輕人,明知是死卻依然要出劍,就在雲白穀微微躬身,準備以自己最強一劍送晏才捷最後一程的時候,忽然有一道身影攔在兩人中央。

“老夫秋水長天,希望雲天主賣我一個麵子,繞我弟子一命,我可給出對雲天主來說目前最有用的東西。”秋水長天朝雲白穀微微抬手。

晏才捷看著身前老人的背影,眼神顫抖,再也握不住那把劍,跪在地上低聲抽噎:“對不起,師父,對不起,我輸了,是我輸了。”

“好孩子,好孩子。”秋水長天眼神不再如往日那般淡漠,此刻的他像是在看讓自己最驕傲的晚輩終於長大了一樣,滿是慈祥神色。

雲白穀將春秋歸入劍鞘之中,既然對方長輩,那個叫秋水長天的老人出麵了,那這場架也就到此為止了,雖說要是雲白穀借紫恒天的力量同樣能將對方留下,但這對雲白穀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特別是現在,雲白穀倒是十分欣賞那個跪地痛哭不止的年輕人。

“不知秋水前輩所說的最有用的東西是什麽。”雲白穀看向秋水長天問道。

“雲天主當年來我南蠻,是否從南蠻帶走一位女子,那女子多半姓裴。”秋水長天看向雲白穀,一臉正色問道。

“是,怎麽,難不成秋水前輩是想說裴若秋那個小丫頭,是你們的人?”雲白穀被對方忽然提起的裴若秋,心神一沉。

“自然不是,不過這丫頭老夫也認識,我隻想問雲天主,最近一段時日,小丫頭夜間是否每到子時便會感到十分燥熱,午時卻又會覺得十分寒冷?”秋水長天問道。

雲白穀微微一愣,對於這單,以前經常不在紫恒天,雲白穀卻是不知道,但自打自己要接手紫恒天,最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紫恒天,便察覺到小丫頭的不對勁,而且跟紫恒所說症狀一樣,尋了不少醫師,卻都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秋水前輩的意思是,那小丫頭的症狀是你們搞的鬼?”雲白穀眉頭微微皺起,心中莫名浮現出一抹殺伐之意,若真是對方所謂,那今天他們師徒兩個怕是都走不了了。

“自然不是我搞的鬼,但這件事,老夫確實是知情者。”秋水長天說著從袖中拿出一枚丹瓶丟給雲白穀。

雲白穀接過丹瓶,眉頭緊蹙,看向秋水長天的目光越加不善。

“丹瓶中應當是針對那丫頭的解藥,原本老夫來此是想看了你雲天主的好戲之後,在大發善心將丹藥給你們,畢竟說到底,那丫頭可是我們南蠻的人。”秋水長天並沒有解釋裴若秋身上的古怪症狀到底是怎麽來的,隻是將裝有解藥的瓶子丟給雲白穀。

“當年若不是你帶走了這丫頭,這丫頭又怎麽會遭受連年毒苦,而鴻先生又一直對我南蠻江湖有勒令,不準踏足中原,不然早就將那丫頭重新帶回南蠻,不過以後就不重要了,南蠻的江湖以後就說不上是江湖了。”秋水長天說罷,帶著晏才捷就準備離開。

“等等。”雲白穀開口阻攔,秋水長天回頭看向雲白穀。

“怎麽?雲天主是覺得,這東西,換不來我們師徒兩個的命?”

“自然不是,我隻是想問,裴若秋到底是誰的孩子。”雲白穀雖然知道裴若秋是天英收養,卻不知道從哪裏收養,又是何人的子嗣。

“你終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秋水長天說罷,便不在理會雲白穀,帶著晏才捷徑直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