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裂姻緣

夜晚時分,天幕星沉。

魏王府內,沉肅與莊嚴令月色壓抑。

東湘居,高高紅燭焰火高燒,有酒香滿溢,有琴聲款款,更有女子一身紅錦流蘇,長發若烏雲挽月,紅唇似丹朱嫣然。

一曲高歌。

挽雲挽雲,若水不臨。

青絲青絲,情思不遜。

流月不予,星辰不負。

塵俗塵俗,幾分自誤……

歌聲婉轉悠揚縈回,魏王府的莊肅威嚴,在這悠悠歌聲裏,平添幾許溫暖。

不再是冷的殿堂,不再是沉的黑暗……

這歌聲驚動了府中上下,路過東湘居之人無不駐足而聽。

誰都知道,麝月公主擅歌舞,精詩詞,如此一曲,動人心神。

突然,門聲大響,一聲驚斷了這歌舞悠悠。

麝月一驚回頭,隻見林世唐已站在門外,他一身閑適的長袍,眉目卻依然是冷的。

麝月微微靜一下心,走上前去:“見過將軍。”

“是誰讓你在我府上唱這些個靡靡之音?”林世唐眉目赫厲,一把抓住麝月嬌細的手腕,麝月一怔,心下不明所以,迷茫的抬頭看他,“將軍將我冷落於東湘居,難道還不許麝月自娛自樂?”

“你在指責我?”林世唐一把將麝月推開,麝月站立不穩,跌倒在地,輕靈連忙跑上前去,“姑娘……”

林世唐居高臨下望著她:“你在這裏搞這些花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目的?想讓我林世唐多看你一眼……下輩子吧!”

麝月一身紅錦顏色盡失,烏雲長發淩亂不堪,她不可思議望著林世唐冰冷無情的臉,不錯,她的確想吸引他的注意,這樣才能讓自己的日子好過!

可是,難道這樣也是錯嗎?

林世唐鄙夷望她:“你這樣不知安分,我看著心裏煩。”

他回頭看一眼身邊副將:“趙滋,從今兒開始,麝月公主就是你的了!”

趙滋一驚,望向倒在一邊的傾國公主:“將軍……”

“莫要廢話!這女人,我看著就惡心!”林世唐轉身大步而去,麝月公主驚駭不已的看著那背影。

那是她見過最無情、最冷酷的背影……

決絕的,無半分遲疑!

她,一個曾高高在上,享盡尊崇的公主,如今卻被她如此厭棄,如此不屑,便如一件不值錢的玩物,被隨手丟棄!

她不甘的攥緊雙拳,幾乎撕裂了華美的錦緞!

那錦緞的顏色如血,紅得刺眼……

夜色深凝,冷入肌骨。

林世唐連夜令人將麝月送入趙滋的家中,趙滋因多年追隨林世唐,林世唐賜他一座小的宅院,趙滋妻子於采珍甚為震驚,府院門前,於采珍一身蝶衣,淚眼盈盈。

一夜之間,才是重逢的夫妻,便要麵對這樣的局麵。

麝月公主一身華貴錦紅,長長裙擺繡著精密的牡丹傲豔,絕美眉目,傾國難描,好像是天邊一朵緋紅流雲,高高在上又逼人眼目。

這樣的女子,將軍怎麽會舍得將她賜給了趙滋?

送麝月而來之人道:“將軍有話,麝月已非公主之身,賜副將趙滋為妾。”

那人看於采珍一眼,於采珍一怔,似乎明白了。

麝月依然一臉冰涼,她緊緊攥住衣袖,林世唐,究竟我做錯了什麽?你這般恨我、厭惡我?!

你是在逼我嗎?是嗎?

麝月看於采珍一眼,麵無表情,於采珍看看趙滋,趙滋的神情卻是複雜。

輕靈依然隨著麝月而來,麝月被安排住在西廂房中。

這裏比著魏王府自然寒酸了許多,更不能比宮中的錦衣玉食,麝月坐在床邊,黑夜籠罩在她的眼裏。

門聲忽然響起,她抬頭望去,隻見趙滋緩步走了進來,對輕靈揮一揮手:“你下去吧。”

輕靈看一眼麝月,終究退了出去。

麝月冷冷看他,趙滋眉目微凝,目光有幾許沉重。

“我不會屈從於你!”麝月說著,自袖管之中滑出一刃匕首,匕首冷光映著燭火寒意畢現。

趙滋看一眼她手中匕首,冷笑:“你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麝月公主!”

麝月一怔,趙滋一步步走近她,麝月手握匕首,抵在喉間:“若你再上前一步,我一定死在你的麵前!”

“哼,曾堂堂公主,也玩這些個一哭二鬧三上吊?”趙滋突地緊緊攥住她握著匕首的手腕,那手腕嬌細,柔若無骨,令人心神**漾。

燭光之下,麝月公主杏目妖嬈、丹唇嬌媚,怎樣的傾國傾城才令這女子如此動人心魄?

趙滋目光如火,手上用力,麝月手中匕首當啷落地,麝月已被他壓在身下。

“趙滋,你若毀我清白,我定也不會叫你好過!”麝月驚恐的望著他。

“趙滋……住手!你住手!”麝月無助的哭喊。

趙滋狠狠吻住她的雙唇,啃噬著她的悲戚。

麝月一邊掙紮,卻怎麽掙紮得過這個同是戰場搏殺的男子?

紅錦斷裂,落在床邊,他粗糙的手掌撫過她每一寸肌膚,她戰栗、驚懼、恐慌……

淚水漣漣,終於,她不再強勢,她弱聲哭泣:“不……求求你……不要……不要……”

然而趙滋的喘息聲卻越來越重:“我早就想要你了,無數次……你知道嗎?是無數次……”

麝月拚命搖頭:“不……不……”

“我看到你第一眼,就在腦子裏想著……若有一天能脫掉你的衣服,占有你,是怎樣的光景?卻沒想到將軍待我果然不薄,這一天來得這樣快!”趙滋欲火灼燒,迅速脫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用力扯下麝月月白褻衣。

玉峰柔軟,香肌玉骨,趙滋迫不及待。

麝月真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不……不……”

她不曾想過,自己的清白,竟會毀在一個莽夫的手中?

她企圖起身,卻又被趙滋狠狠推倒在**,一掌揮過去,打在她的臉上,解開她的下裳,粗魯的分開她的雙腿,麝月大驚,不……她不能……她寧願死……

身體的戰栗,心的絕望,麝月想死,卻求死無門!

她的手腕被緊緊扣住,雙腿被他的腿壓住,她淚水幹涸了一般,抽泣不止,已然窒息的感覺。

“趙滋,我要殺了你!要殺了你!”她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哭喊著。

閉上雙眼,等待天崩地裂的那一刻。

突然,門聲大響,哐當一聲,門外冷風拂進,吹開簾幔紅綢,地上散落的斷錦衣襟亦被驚動了一般,趙滋猛然回頭,隻見門口一人身形健碩,一身黑衣溶於夜裏,如墨一樣的天,恍如一片漆黑雲團席卷而來,趙滋不及反應,那人已近在眼前!

麝月亦是大驚,自己衣衫不堪,肌膚**,連忙拽過身邊錦被遮掩,趙滋大吼一聲:“什麽人?”

又對著門外大喊:“來人……”

門外一片死寂,那黑衣人一雙鷹銳黑眸如死海深潭,沒有一絲溫度:“不用喊了,你府中的酒囊飯袋早就先你一步了!”

他的聲音猶如地獄而來,沉鬱沙啞。

麝月感覺他就是一鬼麵修羅,仔細看去,那黑衣之上似乎有血跡一般,雙手亦染了鮮紅的血,難道……

她不敢出一聲,趙滋跳下床,欲要奪門而出,那人眼中拂過一道冷光,一劍刺去,霎時,鮮血飛濺,紅幔沾染,麝月大叫一聲,那劍已自背心插入趙滋心髒,那人狠狠拔出長劍,鮮血自劍身上滴下,染了青磚地麵。

明如鏡的青磚石上,點點血紅刺眼。

麝月花容失色,全身顫抖,隻見那人回眸看她,冷冷的眼光隻教人心驚膽戰。

他一步步走近麝月,麝月顫顫看他,一雙盈盈水眸,幽幽望他,對上那一雙殺人嗜血的冷眸,麝月一句話也說不出。

那人手上已鮮血淋漓,麝月微微低眼,那人手指冰涼,突地捏起她嬌嫩的下巴,居高臨下的望著麝月絕美卻失色的容顏。

麝月全身都僵住了,那人低低說一句:“鳳凰玨在哪裏?”

鳳凰玨?麝月一怔,原來這個人為了鳳凰玨?她望望死在房中的趙滋,又看看那人一手鮮血,難道,他竟是為了鳳凰玨而屠殺了趙滋全家嗎?

又是何人有這等本事?敢將如今如日中天的林世唐心腹副將一夜滅門?!

她不語,那人手上力道加重:“得鳳凰玨者得天下!”

他忽的將麝月狠狠按倒在**,麝月一驚之際,那人已覆在她的身上:“你不說,我就先得到你!鳳凰玨……早晚便是我的!”

說著,一把扯開麝月用於遮體的錦被,露出凝膩肌膚,麝月公主色傾城、若謫仙,早便是天下皆知之事。

麝月尚且不及反應,一陣劇痛便自下身傳來,她一聲痛呼:“啊……”

那人的侵襲卻更加猛烈而來!

沒有溫存,沒有多話,沒有挑逗,直接得令麝月連絕望的力氣都沒有……

在這個殺人之夜,這個嗜血狂徒,也殺掉了她的清白……

如此,輕而易舉!

冷夜過去,天際是灰蒙蒙的沉暗。

那人穿整好衣衫,略微回眸,麝月全身如同裂開,卻不及心上的半分,她憤恨看著他,緊緊攥住錦被,她沒有想到第一次竟是這樣身心疼痛,她曾經想過,為了活下去,為了複仇,她可以犧牲掉自己的一切,哪怕是身體!

可當真失去了清白身,才知道,竟然是如此不能麵對的痛楚!

那人回頭看她:“你會記住我!”

麝月咬牙:“當然,若再見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那人似乎是笑,麝月這才發現,他有一雙極好看的眼睛,好似天邊一彎冷月,冰涼卻透徹分明,若她不是親眼所見,親身經曆,她定然不會想到,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男子,竟會是如此嗜血魔人!

他轉身揚長而去,背影如玉樹亭亭,身姿翩然,竟比得女子風華飄逸。

麝月哭到沒有力氣,虛弱的躺在**,朦朧之中,眼前依然是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依然是最黑暗的夜,令她畏懼又惱恨。

她緊緊攥住**淩亂的錦被,月白色蓮花被麵上有鮮紅的血跡,那是她最寶貴的貞潔!

可是,就在這樣一個夜晚,被這樣一個人玷汙!

她心痛得沒有了知覺,過了許久,不知道有多久,才緩緩坐起了身,麵對門口,趙滋的死屍,她竟已麻木的不知道怕。

她起身下床,撿起地上染血的錦衣。

踏著趙滋的血水,走出了門,屋外是晨風冷冷的寒意,她身子瑟縮,眼神卻是僵直的……

昨夜,燈火如星的宅院,清晨已是廢墟一般。

地上死屍交疊、血流成河的慘狀,足可見當時是怎樣的血光喧天。

可為什麽,她和趙滋都沒有聽到一點聲音?是那人武功太高?還是……根本就是熟人作案?還是兩者皆是?

她全身都在抖,一步步掙紮艱難的走著。

到處都是屍體、斷肢還有腥澀的血味兒……

她幾欲作嘔,長發連綿,被風揚起,突然,有腳步聲傳來,麝月停下腳步,驚恐的看著院門,院門被一腳踢開,一隊兵馬霎時衝了進來!

麝月定了定心神,自己已被團團圍住,隻見那為首者,長袍錦衣,濃眉眸深,一臉冷肅的站在了自己麵前,正是林世唐!

那個一夜之間,將自己打入這地獄的人!

她倏然握緊雙手,美豔雙眸含著滔滔冷淚,這個人!他竟然還敢出現在她的麵前!

林世唐凝視著麝月,望一望這滿院子的死屍,唇角忽的一扯:“將這女人抓起來!押到父皇麵前受審!”

抓她?麝月的恨意頃刻被這一聲凝住。

她驚懼的看著林世唐?為什麽要抓她?她一個女人,難道可以一夜滅掉一個將門之家嗎?

“林世唐,為何抓我?”麝月狠狠看他。

林世唐冷冷道:“你勾結大良餘孽,滅我大溏功臣全家,幸好……我當初沒有留你在府上,否則遭殃的豈不就是我了?”

麝月怔怔立在當地!

勾結餘孽!滅門趙家?

何等的欲加之罪,怎樣的何患無辭?

她隻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憤恨的看著林世唐,不解他為何這樣痛恨自己?林世唐,我明白了,你是定然要我死的對不對?

恨令她的心痛變作了心狠,她緊緊咬住嘴唇,凝視林世唐的雙眸如火煉獄,令人不能直視的凶狠!

她不甘心!

林世唐,你要我死,可是,我偏偏就是要活下去!

我一定,要活下去給你看!

昨夜,她一夜失去了尊嚴和貞潔,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東西,她都在一夜之間失去了。

麝月被帶到玉安宮,皇帝的寢宮。

林世唐美其名曰家醜不可外揚,可趙家一夜滅門,又是怎麽瞞得住天下的?

寢宮之內,香氣浮沉,一段段暖煙熏人欲醉,麝月認得林鳳敏身邊的女子,那曾是父皇宮中並不受寵的宮妃靜妃。

那時候,靜妃見到她從來都是低眉順眼,生怕得罪了皇帝最寵愛的女兒,如今靜妃一身柳綠色長絲裙,上有精細無比的手繡蓮花,行之所動,若柳葉搖搖拂動,似流水潺潺而過,身上帶著一股梔子香,濃鬱而多情。

她居高臨下,鄙夷的看著麝月,麝月跪在地上,沒有抬頭也能感到那尖銳的目光。

靜妃冷冷嗤笑:“公主,好久不見。”

這話裏透著諷刺,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兩人身份已是天地相錯。

麝月沒有說話,隻是跪著不動。

靜妃出門而去,林鳳敏盯著跪著的麝月,她一身淩亂紅錦,卻無礙她絕美容顏,林世唐道:“父皇,此女聯合太子秦珀餘孽,誅殺趙滋全家,罪不可赦!”

林鳳敏雙眼微眯:“隻憑借她一小小女子,怎能有如此通天本事?再者說,若果真如此,她又為何沒有隨秦珀而去?”

林鳳敏的質疑林世唐早已想到:“她留下自然有她的用處,麝月自進我府中,便對我勾引**,想來我乃她亡國仇人,她卻沒有恨嗎?倒不是有其他別的原因,以美色誘人,而圖謀複仇!”

林鳳敏眉一蹙:“我兒說得有理,那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林世唐看一眼麝月:“押入天牢!引出秦珀!否則便……當街處斬!”

當街處斬!

麝月身子一冷,終究抬頭看向林世唐,林世唐黑眸森森,冷酷如鬼,他一臉剛毅,不見一絲情念,麝月心底冷笑,雖早已聽說林家二公子,重武輕文、性莽無情,可到底這一次見識竟是這樣的令人心寒。

恐怕他早已忘記了,昔日宮中,那個跟著他跑出幾條長廊的女孩,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他即將成為她的未婚夫,隻是她從樹上掉下來,他接住了她,她隻想和他說聲謝謝,可是他腳步匆忙,頭也不肯回,無論她如何叫他,他都不回頭,那時候,她還來不及看清他的樣子,幾個月後,這個人便成為了她“素未謀麵”的未婚夫!

物是人非,如今她從高高在上的公主變成階下囚,而他,依然是那個冷酷的背影……

可麝月卻突然明白了,林世唐之所以如此做,恐怕目的除了鳳凰玨,還有秦珀!

他知道,自己是曾經大良最受寵愛的公主,無論是父皇還是皇兄都對她百般疼愛,若此事傳揚出去,秦珀絕不會坐視不管。

原來,她不過是一顆棋子!

她太高看了自己,林世唐連恨和厭惡都懶得給予……

天牢之內,黑暗籠罩。

發黴的味道撲入口鼻,陰冷潮濕冷入肌骨。

麝月從不曾有過這樣的經曆,這種地方她從不曾來過,甚至從不曾見識過,她甚至不曾想過,在這奢華綺麗的皇宮之中,還有這樣陰森可怕的地方。

她蜷縮在一個角落,一動也不敢動,從來自視堅強的她,卻眼淚流個不停。

父皇、母後,為何你們要讓我活下來,要讓我來承受這世間的苦?

當初若是死了,又該有多好。

可笑可憐的是,如今的自己竟然連死的勇氣都沒有。

想著,牢門被緩緩打開,一絲光投進來,隨而便有人點亮了牢房中的火。

火光搖曳,眼前的人無比清晰,棱角分明的臉廓、高挺的鼻翼,粗獷豪邁的臉,並不算精致的五官,正是林世唐。

林世唐走近牢房門,看著地上蜷縮著的麝月,冷聲說:“你不要恨我,隻有這樣,我們才可鏟除大良餘黨,引出秦珀,若秦珀不來……”

他頓了頓,道:“你死,也是你此刻希望的吧?”

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麝月望著他,流幹了的淚令雙眼迷蒙,這個男人,如此無情,恐怕真的早已忘記了那棵榕樹下,那個追逐著他的小女孩。

她冷笑:“是!我想死,是你逼得我想死,你如此逼迫一個女人,一定要讓她死,卻不見得有多高的手段!不過卑鄙小人行徑而已……”

“哈哈哈……你無需激我!”林世唐突地哈哈大笑,“我林世唐從不說自己是君子,更不怕他人議論,我就是小人!可成者王侯敗者賊!如今你想活……”

“除非交出鳳凰玨嗎?”

昨夜撕裂一般的殘忍與痛苦襲上心頭,那是她此生不忘的疼!她抬頭揚眸,凝視著林世唐的雙眼,毅然打斷了他。

他也想要鳳凰玨吧?當初不就是因為鳳凰玨,她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昨夜那個人,也要鳳凰玨,想必是林世唐的敵人!

林世唐笑道:“果然是聰明的女子,隻要你交出鳳凰玨,即使秦珀不出現,我也定保你性命無虞,亦可在我府上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

“哼,你不是很愛你的初雪?卻可為了鳳凰玨而收容我在府中,看來不過如此……”麝月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在此時此刻依然頂撞他。

林世唐倒是淡定道:“令你衣食無憂,卻與情愛無關!你自己好好考慮!”

他轉身要走,麝月叫住了他:“等等!”

林世唐回身,麝月美眸幽幽,起身走到牢門前,火光叢叢,在她美麗雙眸中流動,似落入冰潭中的,瞬間熄滅一般。

她看著他,半晌道:“我要活!可是,我卻不保證交出鳳凰玨,你還可以讓我活著!”

林世唐道:“我林世唐說話從來一言九鼎!”

麝月冷哼:“一言九鼎?如此虛無的保證,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那你要什麽?”林世唐亦凝視著她的眼,這個女人,的確美若謫仙,即使是在如此汙穢肮髒之地,亦不覺得她是狼狽不堪的,她依然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有奪目的美。

“我要……真相!”麝月的話令林世唐一怔。

真相?她指什麽?

“你指什麽?”林世唐問。

“趙家滅門的真相!我不相信,如今還有人敢一夜之間滅掉趙家滿門,更不相信是大哥所為!”想起昨夜,又是一陣徹骨的痛,那一夜,她失去了太多……

林世唐冷哼一聲:“真相!我也很想知道!”

他說完轉身,再也沒有回頭,麝月望著他的背影,還是那個冷酷無情的背影,還是那個轉身就走的背影,這一次她沒有叫他,牢房中瞬間熄滅的火光,令黑暗重新降臨。

麝月不知道,他還要如何折磨她,卻希望秦珀不要來救她,至少保留住複仇的可能!

若如此,她一定要在秦珀出現之前,想辦法活下去!

前朝公主麝月聯合大良餘孽,誅殺趙家滿門一事,已傳揚得天下皆知。

大溏初建,便有重臣被滅滿門,一時間沸沸揚揚,似乎人人都在等待一場好戲,看前朝太子會否因為妹妹即將被處極刑而出現,又要看看林家名不正言不順的得到這天下,於內於外,要如何麵對天下悠悠之口。

三日後,林鳳敏封長子林世濟為英王,次子林世唐封為寧王,三子林原治為慶王,四子林雨燁封為平王。

雖然如今亂世未平,烽煙不斷,西有草原之師樊域,南有劉浴德大齊雄踞,更有虎狼之師藍山軍盤踞,但洛州先機到底還是被林家占了,如此亦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若要令天下臣服,恐怕還需要些時日和理由。

幾國交鋒是不可避免了,傳說中得玉得天下的鳳凰玨若是可以握在林家手中,那麽這天下便顯得是上天之意,可令民心歸順。

隻是,那傳世之寶直到大良,便傳給了公主麝月,如今麝月被關天牢,亦不肯交出鳳凰玨。

五日過去,秦珀沒有一點蹤跡。

天牢之內,這五日麝月從提心吊膽,變作了冷冷失落,雖然她不希望秦珀為她而來,但果真他沒有來,沒有一點動靜,她的心裏也難免會有難過。

亂世烽煙、明哲保身!曾有再是深的情意,都抵不過時局的無奈。

然而麝月亦不可這般坐以待斃。

她終究站起身,五日不曾有過好吃好睡,加上亡國之後,連日連夜的憂思過甚,她原本便是嬌貴的身子,更顯得蒼白虛弱。

她大聲叫道:“來人,我要見林世唐!”

牢門吱呀一聲打開,牢頭慢悠悠的走進來,看向牢獄之中狼狽的女子:“堂堂寧王名諱也是你可以直呼的?”

那牢頭走到牢門前,一拳打在麝月小腹之上,麝月吃痛,輕吟一聲,卻強撐著沒有跌倒,她望著牢頭:“我要見寧王。”

如今,他已是寧王了!

牢頭色迷迷的看著她,上下打量,她早已褪去了那身殘破的紅錦,一身髒汙的牢服,她瘦弱之身,難以禁衣,但那雖瘦削卻絕色的臉依然令人著實著迷,牢頭粗糙的手撫上她的臉頰:“真是美嬌娘啊,早就聽說了大良麝月公主美如天仙,如今一見,真是不凡!”

麝月連忙向後退去,牢房昏光,暗影叢叢,牢頭的目光如地獄來的猛獸,直勾勾的盯著她。

她咬住嘴唇,沒想到,她秦麝月竟然會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竟然連一個小小的牢頭都敢如此放肆的對她!

她正自想著,牢頭忽的將牢門打開,麝月一驚,他踱步進來,依然用鐵鏈將牢門拴住,麝月立時感到恐懼,她似乎已經料想到這個人接下來的所為。

果然,那矮胖的牢頭一下子撲將過來,將麝月整個身體按在了牆壁上。

麝月大驚道:“你……你做什麽?”

“做什麽?你難道看不出嗎?一個男人對一個美麗的女人,能做什麽?”牢頭眼裏閃爍著貪婪的欲望,他黏糊糊還帶著油膩的唇貼上麝月的嘴唇,麝月隻感到一陣惡心,她幾乎作嘔,拚命反抗大叫,“狗東西,你……你休想……”

她話未說完,牢頭已將她一把甩到地上,她手臂剮蹭到地上碎了的碗片,鮮血直流。

牢頭狠狠壓住她,撕開她身上單薄的牢服,衣服撕裂,露出凝膩玉肩,牢頭眼裏更有光芒,好像是久未逢獵物的獵人,看到一頭小鹿,隻想要粗暴的據為己有!

他粗糙的大手在麝月身上**,麝月一邊掙紮一邊哭叫:“若我有一日出了這牢門,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哈哈哈哈哈……”此話一出,牢頭的笑聲狂妄,幾乎掀了整座天牢,“還是等你出去了再說吧!”

油膩膩的厚唇貼著她每一寸白嫩的肌膚,麝月被禁錮住雙手,她果真要吐了出來,可如今她卻發現,她已沒有了眼淚,隻怕是這些日子,淚早已經流幹了……

林世唐,你如此待我!我麝月所承受的痛苦,一定要你十倍、百倍、千百的償還!

突然,牢門大敞,昏暗的牢房內,倏然亮如白晝。

牢頭被破壞興致,轉頭便罵:“誰他媽的……”

話沒說完,隻見門口之人,一身紫衣,冠冕流光,如削臉廓,冰冷豪毅,一雙冷森森的黑眸正凶惡的盯著他。

他登時身子一軟,忙不迭的從麝月身上起來,一下子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寧……寧王……寧王殿下,參見……寧王殿下……”

寧王?林世唐嗎?

麝月拉好殘破不堪的牢服,迅速起身看去,果然,正是林世唐一步步的向著牢房門走來,他一掌推開被鐵鏈拴著的牢門,居高臨下望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的牢頭。

麝月咬緊嘴唇,蒼白無血色的臉恨意更加鮮明。

“你好大的膽子!”林世唐一聲低低的,不怒而威。

牢頭嚇得再是磕頭連連:“寧王……這女子……她……她對寧王不敬,是她……是她**小人的……想要……想要逃走……”

麝月不可思議他竟然這樣汙蔑於她。

隨即隱去,不錯,為了保命,自然什麽事情都做得出!

林世唐看向她,冰冷的眼神依然沒有溫度。

麝月亦抬頭看他,冷冷說:“你信,對不對?在你心裏,我就是個下賤的女人!”

林世唐唇角一牽:“不錯!我信,你的確**下賤!可是……”

他眸光一側,如鋒利的刀落在牢頭身上,牢頭登時便是身子一僵:“寧……”

一聲寧王尚未出口,隻見寒光白刃,劃過眼前。

麝月一個怔楞間,劍起手落,已鮮血四濺!

溫熱的血滴濺在她的臉頰上,仿佛那夜的情景重現。

她愣在了當地,這些日子所見的血光,恐怕抵過了她之前的十幾年……

林世唐卻麵不改色,如同是殺死一隻小小螻蟻,他站在那牢頭的屍體旁,看一眼麝月:“他該死!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麝月看他一眼,她知道她不該驚訝於他的冷酷無情,可到底當著她的麵前殺人,她的心裏不免涼絲絲的。

林世唐見她衣不遮體,冷聲道:“若你肯識相一點,交出鳳凰玨,又何必在這牢房中受苦?”

麝月穩定住心神,她知道,要見林世唐一麵不易,這許是她可以逃離這如地獄一般的地方,或者說是她可以保命的最後機會!

她揚眸看他:“保命誰不想?誰想呆在這樣的鬼地方,若鳳凰玨隻是一塊玉佩,隻是在我身上,那麽……我又何必要它?我是女子,又無法一統天下,要來何用?”

林世唐微微皺眉:“你有話直說,休要拐彎抹角!”

“林世唐,得鳳凰玨者得天下,如今亂世紛爭,誰都想得到它!卻不是人人知道它的秘密。”麝月在腦海中迅速構思著能讓自己逃脫的謊言,麵不改色,“要得到鳳凰玨,首先要得到另一件東西,而這件東西其實已在大良開國初遺失了。”

“遺失了?”林世唐懷疑的看著她。

麝月平靜道:“那是一張圖,上麵所記述的是鳳凰玨之所以可以號令天下的緣由,還有一幅畫,雖然這幅畫我從未曾見過,卻一直聽父皇描述,自從這張圖遺失了,大良皇室我與大哥,都是聽著父皇的描述而記住了那張圖。”

“那麽,你現在就給我畫下來!”林世唐拉起麝月,麝月沒能防備,加上本身身子便是虛浮無力,身上的衣衫滑落,露出美麗胴體,麝月心一慌,隨即卻穩定下心緒,她看著林世唐,就這樣**的望著他,那麽坦然。

而林世唐將她整個身體看得明白,卻不過冷冷一笑:“你果然是**的女人!”

他的鄙夷與不屑,卻忽然讓麝月很有快感!

不知道為什麽,這樣自我作踐的舉動和心理,卻好像可以減輕她心上的疼痛。

她冷笑:“我畫下來沒有問題,你卻不怕稍有出入,便找不到鳳凰玨嗎?”

她說得在理,林世唐眉峰凝聚:“嗬,你該不會是緩兵之計,要以此保住性命吧?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圖的下落,留著你的命也是無用,待我找到了圖,自行去找鳳凰玨亦是可以。”

“哈,既然父皇會對我與皇兄描繪那張圖,自然圖上有所玄機,你又可知道嗎?”麝月挑眉看他,林世唐臉色一沉,“你在威脅我!”

“不錯!因為,我要活著!”她說得堅決、直白!

林世唐反而緩緩的笑了:“好!到時候,我再殺了你也不遲!”

麝月笑道:“到時候你卻也未必有這個本事!”

“那我們就來賭一賭,看看到時候,看你最後是不是會死在我的手上!”林世唐鋒利的目光透著寒意,麝月迎著他眼光望去,“好!就看看到時候,是你死在我的手上,還是我死在你的手上!”

林世唐略微一怔,隨即朗聲而笑:“哈哈哈……小小女子,不自量力!這種大話也虧你說得出口來?”

他止住笑聲,鄭重望著她:“不過,我倒是欣賞你的勇氣和膽魄!這……倒是還有個一國公主的樣子!”

麝月道:“這時候,你卻確定有把握放我出去?”

“你無需激我!我要鳳凰玨無非是為了大溏天下安穩,父皇自會理解!”林世唐說的平常,麝月卻有些迷惑,一個征戰沙場多年,心機無數、鐵血手腕的男人,果真會這樣單純的以為嗎?

難道,他不知道功高震主?難道,當時林鳳敏叫所有女眷先在碧雲宮一晚的用意,他會不知道?

他當真以為,當父親變成了父皇,他們還是並肩作戰的親密父子嗎?

還是,他故意裝傻?

但此時此刻,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活著,要活著出去,甚至……要活得更久……

令麝月沒想到的是,林世唐放她出天牢,果然是一件易如反掌之事,聽說,他不過在林鳳敏麵前說出實情,林鳳敏便將她放了出來,並且依然令她跟在林世唐身邊。

如今那奢華的魏王府已變作了寧王府。

隻是不變的是這府中人的冷漠。

麝月回到府中,林世唐在大廳裏等她。

她已換了一身潔淨的月白絲裙,不華麗,卻是端美大方。

林世唐抿一口茶,看她一眼:“你要活著,對不對?”

麝月點頭:“當然,誰不想活著?”

林世唐冷笑一聲,放下茶盞,走到她的麵前:“可你從小養尊處優,卻恐怕不知道,有時候人活著比死去更難!”

麝月仰頭看他,高壯的林世唐,沒有俊美英逸的臉,隻有飽經風霜和戰火洗禮的豪氣,她笑笑:“總歸活著,才是更好的。”

“是嗎?”林世唐輕輕捏其她尖削的下巴,與她美眸對望,“那麽,你就好好享受接下來的王府生活吧!”

他沒有咬牙切齒,隻是帶著淡淡的、幸災樂禍的笑意。

麝月正不明所以,他已甩開她的臉,對外一聲吼:“來人。”

門外便踱進一名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三十幾歲,有了些年紀,她幽幽一個低身:“殿下。”

林世唐冷冷瞥一眼麝月,對她說:“雲娘,從今天起,麝月便交給你**了,為我身邊貼身婢女,除我起居飲食外,我的衣物亦要她來清洗,普通婢女要做的事情,也都好好教給她,明白嗎?”

雲娘顯然是跟在林家多年之人,道一聲:“好,我知道了。”

她可以在林世唐麵前稱我,便可見地位並不低微。

“麝月姑娘,走吧。”雲娘的聲音不溫不火。

林世唐卻冷冰冰的狠聲道:“你要活著,便在我府上終生為婢吧!”

一句話,令麝月回過心神,她看著林世唐冷酷的麵容,看著雲娘冷淡的眼神,心裏明白,林世唐怎麽可能這樣輕易的放過她?

嗬,堂堂一國公主,隻是一句話間便淪為婢女,她苦笑,林世唐,你以為這樣就能羞辱我嗎?

婢女又如何?至少我還活著,至少……我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