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我兒啊

最終,不管是江羽還是雲白穀都沒能逃過澹台玉竹的一場暴打,自知理虧的兩人也不敢多說什麽,等澹台玉竹差不多出完了氣後,三人這才坐在一張桌子上,不過都是雲白穀與江羽兩人說話,澹台玉竹則是十分好奇的看著桌子上擺著的菜肴,畢竟這些都是在玉軒宗還從沒見過。

“自打聽說你離開清風城後竟然膽子大往長安城跑,我就怕哪天那皇帝昭告天下把你推出來殺雞儆猴了。”江羽端著酒碗一飲而盡,笑眯眯的說道。

“說什麽晦氣話,我的運氣怎麽可能這麽差,要不然,我能活到現在?”雲白穀哈哈大笑,兩人相談甚歡。

兩人細聊了當初在雲白穀走後,江湖武鬥上發生的一些趣事,江羽更好奇的則是雲白穀在出遊東海時到底碰見了什麽,不過每當聊到這個的時候,澹台玉竹不善的目光就飄了過來,讓江羽立馬閉嘴。

“之後有什麽打算?要不跟我在這東海待上幾天?”酒過三巡,江羽好奇問道。

“不了,打算回紫恒天,這些年一直在外麵奔波,打算在家裏過個年再做打算,反正現在不管是朝廷還是江湖都挺安靜的,我也好過幾天安生日子。”雲白穀婉言拒絕,之後的打算還是要在紫恒天中。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了,在家中也好,圖個安穩,但武道境界可不能落下,咱們倆當年可是說好了,要爭得可是那天下第一的位子。”江羽拍了拍雲白穀的肩頭,兩人又碰了一碗酒。

與江羽拜別之後,雲白穀隻覺得渾身輕鬆,轉頭看著手中依舊拿著幾個精致點心的澹台玉竹好奇道:“玉竹仙子,您這接下來要去哪?”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來,你不該盡盡地主之誼,帶著我嗎?”澹台玉竹抬頭瞥了眼雲白穀,語氣十分自然。

“我要回家,你不會也要跟著吧。”雲白穀有些啞然,不是,這跟自己想的不一樣啊,那呼延玉華不是說澹台玉竹來到陸地之後會有去處,自己不用多管的嗎?怎麽現在看來好像自己被誆騙了一樣。

“不然呢,我在這也隻認得你一個,不跟著你,我還能去哪?”澹台玉竹哼了一聲跟在雲白穀身後。

“我有個事,為啥每次我要提起玉軒宗的時候,你總以劍氣威脅我類?”雲白穀忽然問道,不過換來的卻是澹台玉竹一個白楞的眼神。

“玉軒宗為何身居海外,還不是想著與世隔絕,就從剛剛你跟那個嘴不把門的家夥的聊天,我還是知道你在這陸地上絕對不是什麽善茬,要是借你的嘴戳出去,那玉軒宗不久相當於被直接搬到了台麵上了嗎?”澹台玉竹還是跟雲白穀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雲白穀一副了已然的模樣,不過想想未來,玉軒宗遲早要從東海來到陸地,其實在雲白穀看來也無傷大雅罷了。

雲白穀也拿她沒辦法隻能帶著她朝紫恒天而去,至於怎麽跟家裏人解釋,這些雲白穀還暫時沒考慮過,但說到底,自己也不是自願的,是被迫的。

一路上,雲白穀忽然覺得如今的南楚境內,似乎多了點肅殺之氣,途徑兩州之地,發現兩州境內皆是如此,似乎在為什麽準備一樣,好奇打聽之後,聽某座茶樓的說書先生說過,好像是南蠻那邊在搞什麽小動作,最近更是在南楚的邊境瘋狂試探。

“南蠻?”雲白穀聞言微微一愣,南蠻一個泥丸小國,憑什麽敢跟南楚掰手腕?

不過這些國與國間的大事,雲白穀也懶得管,畢竟就算兩國交戰,戰國也燒不到他紫恒天的這邊,故而他才懶得管南楚跟南蠻的那本糊塗賬。

紫恒天外,在那場江湖武鬥結束之後,朝廷果然又派人來監視紫恒天,不過也跟崔雲鶴所說,此番前來的人中並沒有錢耀平,估計錢耀平如今被留在京城中無法脫身。

紫恒天也恢複了幾分往日的元氣,雖然依舊被朝廷圍著,但好在依舊有人願意來紫恒天下習武,也算是有了當年的幾分風采。

自大雲白穀回到紫恒天後,外麵的那些守兵似乎又多了幾分,不過也僅限於此,回到紫恒天的雲白穀第一時間就去找上了趙曉蘭。

如今的趙曉蘭早已沒了當年天下第四的氣勢,一身武運早已在雲胡靈離開去往白雲觀前盡數饋贈與雲胡靈,如今的趙曉蘭反而更像一個年邁垂垂的老嫗,頭發雖沒有花白一片,但也大差不差,平日裏喜愛躺在紫恒天山峰之上曬曬太陽。

虞可嘉自大到了紫恒天後,也是常常跟在趙曉蘭身邊,可以說,在雲白穀回來之前,紫恒天中每日陪在趙曉蘭身邊的晚輩也隻有虞可嘉一人,趙曉蘭對這位出身北遼的女子卻格外特愛,若不是自己大兒子已經與那位李劍仙的愛徒心生情愫,肯定要將虞可嘉收為兒媳。

紫恒天山峰,雲白穀坐在趙曉蘭身邊,手中正將一個橘子剝開,分成一瓣一瓣的喂給趙曉蘭,身後虞可嘉眯眼微笑,並沒有說話。

“聽你齊微叔叔說了,去了東海,應該見到了曉捷了。”趙曉蘭並不喜歡稱呼這些天罡衛士得到代號,反而對這些本應該舍了名字隻能以代號活在世上的死士的名字牢記於心。

“見過了,隻不過沒能帶回來,還是留在了東海,不過以後會回來的。”雲白穀微微一笑,靠在母親的腿上,心神寧靜。

“自大你知道了那些散出去的天罡衛士,就沒一天能歇歇,現如今,所有散出去的天罡衛士既然都找出來了,那就好好休息,莫要太過苦惱。”趙曉蘭自然知道兒子回紫恒天的原因,除了看看自己,或許是想從自己這裏知道,雲禦峰當年散出這些天罡衛士的真正用意。

雲白穀輕輕點頭,不再多說,隻是看著山外景色,身後虞可嘉也恰逢時候的轉身離去,山頂之上便隻剩下雲白穀與趙曉蘭這對母子。

良久之後,趙曉蘭卻先一步開口:“當年你爹留下這些人,其實沒想過讓你這麽早找出來,畢竟說到底,年紀輕輕,應該多做幾天逍遙公子,紫恒天養得起一個閑人,也養得起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

“出去的那幾年,在江湖這座不輸給朝廷的大染缸裏頭,早就沒了做逍遙公子的念想,以前想著好好活著,自打那次去了趟南蠻,知道了這些,就不能當做不知道;有些事一旦接觸,就做不到視而不見。”雲白穀依舊靠在趙曉蘭的腿上,默然開口。

“還是怪你爹啊,爭強好勝,也不想想讓自家孩子多在家裏享享福氣,天底下哪有他這般當爹的,臨了臨了,還讓自家小輩恨不得在吃下天底下所有的苦,才能安安穩穩的做個逍遙公子。”趙曉蘭沒來由的語氣中多了一股子怨氣,似乎是在埋怨那個同樣命苦的丈夫。

“娘,我現在這樣也挺好,我爹當年留下的,不都讓我一個一個全都找出來了,不苦,不苦。”雲白穀臉上掛著笑,安慰著娘親。

趙曉蘭一雙枯槁的手落在雲白穀頭頂輕輕撫摸,自打將一身武運饋贈之後,趙曉蘭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早些時日還能教導教導那兩個小家夥一些拳法,現在就連登山這條路都得休息好幾次。

“我兒啊,別怪你爹,他也不想這樣的,他也有說不出的苦話。”趙曉蘭聲音低沉,雲白穀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兒啊,要是哪一天,娘不在了,你得保護好你姐姐跟你弟弟,早些年,娘身子骨好的時候,自然有娘護著,現在娘老了,這擔子就得壓在你身上了。”

“我兒啊,你姐姐要是哪天要出嫁了,去娘的屋子裏,床榻下有個錦盒,那裏頭是娘給你姐姐準備的嫁妝。”

“我兒啊,你姐姐要是在外麵受委屈了,你這個做弟弟的,哪怕對方是皇帝的家眷,也得刺上一劍,誰都不能欺負咱們自家人。”

“我兒啊,別怪娘偏心你弟弟,胡靈年紀最小,也最不懂事,你這個做大哥的,要多包容他一點。”

“我兒啊,也別他慣著你弟弟,娘知道慣子如殺子的道理,有時候,該上家法就上家法,錯的重了,就是打死了,娘跟你爹也不怪你。”

“我兒啊,是我這個當娘親的不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當年不忍心你大姐這個女子下山,更不忍心讓你那個尚在繈褓的弟弟入世,隻能讓你這個即是大哥,也是弟弟的老二去。”

“我兒啊,遇上心儀的女子,盡管帶到家中看看,也讓娘親與她說說你,可別不好意思。”

“我兒啊,與心儀之人,不可說氣話,不可說反話,不可不說話;別讓自己多年之後想起心儀之人時,隻剩下後悔二字。”

“我兒啊,肩上的擔子太多也太重,這不是好事,是爹娘不好。”

“我兒啊,紫恒天是不是天下第一不要緊,隻要你們平平安安的就行,娘也放心,你爹也放心。”

“我兒啊,你苦啊。”

“我兒啊,莫怪你爹,莫怪你姐姐,莫怪你弟弟,要怪,都怪娘好了,是娘親做的不好。”

一位白發老嫗,既是家中的母親,又是一個妻子,在生死之前,跟自己的兒子說出了這麽些年,一直想說卻一直不曾說的話,老嫗並沒有做錯什麽,卻還是有愧於子女,哪怕有些時候聽到一些埋怨,一些壞話對她來說心中也會好受一些。

可每次,這個懂事到讓人心疼的兒子每次回家,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明明好些次命懸一線之時,從他口中出來卻是那般的輕描淡寫。

趙曉蘭仍然記得,最初在雲白穀回到紫恒天時,那場幾乎是以命換命的刺殺後,渾身浴血的雲白穀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大遭之後,醒來的第一句話仍是不曾埋怨半分,之後在遊春江,在北遼,皆是如此,那時候,雲白穀吃了多重的苦,趙曉蘭就有多恨雲禦峰。

“娘親啊,我的好娘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