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痛定思痛,蜀丞相欲攬大權

成都軍營中的人沒有睡,魏國尚書右仆射司馬懿也沒有睡。他倚著書架坐在書房中的竹席上,手捧著一個書卷。燭火輕晃,將司馬懿的身影映照在書架上,看上去飄搖不定,有些陰森。看得興起,司馬懿長歎一聲:“成為一國之主,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決斷之力啊。”

這時,司馬馗忽然奔進來,帶起一陣風,差點吹熄了蠟燭。

司馬懿一驚道:“四弟,你這麽慌張幹什麽?”

“小弟不是慌張,小弟是高興啊,有天大的好消息。”司馬馗壓低聲音道,“皇上已決定退兵了。”

司馬懿更吃驚了:“這怎麽可能?我大魏南征的殿後之軍,今日才離開洛陽,怎麽會現在退兵呢?”

“這一次出征兵馬太多,殿後之軍雖是剛出洛陽,可前鋒已到了宛城。那前鋒軍到了宛城,就再也無法前進。”司馬馗神秘兮兮道,“因為呀,突然發生了瘟疫。嘿,這都是盛暑興師鬧的,讓這麽多的人擠在一塊,不生瘟疫才怪呢。”

司馬懿思索片刻,仍覺得不可思議,問道:“這瘟疫有多嚴重?除了前鋒軍中,別的軍中可發生了瘟疫?”

司馬馗輕鬆道:“聽說那瘟疫倒不怎麽嚴重,隻死了十餘人,而且除了前鋒軍,別的營中還沒有發現瘟疫。”

“皇上退兵,不是因為瘟疫。”憑著對曹丕的了解,司馬懿對自己的猜測有了幾分把握,笑了笑道,“皇上定是發現東吳早有準備,沒有必勝的把握,這才不得不借口瘟疫發生,提前退兵。”

司馬馗半信半疑道:“當真是這樣嗎?”

“必定是這樣。皇上這次出征十分小心,各營之間相距甚遠,就算前鋒軍中發生了瘟疫,也不會累及全軍。何況瘟疫隻死了十餘人,實在算不了什麽。依往日的慣例,在這種情形下隻要及時隔開發病之人,就不會有什麽大事。皇上費了那麽大的勁兒,做了那麽多布置,豈會因此小小的瘟疫就斷然退兵?”司馬懿搖了搖頭,“皇上自視極高,又極好虛榮,因此在心底裏對他自己也極為苛刻,絕不容許自己失敗。”

司馬馗遲疑道:“如果你的判斷是真的,這就是說,除非有絕對勝利的把握,否則皇上絕不敢輕易言戰。”

司馬懿篤定道:“正是如此,他就是這樣的人。”

“這……這也太荒謬了吧!”司馬馗大叫起來,“兵戰之事,最是凶險,也最是變化無常,什麽時候都難說有什麽絕對勝利的把握啊。”

“皇上以此心態出征,今生今世也難求一勝。所以……這會給我們兄弟一個極好的機會。”司馬懿臉上帶著一絲嘲諷,“一國之主,最重要的是有決斷之力。在一個決斷之力極強的君主麵前,臣下想要謀取兵權,千難萬難。我們這位皇上多少有些決斷之力,並不容易伺候。但是渴望得到勝利,卻又無法取得勝利的焦躁心態,會一點滴一點滴地將我們這位大魏皇上的決斷之力消磨掉。”

司馬馗似懂非懂道:“小弟給二哥帶來的果然是好消息啊。”

司馬懿卻抬手看了看手裏的書卷:“愚兄羨慕那諸葛亮啊。上天給了他很多不如意的東西,卻也給他留了一個最得意的寶貝——一個毫無決斷之力的一國之主。他根本用不著似愚兄這般煞費苦心地在書縫中揣摩古今人主,以從中得到與人主周旋的微言大義。”“他隻要實現自己的野心就行了。”——這句話到了司馬懿嘴邊,又吞了回去,諸葛亮的野心又是什麽呢?

司馬懿沒有猜錯,幾日後,從前方傳來確切的消息,曹丕退兵果然不是因為瘟疫。孫權已拜朱然為大將,在江陵城布下五萬步兵,同時孫權親自統領東吳最精銳的水軍,嚴陣以待。如果曹丕兵臨江陵城下,孫權統領的水軍就會從他的側後方出現,與朱然一起形成包夾之勢,使魏國軍隊腹背受敵。

曹丕不敢繼續南征,隻好半路撤回,隻說軍中出現了瘟疫,想盡一切辦法掩飾此事。曹丕暗中下旨,不準任何人談論東吳方麵的軍情,幸好司馬懿在軍中安插有自己的人,才能探聽到真實的情況。

司馬懿知道,以曹丕的性格,吃了這樣的大虧,越是掩飾,心中就越是窩火,也越有可能遷怒於人。對於司馬家,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一定要想盡辦法,把皇上的怒氣引到曹真、夏侯尚身上。在眼前的情形下,如果曹真和夏侯尚被削奪了官職,那麽他們的兵權就極有可能落在司馬懿手中。但司馬懿也知道,曹家、夏侯家實為一體,曹真、夏侯尚更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想把曹真、夏侯尚扳倒,談何容易。尤其曹丕疑心很重,輕易不會把兵權交到外姓臣子手中。所以曹真和夏侯尚必須犯下大錯,令曹丕極度失望,司馬懿這樣的外姓臣子才有可能得到兵權。司馬懿深知,每個人身上都有最致命的弱點,隻有掌握了曹真和夏侯尚最致命的弱點,才能想出辦法讓他們犯下大錯。一旦他掌握了兵權,就會和諸葛亮直接交手。

此刻,洛陽城外塵霧彌漫,天昏地暗,曹丕的先頭部隊已經返回了洛陽。諸葛亮又在做什麽呢?

成都郊外,晨霧迷茫,樹影朦朧。一隻鴿子從樹梢飛過,消失在晨霧中。陳奉站在破敗的院落中,呆呆地望著天空。秦貴走過來道:“那鴿子早已飛走了。”

陳奉長歎道:“唉!老朽本想帶給中都護大人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可是現在隻能讓他失望了。”

“那吳懿真是一個廢物,居然這麽快就向諸葛亮投降了。”秦貴恨恨道,“我們若能把太後劫出城,定可在外麵的郡縣引發一場大亂,而吳懿知道太後成了他的強援之後,又怎麽會輕易投降諸葛亮呢?到那時,諸葛亮顧內不能顧外,顧外不能顧內,定是方寸大失,亂了陣腳。誰知道吳懿竟是個貪生怕死的鼠輩!”

陳奉的語氣也充滿了遺憾:“如果吳懿能給諸葛亮添點亂,老朽的第三步棋就會落下,中都護大人早有布置。可惜呀,可惜!”

秦貴上下打量著陳奉,眼中透出疑惑之意:“你的第三步棋是李嚴?”

“是啊。中都護大人與那諸葛亮同列為托孤大臣。諸葛亮把事情搞得一團糟,自然應該讓中都大人來收拾殘局。”陳奉似乎並未察覺到秦貴的變化,“如此一來,中都護大人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獨掌朝中大權,進可爭霸天下,退可成一國之主。”

秦貴冷冷道:“陳老先生到底是孟大王的人,還是李嚴的人?”

陳奉不緊不慢道:“老朽既是孟大王的人,又是李嚴的人。南中的孟大王對我有救命之恩,為了報答孟大王,我會使出全力,幫助孟大王完成獨霸南中,不接受任何官府管轄的心願。白帝城的中都護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理應為中都護大人竭盡忠誠,幫助中都護大人成為成都之主。”

秦貴有種被利用之感,“哼”了一聲道:“可我一直以為陳老先生隻是孟大王的人。”

“我是誰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一個蜀人。”陳奉並沒有半分慌亂,“諸葛亮執掌大權,對蜀人極為不利。而中都護大人成為成都之主,卻對蜀人大為有利。因此,我們共同的心願,就是不讓諸葛亮執掌大權。為了這個共同的心願,我們必須站在一起。”

秦貴沉默片刻,半信半疑道:“是啊,我們都是蜀人。為了蜀人,我們應該站在一起。不過,那位楊太守已經注意到我了,我不能在成都待下去了,打算到南中去避避風頭。”

陳奉點點頭道:“也好,老朽是中都護大人的信使,你和李鍾他們若扮作我的隨從,一路上就不會受到盤查。”

“多謝陳老先生。隻是這一次讓諸葛亮占了上風,實是可恨。我就算要離開成都,也不能讓諸葛亮好受。”秦貴恨恨道,“我要讓蜀中的儒生替我出這口悶氣。蜀中儒生最敬重的人是秦宓秦大學士。但這位秦大學士卻被劉備打入了死囚牢中,引起了蜀中儒生的強烈不滿。”

陳奉在心中盤算了一會,讚歎道:“此計甚妙。秦宓因為反對劉備東征,被關進了死囚牢中。其實劉備很想殺了秦宓,隻是顧慮他在儒生中名望太大,才未敢下手。可以大造謠言,說諸葛亮執掌大權之後就會誅殺秦宓,以此立威。”

秦貴冷笑道:“對,就是這個意思。連劉備都不敢殺秦宓,諸葛亮卻敢殺,蜀中的儒生聽了這個消息,定會將諸葛亮看成了最可恨的仇敵。”

陳奉也露出了笑容:“到時候,老朽倒要看看諸葛亮還如何服眾。”

一時之間,二人春風得意,似乎忘了自己正如喪家之犬般,瑟縮在一個破敗的院落之中。

清晨的丞相府後園中,正綠意盎然,後園的一角,三塊有大有小的山石看似隨意地擺在一起,搭配著幾叢翠竹,卻是錯落有致,自成一景。諸葛亮徘徊在這個角落,看著翠竹中的三塊山石,一動也不動,不知在想什麽。過了許久,諸葛亮長歎一聲,打算離開,卻看見蠶兒站在不遠處,也不知站了多久。諸葛亮一驚,想了想自己方才並沒有出聲,板著臉道:“你怎麽在這兒?”

“夫人讓我來伺候丞相大人歇息。”蠶兒垂首道,“夫人等候丞相大人回府,一夜未曾合眼。”

諸葛亮覺得有點愧疚:“唉!夫人她這是在為我擔心啊。夫人的身子有些虛,熬不得夜,你應該勸她早一點歇息啊。”

蠶兒應道:“夫人見丞相大人回來,已經到房中歇息去了。”

“這就好……”正說著,諸葛亮忽地停下話頭,仔細看了蠶兒兩眼。蠶兒臉上浮起紅雲,微微低下了頭。

諸葛亮心裏一軟,溫言道:“你眼圈發黑,也是一夜未睡吧。”

“我擔心……擔心……”蠶兒的聲音越來越小,細不可聞。

“我知道,你擔心城中發生大亂。你放心,那狼煙早已消散,城中不會再發生……”諸葛亮又停下了話頭,眼中透出深深的憂慮之意。

“我還擔心丞相大人……”說著,蠶兒大膽抬起頭,向諸葛亮望去,卻見他眉頭微皺,似是又陷入了沉思中,“丞相大人?”

“啊,你在說什麽?”諸葛亮回過神來。

蠶兒強忍著失落道:“夫人說,丞相大人辛苦了一夜,應該早些歇息。”

諸葛亮搖搖頭道:“我這心中就像是堵著一塊頑石,壓得慌,又悶得慌,哪有心思去歇息啊。”

蠶兒好奇地問道:“這頑石是什麽?”

諸葛亮輕輕一笑道:“說了你也不明白。”

“丞相大人說一說,心裏至少會好受一些。從前我也有心裏堵得慌的時候,就自己對自己說,心裏就會輕鬆一陣。”蠶兒的眼神特別明亮。

“你自己對自己說?”

“除了自己,我還能對誰說呢?”

諸葛亮默然無語,向那三塊山石望去。

蠶兒順著他的眼光看去:“這些石頭……”

“這不是石堆,這是天下。”諸葛亮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心中不由一痛,“先帝拜我為丞相的第一天,我就在後園擺下了這三塊山石,以此來警示我自己——不論做什麽事情,我都要從天下大勢上去考慮,不論在任何時候,我都不能忘記,我和先帝的誌向是興複漢室,平定天下。我不僅要看到益州,更要看到東吳,看到曹魏,看到天下蒼生。”

“丞相大人心中堵著的頑石,就是這天下吧。”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依我想來,丞相大人的心中隻有天下,日思夜想的也都是這天下。”

諸葛亮苦笑了一下道:“恰恰相反,此時此刻,我一直在問自己——我的心中真的有天下嗎?”

“丞相大人在懷疑自己?”

“是的,我懷疑自己。子龍將軍能看到國中已陷於無主的困境,為什麽我不能看到?不,不是我不能看到,而是我不願看到啊。吳懿和廖立為什麽會鋌而走險?是因為這國中無主的困境給了他們幻想,引發了他們深藏在心底的野心。”

“什麽叫國中無主?廖立……廖大人他怎麽了?”

諸葛亮並未察覺蠶兒的神情變化,仍沉浸在反思之中:“子龍將軍說,吳懿和廖立之事本可以不發生,但因我的緣故竟然發生。此話雖然嚴厲,但細細去想卻大有道理。如果當初我斷然不避嫌疑,在回到成都後立即替皇上擔當一國之主的重任,獨自決斷軍國大事,也許就不會發生吳懿和廖立之事。不,不!我諸葛亮本是忠貞之臣,若獨斷朝中大事,豈不是壞了我清白的名聲……”諸葛亮陡地停下話頭,如遭雷擊般猛然一顫。他突然想起,在從成都去白帝城的路上,他和趙雲曾探討過這個問題。

“如果我真是以天下為己任,怎麽會將自己的名聲看得如此之重?難道一個人的名聲,會比江山社稷的安危更重要嗎?國家處於眼前的這種情形,絕非一人之過,我們全都有錯啊。”當時說過的話重又在耳邊響起,諸葛亮臉色蒼白,額上沁出豆粒大的汗珠。

蠶兒驚駭地撲過來,扶住諸葛亮道:“丞相大人,你,你怎麽啦?”

“我,我找到了堵在心中的那塊頑石——是名聲,對,名聲,忠貞之臣的名聲。”諸葛亮耳朵嗡嗡作響,身體搖搖欲墜,“我太在意自己的名聲,以致眼中看到的隻有小節,而忘了天下。我總是擔心別人會怎麽看我,總是對先帝那句‘可自為成都之主’耿耿於懷,卻忽視了先帝所說的‘安邦定國,成就大事’。”

蠶兒很想理解諸葛亮此時的心情,卻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隻能關切地看著他。她心裏想得更多的是,廖大人把她送來丞相府,自己卻在和丞相作對?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似是突然下了某種決心,諸葛亮握緊雙拳堅定道:“子龍將軍說得對。如果我不能及早破除國中無主的困境,就將無法保住大漢基業,就會辜負先帝,就會危害皇上!不,我絕不能讓這樣的情形出現,絕不能!國家當此危急存亡的非常之時,必須以非常之道治理。我要敢於替皇上擔當一國之主的重任,我要獨攬大權,開府執政!”

諸葛亮讓蠶兒先去休息,自己來到書房,開始推進開府執政之事。楊洪、蔣琬、董允三人奉命前來丞相府時,正是霞光燦爛,從書房的窗中斜映進來。諸葛亮眼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堅毅,端坐在案幾後,問道:“此時城中的情形如何?”

楊洪拱手道:“此時城中已十分安靜,但仍有許多謠言流傳。屬下已捉拿了許多造謠惑眾之徒,隻是那秦貴已棄家而逃,尚未擒獲。”

諸葛亮讚許道:“很好。城中的封鎖,已可解除。可疑之人,當繼續搜捕,但已不必大張聲勢。”

楊洪大聲道:“屬下遵命。”

諸葛亮又問:“尚書台情形如何?”

蔣琬恭敬道:“丞相大人的教令已火速發出。”

諸葛亮點點頭:“好。公琰可以回到王大人那兒去,繼續幫助王大人處理朝中的錢糧賦稅之事。”

蔣琬也大聲道:“屬下遵命。”

諸葛亮最後問:“宮中之事如何?”

董允應道:“宮中一切平安。屬下正在追查禁衛軍卒違反慣例之事。”

諸葛亮叮囑道:“宮中的護衛,必須十分小心,不可出任何差錯。”

董允肅然道:“是。”

“有勞各位費心了。”雖然知道困難重重,一旦下定決心,諸葛亮再沒有半分猶疑,“非常之時,當以非常之道治理。我將接受皇上的重托,開府執政!”

諸葛亮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裏層層**開,楊洪、蔣琬、董允三人也覺得神氣為之振奮起來。

精美的青銅燭架上雕滿花紋,向左右伸出十餘分枝,每個分枝上都燃著明亮的燭光,如同傳說中華麗的火樹。燭架旁,劉禪身穿皇袍坐在錦席上,手扶青玉案幾,看著一卷奏章,看著看著,忽地打了一個哈欠。

黃皓微微彎著腰道:“皇上困了,就先歇息吧,明日再看這奏章。”

劉禪無奈道:“這是四叔上的一道奏章,說的是關乎朕之安危的大事,朕就算困了,也得先看完這道奏章啊。”

“趙將爺可很少上奏章。”

“正因為如此,朕才一定要看完這奏章。”

黃皓似乎自言自語道:“趙將爺上的奏章說的是關乎皇上安危的大事,這、這會說的是什麽事兒呢?”

劉禪漫不經心道:“哦,是開府執政之事,朕看得不太明白,你給朕說說。”

聞言,黃皓嚇了一跳:“啊,奴才可沒有問皇上啊。再說,奴才怎麽能與皇上議論朝政之事?”

劉禪不耐煩道:“是朕在問你。這開府執政是怎麽回事,你不知道就算了。”

“這開府執政的事兒,奴才倒是知道一些。”黃皓一邊說話,一邊腦子轉得飛快,琢磨著從哪個角度給劉禪解釋這個事情,才對自己最有利,“似丞相、大將軍這等朝廷重臣,在皇上的準許下可以開府自行征召官吏,設立各曹掾治理本應由朝廷百官治理的事務。這些曹掾遇事隻向開府的大臣稟報,由開府的大臣做出決斷,不再另行上奏朝廷。這個,這個就喚作開府執政。”

“如此說來,這開府執政的大臣等於是做了皇上該做的事兒?”

“正是。”

“那皇上又去做什麽?”

“皇上……皇上就沒有什麽事可做啊,頂多會去上上朝,擺一擺皇上的儀仗。”黃皓小心翼翼道。

劉禪欣喜道:“好啊,這個真不錯!朕就喜歡做這樣的皇上。”

聞言,黃皓大吃一驚:“啊,皇上,皇上怎麽能這樣說?”

劉禪忽然麵帶愧色:“是啊,朕不該這樣說,不該這樣說。父皇一直盼著朕能勤於政事,做一個好皇上,親近聖賢,遠離小人。可是朕見了那一道道奏章,頭就大了,就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龍體欠安,尚不忘批閱奏章,已是在勤於政事啊。”

“可是朕心裏並不願意這麽勤於政事啊。現在好了,四叔說朕應該請相父開府執政……”

“皇上!”黃皓沒想到劉禪竟然是這樣的反應,哭笑不得,“皇上,這,這開府執政之事,可不能輕易允許啊。”

“為什麽?”

“聽說,聽說開府執政的大臣,大都是……是奸臣……當年曹操那賊做大漢丞相時,也是開府執政……”

“什麽,奸臣?”劉禪大怒,“你好大膽,竟說相父是曹操那賊?”

黃皓驚恐地跪下道:“奴才……奴才怎麽敢說丞相大人是曹操?奴才沒有這樣說啊。”

“那你想說什麽?”

黃皓苦著臉道:“奴才隻是,隻是想說,皇上不可隨意讓臣下開府執政。”

劉禪又拿起了奏章:“四叔在奏章中說——父皇在白帝城曾當眾告訴相父——唯有相父,才能承擔安邦定國,成就大事的重任。如今天下三分,益州最弱,且又疲憊至極,國中情勢實已處在最危急的時刻。當此非常之時,必須以非常之道治國,當速請相父開府執政。否則,不僅大漢基業難保,朕之安危,亦不可知……啊,四叔此言,太,太可怕……”

“趙將爺這麽說,是在……是在……”

“是在什麽?”

“奴才不敢說。不過,外麵的事情也許並不像趙將軍說的那樣可怕……”

“難道四叔在欺騙朕?”

“不!奴才可沒有這麽說。奴才隻是擔心,擔心……”黃皓已是滿頭大汗,“奴才擔心,丞相大人一旦開府執政,皇上……皇上就會失去大權啊。”

劉禪滿不在乎道:“失去就失去,朕不稀罕。”

黃皓惶恐道:“皇上,大權在手,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失了大權,皇上……皇上可是什麽事兒也幹不成啊。”

“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哪有這等好事?朕不想上朝能行嗎?朕不想看這些奏章能行嗎?”劉禪冷冷一笑,“朕有大權也好,沒有大權也好,不都一樣嗎?”

“不,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黃皓眼珠急速轉動:“這,這個,皇上這個有了大權,就可以不娶黑妞啊。”

劉禪渾身一震道:“啊,黑妞……”

“一旦朝中的事兒安定下來,丞相大人一定會逼迫皇上迎娶黑妞。”

“朕以為,父皇去了之後,朕就可以像百姓們那樣守孝三年,再也不用去娶黑妞。可相父……相父說朕不能像百姓那樣守孝,隻讓朕守了三月之孝。相父還說,一旦國事稍定,朕就應該娶黑妞,立為皇後。看來朕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躲開黑妞啊。”

“皇上可以不娶黑妞,皇上下一道聖旨就可以把丞相大人堵回去。誰敢不聽聖旨,誰就是犯了大逆之罪,輕則砍頭,重則誅滅九族。”黃皓情急之中,胡話張口就來,生怕劉禪一時興起,批了開府執政的奏章,“可是皇上允許開府執政後,權力就落到了開府執政的大臣手中,皇上的聖旨,隻能由開府執政的大臣擬出。難道,難道開府執政的大臣會擬一道不娶黑妞的聖旨嗎?”

“不,相父不會擬出這樣的聖旨。”說著,劉禪從案幾後站起身來,“這件事兒,朕要去問問太後,讓太後拿個主意。”

“這件事,應該由皇上決斷啊。”

“朕決斷不了,朕要見太後!”

黃皓暗暗跺腳,隻能陪著劉禪一起去寢殿拜見太後,自己在寢殿外等候。

太後寢殿中燭光通明,吳氏坐在屏風下,因為吳懿的事過度傷神,顯得神情憔悴,看上去老了許多。劉禪對這幾日宮內宮外發生的事渾然不覺,坐在吳氏對麵把趙雲所奏諸葛亮開府執政之事說了一遍,神情有些恍惚,又有些興奮。吳氏聽罷良久不語,然後笑著試探道:“子龍將軍說的話很有道理啊,皇上在猶豫什麽?”

“兒臣也以為四叔的話很有道理,隻是,”劉禪遲疑道,“兒臣……”

“皇上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皇上是一國之主,心中一定要有主見。可是皇上看來並沒有記住我的話啊。”

聞言,劉禪麵紅耳赤道:“兒臣也想有主見。可是兒臣不知為什麽,明明已想好了在朝堂上怎麽說,但真的到了朝堂上,又無法說出來。”

“皇上身為一國之主,卻沒有主見,這很危險啊。”

“兒臣知道……”

“不,皇上不知道,皇上還太年輕,不明白多說一句話,少說一句話,就會讓許多人的命運完全改變啊。”

劉禪有些疑惑道:“太後怎麽會這樣說?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吳氏疲憊道:“沒有,我隻想告訴皇上——不要再猶豫了,一切都依子龍將軍說的去做吧。”

劉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母子二人又說了些話,劉禪辭別吳氏,在黃皓陪伴下回去休息。

太後的寢宮中,燭光依然明亮,巧娘侍立在屏風旁,不安地望向吳氏,隻見她眼中隱隱泛著淚光,便安慰道:“皇上好像什麽也不知道。”

“皇上就是一個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願知道的皇上,我能怪他什麽呢?”吳氏黯然道,“如果我也能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了。”

“難道,難道太後娘娘就這麽讓丞相大人開府執政?”

“我隻是一個後宮婦人,又能怎麽樣呢?勝者王侯敗者寇,我們是敗者,丞相大人是勝者,成王成侯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是……”

吳氏疲憊地擺擺手道:“別說了,我累了。”

劉禪睡下後,黃皓悄悄地溜出宮,找到了小五子,吩咐他明日想法出宮一趟,到費家的胡餅店去一趟。

小五子苦著臉道:“黃公公,這兩天宮裏盤查很嚴……”

黃皓一瞪眼道:“皇上最喜歡吃費家的胡餅,你為皇上采買胡餅,誰敢查?”

小五子嚇得抖了抖:“是,是。”

黃皓看看四周無人,小聲道:“你讓費老爺轉告費大人,皇上即將下旨,準許丞相大人開府執政。”

小五子哭喪著臉答應了。

成都的消息傳到白帝城軍營之中,李嚴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久久不語,李豐垂首站在一旁,心裏惴惴不安。李嚴突然問道:“豐兒,吳起此人如何?”

李豐不敢抬頭:“父親大人,孩兒……孩兒……”

李嚴的聲音嚴厲起來:“怎麽,你連吳起也不知道嗎?”

“吳起,吳起……”李豐不知李嚴為何突然發問,收斂心神鎮定道,“吳起乃戰國名將,用兵如神,與那孫武一樣,都是兵法之祖,世人稱為孫吳。凡為將者,必知孫吳。當時魏國弱而秦國強,但吳起投奔魏國後,卻成了魏國強而秦國弱,吳起也因此成名。”

“能夠強一國弱一國,可見吳起的確是大有本領啊。”李嚴感歎道,“但這樣一個大有本領的人卻被魏國所不容,被迫逃亡楚國。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吳起被奸人陷害,不得不逃亡。”

“吳起這樣一個大有本領的人,又怎麽會輕易讓奸人陷害呢?”

“這……”李豐語塞。

“豐兒應該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啊。”說著,李嚴緩緩站起身來,向大帳外走去,李豐也趕緊跟了出去。

大帳之外一片晴空,不時掠過幾隻小鳥,但天邊卻有幾朵烏雲,不知何時會飄過來。李嚴望著天邊道:“王衝該回來了吧?”

李豐愧疚道:“孩兒無能……”

“回答我。”李嚴打斷了他。

“孩兒已經派飛騎去召回王衝。”

“陳老先生也該回來了吧?”

“陳老先生已在回來的路上,他在信中說過,隻差一點點……”

“我也對你說過,差一點就是天壤之別。”李嚴冷冷一笑,“上次,你隻差一點,就猜對了丞相大人的行程。”

李豐一震,猛地抬起頭來,望向父親道:“是,是……在丞相大人麵前,一點也不能差……不,半點也不能差,一分一毫也不能差。可是,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我們在明處,丞相大人在暗處。這一次是我們在暗處,丞相大人在明處。為什麽,為什麽還是差一點?”

“因為他是諸葛亮啊。”李嚴從天邊收回目光,注視著李豐,“丞相大人會在朝中承擔更重的責任,不過,我們父子的責任也很重啊。我們父子不僅麵臨著強敵東吳的侵犯,還麵臨著南中蠻王的叛亂,東南的安危,全係於我們父子。朝廷對我們倚重至深,期望至深啊。”

李豐若有所悟:“朝廷離不開我們父子。”

李嚴點點頭:“我們父子也離不開朝廷。”

成都郊外的山路上,魏延和馬謖帶領的軍隊仍然在急行軍,每個兵卒都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腳步和馬蹄帶起山間的塵土,連人影都看得不真切了。魏延勒馬站在草坡上,草坡下塵土彌漫,無數兵卒從坡下奔過。

馬謖拍馬從塵霧中衝出,勒住韁繩停下,向草坡上大聲喊道:“快,請太守大人快下令——兵馬立刻停止前進。”

聞言,魏延大感意外:“參軍大人一直在催促大軍快快行進,恨不得讓我們插翅飛往成都,此時又為何要停下?”

說話間,馬謖已奔上了草坡,壓低聲音道:“丞相大人遣飛騎給下官送來了密信,告知下官太守大人不必去往成都了。”

魏延不解道:“眼看我們就要進入成都了……”

“丞相大人說,漢中至關重要,一刻也離不開太守大人。”

“但是朝廷的安危更重要啊。”

“丞相大人此時有密信送來,已是告訴了我們朝廷平安無事。邊關士卒此時出現在成都,隻會驚擾人心。”

魏延一向愛兵,幾日來為了盡快趕到成都,所有兵卒都不分晝夜奮力行軍,大家都疲憊不堪,士氣低落,還有些兵卒生病了,他多次提議紮營休息,都被馬謖駁回,他現在竟然這樣說?魏延又氣又怒,憤憤道:“末將得知有人危害朝廷,心急如焚,揮軍日夜兼程,欲為國家盡忠。哪知此刻反倒成了驚擾人心,真是豈有此理。”

馬謖也高聲道:“太守大人此言何意?這可是丞相大人的命令。”

魏延並不回答,隻是從鼻孔裏“哼”了一聲。馬謖向草坡下看去,無數兵卒仍在草坡下快速奔行,隻好強壓心中怒氣,竭力使臉上浮出笑意,在馬上欠著身,向魏延行了一禮道:“還請太守大人下令。”

“參軍大人太客氣了。”魏延猛地抬起手臂,用力向下一揮大喝道,“鳴金!”

一聲令下,響亮的銅鉦聲遠遠傳開,四麵回應。草坡下的眾兵卒立刻停止了前進,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馬謖讚賞道:“太守大人軍紀嚴明,可謂治軍有方矣。”

魏延擔憂道:“末將還是有些為丞相大人擔心啊。”

馬謖也望向成都的方向:“太守大人放心,此刻成都城內定是人心安定,風平浪靜。”

成都已經解除了對百姓的行動限製,城門內外,眾多行人出出進進。負責城防的將官手按佩劍,在城門旁走來走去,警惕地注視著從城門中出出進進的人們。隻見三三兩兩的儒生身穿青色長袍,神情肅然地從城門外走進來,在人叢中顯得格外醒目。

表麵上一切風平浪靜,但這兩天進城的儒生比平時要多不少,而且個個都哭喪著臉,看這個情形隻怕是要鬧事。這些儒生手無寸鐵,能鬧出些什麽事情?負責城防的將官一邊吩咐手下的兵卒加強防範,一邊準備向太守匯報這個情況。楊洪知道這件事後,親自到城門處查看情況,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必須向丞相大人請示了。

一輛馬車停在蜀漢益州治中從事費章宅院的大門前,蜀漢名士譙周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他年約三十,頭戴儒巾,身披儒袍,一臉正氣。費章聞訊出門相迎,神情恭敬,將譙周讓進客廳,深施一禮道:“下官素來欽佩先生的道德文章,今日先生肯屈駕光臨寒舍,實是下官的榮幸。”

譙周還了一禮:“在下不惜破例拜見大人,是因為大人尚有赤誠之心,願意救出秦老先生。”

寒暄之後,譙周在席上坐下,費章坐在對麵道:“下官知道先生是高人雅士,從來不願出入官吏府中。隻是要救出秦老先生,僅僅憑下官一人之力,遠遠不夠。因此下官才如此急切,不得不請先生屈尊而來,以商議營救大計。”

“秦老先生至今尚在囹圄之中,令人心憂如焚啊。”

“唉,下官也十分心焦啊。秦老先生是自司馬相如以來,我們蜀中最有名氣的文士,且道德高尚,足以與古聖賢比肩,深得蜀中讀書人敬重。前年劉備為報私仇,發大兵東征。秦老先生不忍蜀中百姓再受戰亂之若,挺身而出,冒死上書,阻止大軍出城,竟被劉備打入死牢之中,險些被害了性命。那劉備打算東征得勝回來之後,先羞辱一番秦老先生,然後再將秦老先生處死。”費章輕歎一聲,“幸而劉備未能活著回到成都,但秦老先生卻因此成了劉備親自指定的欽犯。雖然朝廷已下了大赦詔令,卻不能將秦老先生放出。當今皇上雖是年少,但卻心地仁慈,本已下旨赦免秦老先生,偏偏被那諸葛亮強行阻止。”

“如此說來,在下聽到的傳言竟是真有其事?”

“當然是真有其事。諸葛亮一向仇視蜀地人才,必欲殺盡而後快。”

“不,諸葛亮不是一個好殺之人。僅僅為了立威,就誅殺當今名士,諸葛亮不是這樣的人。”

聞言,費章有點意外:“依先生之見,諸葛亮是何等樣人?”

譙周正色道:“諸葛亮胸懷天下,誌向遠大,是一個奮發進取,大有作為的聖賢之人。可惜時運不濟,已錯過了大展雄才的大好時機。”

費章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譙周道:“想不到,想不到一向目中無人的允南先生竟對諸葛亮如此敬重。”

“在這個世上,也許隻有諸葛亮才是在下真正敬重的人。”

“這麽說來,先生並不相信諸葛亮會殺害秦老先生?”

費章欽佩地點點頭:“先生料事如神,那諸葛亮果然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要開府執政,獨攬權柄。”

“開府執政?獨攬權柄?啊,在下明白了,明白了。”譙周聞言似乎並不驚訝,“諸葛亮向來以忠貞之臣自詡,愛惜他忠貞之臣的名聲。可是這開府執政、獨攬權柄的舉動卻是大奸臣曹操做過的事情,諸葛亮一定害怕別人將他看成曹操。秦老先生是劉備最痛恨的人,諸葛亮此時誅殺秦老先生,是想對世人表明——他對大漢忠貞不渝,絕無二心,並以此維護他的名聲。”

“如此說來,秦老先生必死無疑。”費章焦急道,“我們一定要想法救出秦老先生啊。”

譙周神情嚴峻道:“我們不僅要救出秦老先生,更要阻止諸葛亮開府執政,獨攬權柄。”

費章驚訝道:“先生怎麽去阻止?”

“我隻是一個儒生,隻能用儒生的方法去阻止。”譙周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我絕不能讓諸葛亮開府執政。”

送走譙周後,費章緩緩走在回廊上,神情陰晴不定。到了下午,有個三十餘歲的壯漢求見,他是成都胡餅店店主費三,劉禪同意諸葛亮開府執政的消息就是他傳遞過來的。

“老三啊,今後你要少到我這兒來。”費章皺著眉頭道,“你我隻是同族兄弟,來得勤了隻怕會引人注意。今後若有什麽事情,派一心腹店夥過來即可。”

費三畢恭畢敬道:“是。”

“外麵可有什麽謠言?”

“大夥兒都說國舅爺造反了,曾發兵攻打皇宮。但衙門裏的捕快卻說這是謠言,不準大夥兒再說。”

“唉!可惜,可惜了啊。”

“還聽說……”費三壓低了聲音,“聽說衙門裏的人正在到處捉拿秦老爺。”

“秦貴早已逃出了成都。”費章想了想,“雖然秦貴已經逃了,但秦貴和那譙周早有勾結。譙周此刻的所作所為,全是秦貴指使的。這樣的言語,要馬上散布到成都的大街小巷。”

費三有點驚訝,但還是點點頭:“好,我這就去辦。”

丞相府書房內,聽了楊洪所說的情況,諸葛亮眼中透出深深的憂慮:“季休是說,有許多外地儒生來到了成都?”

“正是。還有……”楊洪遲疑了一下,“有一個謠言在儒生中廣為流傳,說丞相大人欲立威朝中,將當眾誅殺蜀中名士秦宓。”

“秦宓是先帝親下詔令關押的欽犯,一時難以釋放,但我也沒有理由去殺他啊。此時竟有這樣的謠言流傳,其用心何在?”諸葛亮感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朝廷欲成大事,就不能與儒生為敵。對待這些儒生,太守大人千萬要謹慎行事,絕不可輕舉妄動。”

“屬下遵命。”

諸葛亮又問:“吳懿近日如何?”

“吳懿今日將家眷遷到了城外的駐守之地。看來他已安心於屯田之事,不會再回到成都。”

“吳懿出城之前,見過太後嗎?”

“沒有。”

“太後有沒有派人到吳懿這兒來?”

“也沒有。”

“廖立情況如何?”

“廖立緊閉大門,不見任何客人。”

諸葛亮輕歎一聲道:“這樣也好。但願他們能好好想一想……”

諸葛喬在書房外高聲道:“翊軍將軍到!”

諸葛亮有點意外,對楊洪道:“季休,你先下去吧,儒生那邊還要盯緊一些。”

“是。”楊洪離開了書房。

趙雲快步走進來,來不及行禮就興奮道:“皇上剛剛召見末將,答應有關開府執政的一切儀式,俱依末將所奏行事。”

諸葛亮皺眉道:“其實隻要皇上下一道詔令就行了,何必要擺什麽儀式?”

趙雲急道:“那怎麽能行。皇上是將天下大任交給了丞相大人,必須以最隆重的禮儀敬重丞相大人。”

“天下大任,天下大任……此時此刻,我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啊。”看著趙雲擔心的眼神,諸葛亮又笑了笑,“子龍將軍放心,我既然已做出了決斷,就決不會後退一步,希望攔路的人少一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