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者自清

雲想飛揚房地產公司是恒創集團的全資子公司,這裏是恒創集團的太子爺趙冬誠的帝國。二十出頭的年紀,金尊玉貴的身家,遺傳了父母的超高顏值,卻沒有遺傳到父親的超高智商。不過,他讀書的成績雖然平平,卻也在明尼蘇達州的一所學校拿到了金融專業的文憑,算是出國鍍了一層金。回國之後,身為太子爺的他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子公司的老總,趙冬誠這順風順水的一生在很多人的眼裏就是開掛的一生,難以企及。

總經理辦公室裏麵,趙冬誠盯著這個月的財務報表,麵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這個季度的業績和他手中的股票一樣,全線飄紅。好事成雙,最近他賺得盆滿缽滿,心裏得意得很,月底浩龍灣的工程競標一旦到手,那更是一塊肥肉。

他撥通了項目部的電話:“陳經理,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項目部的經理陳景峰是一個精瘦的中年人,碰到需要巴結的人,臉上總是堆著諂媚的笑容,胸脯拍得山響。他酒量好,關係多,又善於應酬,每次有大的項目,都由他來親自跟進,飯桌上觥籌交錯,溜須拍馬間,搞定了不少手握大權的大人物。所謂人脈就是錢脈,趙睿知道趙冬誠年紀輕,需要一個經驗老到的人給他鞍前馬後,特意將陳景峰派去。陳景峰也不負重托,辦事得力,頗得趙冬誠的信任。

“陳經理,浩龍灣的項目你跟得怎麽樣了?”

陳景峰帶上門,湊到趙冬誠麵前,討好地說:“小趙總,差不多了,就是規劃局那邊還要再活動活動,我保證完成任務,您不用太操心。”

趙冬誠正要再問幾句,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趙冬誠看了看來電顯示,是溫婉打來的電話,不由得皺了皺眉。他看了陳景峰一眼,陳景峰識趣兒地退了出去。

趙冬誠接起電話,問:“什麽事兒?”

溫婉在電話那頭就喊了起來:“你說什麽事兒?你快半個月沒和我聯係了,是被那隻吊嗓子的狐狸精給迷暈了吧?”

趙冬誠的耳膜被震得一麻,把電話拿得遠遠的,聽見裏麵溫婉還在嚷嚷,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趙冬誠有些煩躁地在辦公室裏麵來回走了幾步,電話又不依不饒地響了起來,一點歇氣的意思都沒有。趙冬誠恨恨地瞪了一眼電話,一把抓起來又重重撂下,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趙冬誠剛進電梯,手機也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一看,還是溫婉的號碼,一把摁了下去,順便按了關機鍵。一時間,電梯裏麵安靜了下來,他長舒了一口氣,略有些疲憊地靠在電梯間的擋板上。

出了電梯,趙冬誠走到停車場,用遙控鑰匙打開了尾號為658的紅色法拉利。這是他買給溫婉的車,她一時生氣,忘了開走。趙冬誠一向偏愛這種熱烈的顏色,也追求萬眾矚目的人生。

溫婉是那種豔麗且奔放的女人,是趙冬誠所偏好的。他的新女友崔瑩瑩也是如此,就像一頭嬌豔的紅狐,妖嬈美豔、風情萬種。可在趙冬誠看來,女人這種生物,相識之初的種種好處,一旦時過境遷,露出真實的瓤子,就會突然變得毫無魅力可言。溫婉起初嬌俏活潑的性格,任性撒嬌起來都是一種風情,現在卻變成了動不動對自己威逼利誘,麵目可憎的潑婦,讓他倒足了胃口。

一想到溫婉,趙冬誠就覺得一陣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閉目半晌,從包裏拿出另一部手機,撥通之後,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從電話裏麵傳來:“你怎麽現在才給我打電話啊?”

趙冬誠聽到這個聲音,火氣消了一半,他平複了一下情緒,說:“這幾天在忙一個項目,沒時間,我現在頭疼,去你那兒歇一會兒。”

對麵的女人似乎非常善解人意,她體貼地問道:“吃了嗎?要不要我去‘醉江南’給你點幾個愛吃的菜?”

趙冬誠顯然對這份關心十分受用,回了一聲:“趕緊的,我這就來。”說完,他立刻發動油門離去。

趙冬誠躺在軟軟的席夢思上,聞著香熏燈裏麵催人欲睡的香氣,享受著崔瑩瑩輕重適度的按摩,覺得這廂歲月靜好。崔瑩瑩在旁邊討好地說:“你前段時間告訴我的那兩隻股票漲了,我賺了不少錢,我按你說的價拋了之後不久,果然跌了。沒想到你做生意厲害,炒股更厲害。”

趙冬誠心情正好,聽崔瑩瑩這麽一奉承,更是飄飄然。他指了指肩膀酸痛的地方,崔瑩瑩心領神會,馬上仔細揉捏。趙冬誠被按壓得通身舒坦,懶洋洋地說:“下次告訴你消息,你也按我說的操作,保證你賺錢。”

崔瑩瑩好奇地問:“親愛的,你怎麽知道得那麽準?是不是有內幕啊?”

趙冬誠嗤笑了一聲:“這年頭,炒股票想賺錢,沒內幕可能嗎?”

崔瑩瑩還想追問,趙冬誠擺了擺手:“你先別問了,我今天被煩得厲害,到現在都頭疼,我得眯一會兒。”

崔瑩瑩見他麵露倦色,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沒眼力勁兒,忙討好道:“那我把燈關了,你好好睡一覺。”

黑甜一覺醒來,趙冬誠神清氣爽,和崔瑩瑩說了句“晚上等我”,就下樓開車去了公司。正在電腦跟前看著股票走勢圖,忽然一個電話進來了,他看到手機屏幕上閃爍著顯示“張旭飛”,趕緊接了起來。掛了電話後,趙冬誠在便簽條上記下兩隻股票代碼。

接下來的兩日,趙冬誠持倉的股票氣勢如虹,張旭飛發來信息“大膽加倉”。趙冬誠賬上有一大筆錢,但那是趙睿從恒創集團撥給他,指明用於浩龍灣項目的。就在他內心極度掙紮的時候,張旭飛建議他用杠杆,這樣既可以逮住機會,又可以不去動項目資金。張旭飛最後還撂下一句話:“這樣的機會可不是總有的,股市上要想成功,就必須冒險。”

金錢的**總能讓人輕易喪失理智。趙冬誠一向覺得趙睿這幾年來器重在外麵的那個野種遠勝於自己,可這個秘密,自己還得守著。不然,這外麵的勢利眼,加上恒創集團董事會的那幫見風使舵的董事,知道自己不是趙家唯一的繼承人,知道趙睿這麽多年來苦心栽培的另有其人,自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日子,恐怕也不複存在了。

杠杆一加,每天看著賬戶上往上猛躥的數字,趙冬誠欣喜若狂。

人生有時如鬧劇,當你以為自己即將抵達巔峰的時候,命運的轉盤可能正在偷偷偏移指針。

周末趙冬誠重倉的兩隻股票被查出因涉嫌財務造假被調查的消息。周一剛開盤,兩隻股票同時暴跌,雙雙釘死在跌停板上,連一絲賣出去的機會也沒有留給趙冬誠。他按照張旭飛的建議,繼續加杠杆補倉,不料,接下來的一輪斷崖式下跌更讓他的資產急劇縮水。杠杆的悲劇就在於,到了警戒線就會被強行平倉,趙冬誠沒有辦法,隻能挪用浩龍灣項目的資金去力挽狂瀾。可是,那兩隻股票就如同兩個無底的黑洞,不到一個月,就將接近2個億的資金吸了個幹幹淨淨。

趙冬誠癱軟在真皮老板椅上,萬念俱灰。要是讓趙睿知道他把公司的這麽大一筆錢葬送在股市上,自己繼承公司的事兒隻怕要黃。

人在絕望中反而更加冷靜,趙冬誠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是被人做了一個局。那個做證券的張總出現得太蹊蹺,這次自己敗得也太蹊蹺,於是打電話叫來陳景峰商量。

陳景峰看見趙冬誠一臉菜色,胡碴子冒出來不少,感覺是出了大事。他先給趙冬誠倒了一杯水,然後問道:“小趙總,您找我有什麽吩咐?”

趙冬誠問陳景峰:“我記得你有個朋友是開偵探社的?”

陳景峰有些意外,不過馬上答道:“是有一個,您找他有事兒?”

趙冬誠一把抓住陳景峰的手腕,咬牙切齒地說:“你馬上告訴他,我要調查天華證券的張旭飛。”

陳景峰見他如此急切,連忙答應道:“沒問題,想查什麽,您隻管說,我這個朋友做了很多年了,在局子裏也有人,很有些手段。”

趙冬誠遞給陳景峰一張照片,咬牙說道:“你讓他給我刨根問底地查,看他最近見了誰,有沒有和照片上這個人接觸過,都幹了些什麽,賬戶上有沒有多出一大筆錢什麽的,總而言之,能查的都查。”陳景峰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也沒有多問,連忙答應著去了。

幾天後,一張U盤和一遝資料放到了趙冬誠手中。果然,就在自己認識張旭飛前不久,宋白羽約了張旭飛在一個咖啡廳裏會麵,臨走時,宋白羽將一個銀色的拉杆箱交給了他。從資料上看,同日,張旭飛夫妻的2張銀行卡,以及他父母的3張銀行卡中共計存入了500萬元現金。

很顯然,張旭飛是被宋白羽收買了,目的就是讓他哄騙自己入局,好讓自己在股票上跌個大跟鬥,從此失去趙睿的信任。趙冬誠也不是吃素的,被下了這麽大一個套,他現在連殺人的心都有了。他找人準備把張旭飛綁起來,逼他說出事情的原委,可對方回信,張旭飛早在幾天前就拿著錢逃之夭夭了。

兩個多億啊,趙冬誠一想到這裏,心裏的恨意就不斷滋生。他撥通了宋白羽的電話,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個野種,你以為這樣算計了我,就能得到老爸的信任?你別做夢了。我的錢也是他的錢,你害我丟了兩個億,你以為你能脫得了身?”

宋白羽不慌不忙道:“我算計你?證據呢?你有嗎?”

趙冬誠氣得肝兒疼,他忿然道:“你敢和我當麵對質嗎?”

宋白羽一向瞧不起這位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他現在就是條落水狗,想當麵奚落他一番,於是道:“我有什麽不敢,你說時間、地點,我隨時奉陪。”

涵江市人民檢察院會議室裏,專案組的討論會正在進行。

當趙雲蕾將林嵐和逯超群的發現和思路提出來的時候,大家感到非常驚訝。

汪海彬滿臉的不可思議。他由衷地讚歎道:“‘技術助力’這句話我平日裏總聽人提起,可是沒想到真這麽厲害,就憑出行記錄中那些碎片信息,居然能夠推演出這麽多有價值的偵查線索,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啊!”

付朝陽有些顧慮,試探著表達自己的觀點:“林嵐他們提出的偵查方向很有道理,就是工作量太大了,看來公安那邊得花不少力氣,也不知道最終是不是能夠通過航空信息和入住信息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李瓊反駁道:“這個案子能有現在的突破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花大力氣得到真相,總比毫無頭緒強得多吧。”

付朝陽爭辯道:“我這不是擔心嘛,調查每一次乘機和入住時的全部客人名單,再來排查,不僅涉及工作量的問題,還有個信息保存周期的問題。畢竟,有些信息的查找本身就受時間限製,太久遠的估計很難查到了。”

趙雲蕾趕緊出來打圓場,她問林嵐:“我覺得付朝陽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們考慮過這些困難沒有?”

林嵐答道:“我們隻需要調取廖雨欣所乘航班的乘客名單以及同日入住酒店的顧客名單,由計算機運算來完成匹配就行了,工作量並不是很大。至於信息保存周期的問題,能查到多遠就查多遠,實在查不到的,不是還有銀行流水嗎?他們在外麵住宿、買機票,哪一樣不得花錢。隻要鎖定了和廖雨欣同行人員的身份,就可以通過比對他們的消費記錄來判斷其他的行程是否一致。”

林嵐的回答,打消了大家的顧慮。

趙雲蕾聯係了塗敏,就眼下的偵查思路和他進行了溝通。塗敏素來執行力極強,他派出的人手很快取得了相應的名單,通過一番比對和篩查,最後鎖定一個叫丁帆的男人,他和廖雨欣的行程存在多次重合。

偵查人員將丁帆的照片交給胡強辨認,胡強一眼就認出這個人正是指使他去盜古瓶的墨鏡男。此外,丁帆的消費信息顯示,三個多月前,他曾在租車行租賃過一台黑色的豐田車,型號和特征與去定製贗品的人所開的車輛特征一致。偵查人員再次出差到河南省伊川縣,把丁帆的照片交給製作仿品的陳斌辨認,他們也確認這個丁帆就是定製鵝頸瓶並支付現金的男人。

一係列的進展讓整個古瓶案組成員士氣大漲,整個偵查方向似乎步入了正軌。

幾經輾轉,負責宋白羽這條線索摸排的偵查員謝駿掌握了宋白羽在香港最後的住址,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宋白羽居然是真名,他今年27歲,很早就隨母親宋錦繡到了香港。塗敏當機立斷前往香港。

可惜的是,塗敏和謝駿抵達香港後,發現宋白羽並不在香港,宋錦繡說話滴水不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隻一味推說不知道宋白羽的下落,自己也在四處找他。塗敏懷疑,宋白羽是不是得知丁帆被抓,所以腳底抹油跑了。

在香港警方的協助下,塗敏和謝駿找到了一名叫方子晴的女士,征得她的同意後,約在一家簡潔安靜的茶餐廳見了麵。

方子晴與宋錦繡是教會的會友,頗談得來,兩個人認識有四年多了。據她介紹,宋錦繡祖籍潮汕,小時候家境貧寒,母親給別人做過保姆,她很早就和母親到了香港,有一個神秘的情人。

“你為什麽覺得他神秘呢?”塗敏及時地捕捉到了對方話中的細節。

方子晴道:“她的這位情人我從未見過,也不住香港,對於他的身世背景,錦繡也是諱莫如深。”

謝駿道:“香港寸土寸金,宋錦繡目前租住的山頂別墅,租金每個月十多萬元,據我們了解,宋錦繡女士並沒有工作,花銷卻這麽大,看來她的這位情人,非富即貴啊。”

方子晴微微一笑,道:“是啊,錦繡不僅住得好,素日裏出手也闊氣。不過,她深居簡出,不大喜歡與人講她家裏的情況。我雖然和她認識多年,所有的約會和交集都在外麵,我雖然知道她住那裏,卻從未去過她家。”

謝駿有些驚訝,忍不住問道:“你們認識這麽久,居然從來沒有去過她家?”

“錦繡說她喜歡住在不同的環境,這樣就能欣賞到不同的景色,所以她經常搬家,一個地方住不了一年。她還經常出國,沒有邀請朋友去她家,倒也不太奇怪。再加上我這人素來不喜歡打聽別人的事兒,很尊重朋友的隱私,她既然不邀請,我斷沒有主動要求去的道理。”

“你們可是單向聯係,沒有共同的朋友?”塗敏突然問。

方子晴愣了片刻道:“你這一問,我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每次約會都是我們兩個,錦繡喜歡清靜,我也沒多想。”

塗敏若有所思道:“也許正是因為你這樣的性格,能夠安於你們之間的這種交往模式,所以才能夠和她相處這麽多年吧。”

方子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拿起麵前的玻璃杯,抿了一口奶茶道:“我不知道你為何這麽想。之前香港的警方找到我,說你們有案件需要我協助時,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宋錦繡的那個情人是不是牽扯到什麽事兒了。可現在聽你問話的意思,似乎你們懷疑的人還包括宋錦繡。我這幾年和她相處,覺得她不太喜歡與人打交道,總想著可能是單親媽媽的苦衷,並未深想,現在回想起來,她的舉止行事的確與旁人不同。”

塗敏提示道:“人與人之間但凡相處久了,總會有些什麽細節透露彼此的信息吧,你和她在日常的接觸中,難道沒有留意到什麽不尋常的細節?女人之間聊天,多多少少會談到感情生活,你即便沒有接觸過她那位神秘的情人,也不至於對他的情況一無所知吧?”

方子晴神色有些躊躇,她猶豫道:“即便有,也都是猜測,並沒有真憑實據,不知道說出來是否合適。”

塗敏一向的觀點是,任何人都不是金剛不壞之身,總有個命門。看到方子晴的躊躇,他直覺有戲,追問道:“既然方女士願意協助我們警方,還請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於真相如何,我們自會查找證據,不會捕風捉影。”

方子晴遲疑片刻,輕歎道:“我記得有一次陪錦繡喝茶,她結完賬去了趟洗手間,服務生倒水的時候,把她的包碰掉了,掉出一個包裹,右上角用英文斜體寫著Anderew。還有兩次聽到錦繡打電話,稱呼對方為安德魯,語氣親密,所以我一度猜測,這個安德魯就是錦繡的情人。”

“安德魯?他的情人是外國人嗎?”

“那倒不一定,這邊華人也有不少取英文名字的。”

塗敏想想也是,又問:“你們從未談起過這位神秘的情人嗎?”

方子晴肯定地道:“從未直接談起過。不過,錦繡曾經對我抱怨過,說男人都是無情的人,無論女人付出得再多,在他們心裏都是利益至上。所以,我覺得她的感情生活並不美滿。”

塗敏問:“宋錦繡的兒子宋白羽,你了解多少?”

方子晴苦笑道:“我說了,警官你又要覺得不可思議了。我雖然知道錦繡有孩子,卻並未見過,甚至沒有聽她提起過全名,她隻是稱呼他‘羽兒’。據錦繡說,她這一兒一女常年在國外生活,很少在香港住。”

塗敏驚訝道:“一兒一女?你是說,她還有一個女兒?”

方子晴道:“是啊,錦繡還有個女兒。不過,我聽她說,這個孩子是她收養的。”

塗敏忙問:“她女兒叫什麽名字?”

方子晴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她似乎不太喜歡提到她的這個女兒,我感覺她更在意她的兒子。”

塗敏接著問:“那這個女兒是姐姐還是妹妹?”

方子晴道:“應該是妹妹,因為我聽她說的是小女兒。”

結束了對方子晴的問話後,塗敏在腦子裏將獲取的信息過了一遍。

宋白羽真的有一個妹妹,那這個妹妹會不會就是化名宋白珊的廖雨欣?可如果真的是她,宋白珊怎麽會是假名呢?難道說,這個宋白珊是真的,廖雨欣是冒名頂替的?不管怎麽樣,宋錦繡之前在自己找她了解情況的時候刻意隱瞞了自己還有個女兒的事實,本身就說明這個女兒的身份有些古怪。

帶著這些疑問,塗敏向香港警方再次申請,協助調查宋錦繡多處居住地的知情人。隨著調查的深入,塗敏覺得,這個宋錦繡真不簡單,居然在香港這個繁華都市中活得像個隱身人一樣,從不買房,隻租房。塗敏懷疑她是用別人的身份證簽的租賃合同,因為她多數時候的住所都無從查證,好不容易查到一兩處,地方也是山頂別墅這種私密性極高的高檔住宅,再加上她深居簡出,見過她的人很少。宋白羽也是常年在國外,每年回來一段時間,出入些高檔場所,卻也不見什麽異常。認識他的人雖然比較多,卻都是些聚會往來,獲取的信息也很有限。

根據方子晴提供的信息,塗敏和謝駿找到了一家宋錦繡常去的水療館,可是並沒有在顧客名單中找到她的信息,後來將照片給服務員辨認後,才發現她是用劉秀英的假名登記的。宋錦繡那個神秘的女兒,倒是有人見過,不過據查是宋錦繡收養的,而且很早就送出國了。幾天馬不停蹄地跑下來,最後到手的有價值的信息實在是寥寥無幾。

在香港的調查工作舉步維艱,可就在塗敏外出調查的這段時間,涵江市又發生了一起大案。

2017年1月22日,年關將至,消防車淒厲的叫聲打破了涵江市深夜的寂靜,火焰化身最凶殘的猛獸,吐著猙獰的黑煙,將坐落在北嶺區玉清山的半山花園包裹得密不透風。半山花園是恒創董事長趙睿以開發養老項目為名批下的地皮,可是配套項目卻遲遲沒有竣工,倒是先把養老院的休閑會所給建起來了。拋開老年人活動中心的名頭,其實整個內部就是一座私家莊園,最後基本上成了趙家的“行宮”。山腳下是玉清山養老基地的項目規劃部,因為項目一再擱置,規劃部的接待中心就臨時成了半山花園的員工宿舍。說是員工,實際上也是給趙氏父子服務的,這些員工白天到山上打理衛生,修整園林,晚上都到山下的接待中心住宿。

消防車趕到時,經驗豐富的消防員也對火勢的猛烈程度和燃燒速度感到驚訝,在整個救援過程中,沒有任何人呼救與掙紮,隻見昨日還奢華美麗的一座花園,現在卻在衝天的火光中靜靜地燃燒著。

山腳下,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記者扛著攝像機,邊找角度錄製現場,邊見縫插針地采訪。

一個小個子男人對記者說:“從消防車來之前到現在,一直沒聽到有人喊救命,也不知道這房子裏麵有沒有人。”

負責保潔的王嬸立刻爭辯:“怎麽沒有人,我們小趙總這幾天都住在這裏!”

小個子男人有些發窘,紅著臉爭辯道:“那裏麵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記者們一看就知道這男人並不知曉內情,趕緊繞過他去問王嬸。

王嬸看到記者伸到跟前的麥克風,卻不肯吭聲了。

記者正想辦法套話,隻見一輛賓利車開了過來,後麵跟著一輛林肯車。車上下來幾個人,走在前麵的是趙睿和他的千金趙安琪,記者們立馬撇開王嬸,一窩蜂地圍了上去。

隨行的保鏢和助理用力分開人群。趙安琪怒斥道:“你們這些狗仔太沒道德了,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隻知道搶新聞,卻絲毫不顧及當事人的心情。”

記者們卻似乎失去了聽覺,依然爭前恐後地拍照。

正推搡著,幾輛警車開了過來,下車的是市公安局一把手肖永華和他的下屬。

肖永華天生一張嚴肅臉,自帶生人勿近的氣場。記者們看到他過來,立刻停止了圍堵,自動散開。隨即而至的兩輛警車,下來了十餘名警察,開始疏散圍觀的群眾。

肖永華向記者們宣布:“市委領導有指示,火災報道要尊重事實。現在偵查人員要固定證據,走訪現場目擊證人,請媒體的同誌們暫時不要采訪。現在火災還沒有得到有效控製,請大家自覺退到安全區域等待,稍後配合偵查人員的取證工作。”

人群漸漸散開,隻留下一些知情人員接受民警的詢問。

趙睿生氣地問王嬸:“怎麽一個保安都沒有看見?人呢,人都去哪兒了?”

王嬸縮著脖子,大氣也不敢出,過了好一會兒才低頭小聲答道:“小趙總說快過年了,讓保安都收拾行李回家了,說是讓他們年後再來。誰知道保安前腳剛走,後腳就……就出事兒了。”

趙睿臉色慘白。

他極力克製住心頭的恐懼,聲音顫抖著問道:“昨晚冬誠真的歇在這兒?”

王嬸不敢直視他懾人的目光,低下頭,小聲說:“昨晚小趙總招呼朋友們在這裏聚餐,我等到他們散了,準備收拾一下,小趙總說太晚了,他想休息,讓我走了。我走的時候,看見小趙總鎖上了院子的門。”

趙睿仰起頭,從胸腔深處發出一聲長歎。

有消防員出來了,趙睿和肖永華等人趕緊圍了上去。

“裏麵情況怎麽樣?”

“發現了兩具屍體,已經……”

他看了看這個涵江市的風雲人物,斟酌著說出了後麵半截。

“已經罹難了。”

趙睿身形一晃,險些要跌倒了。趙安琪在一旁趕緊扶住,眼眶也有些泛紅。她從小生活在國外,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感情並不深,僅有的回憶也都不太美好。可父親是疼愛自己的,她無法忽略趙睿的痛苦。

趙睿穩定了一下情緒,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問道:“怎麽會是兩具?”他狐疑地望著王嬸。

王嬸支支吾吾地說:“那個,那個溫……溫婉小姐昨晚也住下了。”

趙安琪問道:“哪個溫婉?該不會是那個……?”說到這裏,她輕呼了一聲,瞪大眼睛說到,“那個明星!”

王嬸點了點頭。

本來周圍記者的注意力就集中在趙氏父女身上,這一下都聽到了,肖永華到來後逐漸變得有序的記者們立刻**起來。

“明星溫婉,就是那個當紅的流量明星啊!”

“這麽勁爆的消息,居然讓我碰到了!”

他們紛紛舉起相機,對現場拍攝著。

事態比預想的還要嚴重,肖永華眉頭緊鎖,趕緊指揮隨行人員維持秩序。

明星與富豪之子的私情,豪宅夜半大火,這堪比八點檔的爛劇情,還不讓這些記者們瘋狂!肖永華慶幸自己剛才疏散了人群,沒有讓這爆炸信息立即外泄。可是,溫婉的身份敏感,如果裏麵的屍體真是她,這消息怎麽可能捂得住?現在隻能抓緊時間,將一切能夠做到的工作趕在前麵。

肖永華把消防員拉到一旁,問道:“屍體是在什麽位置發現的?”

“火勢太猛,我們把梯子直接架到二樓火勢較小的書房,進去搜索救援,不一會兒,就在房裏麵發現了兩具燒焦的屍體。因為已經死亡,我們就沒有挪動屍體,隻是用防火棉蓋上了,以防破壞現場。”

肖永華點了點頭,消防員轉身又衝進了火場。

救火龍奮力地噴灑著,好在別墅離著最茂盛的林木區還有一段距離,沒有蔓延成山火,在消防官兵的奮力撲救下,火勢漸漸得到了控製。

現場被隔離帶圍了起來,在不遠處搭建的臨時休息所,偵查人員逐個向目擊證人了解情況。

維修工小蔣回憶:“我昨天去他家修噴泉的出水閥,晚上7點才離開,那時候我還看見小趙總的車停在車庫裏。”

園丁劉叔說:“我昨晚吃壞了肚子,淩晨去上廁所的時候聽到狗不停地叫,上完廁所出來,就發現山上冒了煙,還有火光,我趕緊打了119報火警。”

民警問:“房裏麵真的有人,怎麽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也有可能睡著了,或者被濃煙熏暈了,沒來得及逃命。”

“不是說聽到有狗叫聲嗎?狗咋沒有被熏暈?”

“可能是狗被關在外麵吧。”

“不會吧,他家的狗嬌貴著呢,都是和主人一個屋,這麽冷的天怎麽可能關在外麵?”

人們七嘴八舌,言之鑿鑿地下著定語,仿佛真相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火滅了。

現場一片狼藉。

現場勘驗工作開始了。肖永華親自在現場指揮,負責現場勘查和錄像的技術人員一起進入被大火燒得殘破不堪的建築中,火災調查員也來到了災後現場。據消防員說,他們來的時候,院子裏的雕花鐵門是開著的。技術人員第一時間勘查了鐵門的門鎖。門鎖和大門有很明顯的砍擊破壞痕跡。院子的空間很大,門鎖雖然被濃煙熏黑,但火勢並未蔓延到這裏,所以不曾因灼燒變形。

經過初步勘查,技術隊的曾啟帆和火災調查員一致認為,這不是一般的火災,而是一起人為的惡性縱火刑事案件。肖永華當即拍板,增派警力,通知涵江市人民檢察院派人員提前介入,進行偵查指導。

王處長接到一把手鄭明德檢察長的電話後,把趙雲蕾叫到辦公室,商量派誰去提前介入比較合適。

趙雲蕾在腦海裏把處裏的幾個人過了一遍,試探著問道:“王處,我心裏有個人選,您看看合適不。”

王建波皺眉道:“最近你們怎麽搞的,一個兩個的都學得和付朝陽一樣磨磨嘰嘰的,說個話都吞吞吐吐的,還有沒有半點公訴人的風采了?”

趙雲蕾樂了。

“行,痛快地說。林嵐到咱們公訴處也有好幾年了。我旁觀著,她學習能力強,膽大心細,知識麵廣,思維縝密,是一個綜合素質很強的複合型人才,在新近入額的這一批員額檢察官裏麵雖然年齡最小,卻是個業務尖子。我琢磨著,應該多給她機會鍛煉,好好培養。”

王處長讚同地點了點頭。

“林嵐在好幾個案件中都展現出了技術和法律思維相結合的優勢,她這種獨特的優勢啟發了我,其實在證據薄弱的情況下,尤其是在嫌疑人進行幽靈抗辯,或者零口供的案件中,技術和公訴兩項技能的疊加,能夠產生意想不到的威力,是對付幽靈抗辯和零口供最有力的武器,對於突破案件瓶頸的作用也很大。所以,我這次想讓她提前介入。”

趙雲蕾和王建波的想法不謀而合,王建波站在宏觀的角度,對於林嵐的評價甚至更全麵、更精準。

趙雲蕾說:“林嵐以前在技術處做的就是痕檢工作,對於現場勘查是再熟悉不過了,如果這次確定派她去,不僅是對她的鍛煉,也是公訴與技術結合的一次法律實踐。”

王處長一副躊躇滿誌的樣子,堅定地說:“是時候讓她獨立辦理大案要案了,這次不但要派她去,而且還要大膽地派,撤去依賴,讓她真真正正挑一回大梁。你回去就落實,你們處那個書記員路小艾挺機靈的,人也勤快,配給林嵐做助手,案子你盯著些,但是事情讓她獨立去做。”

趙雲蕾對於王處長的安排沒有異議,她趕緊安排去了。

林嵐和路小艾趕到現場時,撲入眼簾的就是被烈火肆虐後的一幢熏得發黑的建築,她們出示了工作證,穿過警戒線。

林嵐按照王處長給的號碼給市局的黃勤隊長撥了過去,黃勤馬上派了李雲鵬出來接她們。

她們進到院子裏,黃勤和幾個人正在現場忙碌,李雲鵬上前為雙方做介紹。

“黃隊,檢察院提前介入的同誌來了,這兩位是林檢察官和她的書記員路小艾。”

黃勤一看,這林檢察官不過是個小姑娘,書記員路小艾更是個稚氣未脫的黃毛丫頭,心裏頓時覺得有些不爽。

這王處長可真是越來越倚老賣老了,這麽重要的案件,就派了這麽兩個黃毛丫頭來提前介入,真是太不負責任了。他這麽想著,當時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

人既然派了過來,表麵功夫還是要做足。

黃勤脫下手套,禮貌但疏離地和林嵐握了握手,客套地說:“林檢察官,感謝你們對我們工作的支持,這麽遠趕過來,辛苦了。”

林嵐對黃勤的冷淡假裝沒有察覺,熱情地說:“不辛苦,都是為了案件需要嘛。黃隊長,您要負責全麵指揮,肯定分身乏術。要不,您派個人帶我們去看看現場吧,我好有個直觀的了解。”

黃勤見她一來就直奔主題,態度倒是挺積極的,神色緩和了些。

“不用派人了,他們都忙著呢,我現在也不用指揮,剛才任務都交代下去了,我帶你們去吧。”

黃勤說完就在前麵引路。

林嵐和路小艾緊隨其後。

到了門口,黃勤停了下來,正準備叮囑兩人現場勘查的注意事項。但還沒等他開口,林嵐就從褲兜裏拿出手套和鞋套,給自己和路小艾換上。

黃勤對林嵐的老練有些意外,不動聲色地拿了一個鞋套給自己套上。

進入房間後,林嵐邊走邊說:“黃隊長,我們王處對於這次提前介入的任務非常重視,讓我過來多看多學,有問題隨時向處裏匯報。我年紀輕,經驗不足,您多包涵。您現在要是方便的話,就給我講講勘查工作目前的進展吧。”

黃勤剛剛觀察了一下,覺得這姑娘看上去對現場勘查並不陌生,再聽了她這番話,覺得她很懂得進退,態度謙遜,幹活兒也不拖延,對她印象又好了幾分,態度緩和了許多。

他笑了笑說:“林檢察官,您太謙虛了。公訴人在摳案件細節,把握證據標準上,可是要比咱們這些幹偵查的大老粗要強得多啊。”

林嵐忙擺手:“哪裏,哪裏,破案還是要靠公安老大哥啊。”

彼此謙虛了兩句,黃勤開始介紹。

“這半山花園名為養老公寓的休閑會所,實際上是恒創集團董事長趙睿打造的一個私家花園別墅。我們初步判斷,房間內發現的屍體,是趙睿的獨子趙冬誠和大明星溫婉。”

林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抱歉地說:“黃隊,不好意思,我的這個小助手有一顆八卦的心。”

路小艾在一旁吐了吐舌頭。

黃勤笑了笑說:“沒關係,溫婉畢竟是偶像派明星,小姑娘追個星什麽的,挺正常。”他頓了頓,接著說,“為了破案考慮,目前這一消息還沒有對外公開,不過也拖不了多久,爭取一點時間算一點吧。恒創集團公司旗下有房地產開發、園林建設、融資租賃、進出口貿易等多個項目公司,房地產開發中的休閑度假板塊由趙睿的兒子趙冬誠負責。趙睿是本市的納稅大戶,又是海外歸來的大投資商。這次他的兒子和一個大明星死在家裏,影響很大,市裏麵的領導很重視。”

說話間,黃勤帶著林嵐她們到了一樓的儲藏間。

林嵐一進門就看到角落裏有一個被煙熏得斑駁的保險櫃。

櫃門虛掩著,火勢似乎並沒有太多殃及這裏,還可以看到保險櫃裏麵的物品。

幾份零散的文件,散落在櫃子裏。

地麵上散落著的紙張,被煙熏得焦黃。

林嵐問黃勤:“黃隊,這邊勘查過了吧?”

黃勤說:“已經拍照固定了,馬上要統一進行物證提取的。”

林嵐了然地點了點頭,戴上手套,把文件拿出來看了看,又放了進去,接著蹲到保險櫃前麵仔細檢查。路小艾拿出本子開始記錄。

“櫃門側麵有明顯撬痕,從櫃門左側的壓痕和右側的撬痕方向來看,符合右手用力的常習性。”林嵐邊看邊口述。

路小艾插嘴道:“看來,這個撬櫃子的人不是左撇子嘍。”

林嵐“嗯”了一聲。

林嵐用手在櫃門前比了一下,說道:“正常人的右手力量要大於左手,所以壓力會集中作用於前端。從這些痕跡來看,壓力反而集中於後端,可以看出這個人的右手力量虛浮,估計是有傷或者殘疾。”

黃勤吃了一驚,這個年輕的檢察官從幾道撬痕居然能看出這麽多道道,可見她對現場勘查相當精通,自己之前應該是誤會了王處長。

林嵐並未注意到黃勤的神色變化,她埋著頭,聚精會神地在痕跡上捕捉蛛絲馬跡。

“撬痕呈扁條形,邊緣有棱角,工具應該是長條形撬杠而非柱狀撬杆。”

黃勤忍不住湊近查看,果然痕跡扁平,橫向分布於一側。

“櫃角邊緣處留下的撬痕,走向呈斜插入內,壓痕與櫃角接觸麵積小,痕跡頂部伴有尖銳劃痕,所用工具應該為柱狀帶尖鉤的撬杠。從現有的痕跡特征來看,撬開保險櫃應該使用了兩種工具。”

“兩種?”路小艾問。

“可不是,準備得可真夠充分的,看來作案人不是第一次作案,從手法來看,是個有著豐富盜竊經驗的慣犯。”

林嵐一麵說著,一麵又去看儲藏室的門鎖。

“門鎖外部倒是沒有被破壞的痕跡,不過鎖孔內部還需到實驗室進一步檢查,看是否有外力技術開鎖的痕跡。這樣才能完全排除技術開鎖的可能。”

“都強行撬開了,應該不會存在技術開鎖的問題吧?”路小艾遲疑地問。

林嵐仿佛看到了以前和林遠昊較真的自己,她的嘴角露出笑容。

“不一定哦,萬一是作案人故布迷陣幹擾偵查呢?所以,還是檢查得周密些才好。”

林嵐的話很有道理,而且邏輯嚴密,路小艾無法反駁。她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檢察官多了幾分佩服。

林嵐站起身道:“黃隊,我們再去二樓看看吧。”

細致、嚴謹、有主見。

黃勤一路冷眼旁觀,心中那點別扭逐漸煙消雲散,態度也不知不覺變得熱情。

“屍體在二樓的臥室,技術人員現在都在上麵呢,我帶你們去看看。”

林嵐跟著黃勤的步伐,沿著旋轉樓梯向上走,邊走邊打量著四周。

整個建築的內部是中空結構,一共兩層,二樓有九個房間,中間的一間最大,其餘八間呈對稱結構依次排開,正中一間應該是主臥室。

林嵐特意觀察了一下中間的房門,原本氣派非凡的雙開門,現在破敗不堪,隱約殘留著皮革和海綿。

她輕輕搖了搖頭。

“這種軟包的裝修,是很多富豪的最愛,看起來奢華,隔音效果也好。可惜,著起火來最是致命,易燃不說,皮革燒著後散發出來的嗆鼻濃煙,加上海綿燃燒後產生的苯化合物,很快就會令人窒息。”

黃勤感慨道:“所以說,貴的不見得就是好的。”

與房間門口銜接的過道一直延伸到旋轉扶梯處形成了一個回廊。樓梯扶手因為長時間燃燒,上麵的木質部分已經燒焦,橫七豎八落到了一樓,扶手隻剩下**在外的、熏得發黑的幾根金屬杆。回廊的地麵上零星散落著海綿的燃燒殘留物。

林嵐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觸摸了樓梯扶杆,白色的手套上沾染了黑色的粉末。

“二樓的火勢遠比一樓嚴重,越往上走,扶梯燒毀的程度就越嚴重,說明火源來自二樓。回廊的地麵有臥室內的燃燒物,應該是臥室的門窗被打開後,被外麵吹進來的風刮到這裏來的。”

她從路小艾手中接過筆記本,把觀察到的情況簡單幾筆勾勒了下來,畫了一個大致的現場平麵草圖。

走近主臥室,林嵐遠遠就看到天花板和牆體上有大片的燃燒痕跡,地麵上有床墊、棉被燃燒殘留物。臥室的窗戶開著,窗簾被燒得精光,殘骸散落在地麵。

黃勤給雙方做介紹:“這是涵江市支隊火查科的火災調查專家馮文和趙海,這兩位是涵江市檢察院公訴處的林檢察官和書記員路小艾。”

林嵐和對方握了握手,問道:“兩位專家辛苦了,火源初步確定了嗎?”

馮文說道:“通過對現場的清理和勘查,結合圍觀群眾以及撲救火災的消防員對現場的描述,我們劃定的最初起火區域就在二樓的主臥室。起火點應該就是主臥室的窗簾附近,現場發生了輕微的爆炸,不過,具體的爆炸原因還未查明。”

黃勤、林嵐和路小艾異口同聲驚道:“輕微的爆炸!”

馮文道:“我們檢查了所有的線路、牆體和殘留物,排除了失火的可能,從現場燃燒程度的分布特性判斷,應該是人為引爆式縱火;從火勢猛烈程度、窗簾的燒毀程度、火勢蔓延動態分析來看,初步判斷現場有助燃劑,引爆物在窗簾附近。隻是目前還不能確定是用何種物質引爆的。”

兩位火災調查專家離開後,路小艾好奇地問:“嵐姐,還有火災調查專家?我第一次見。”

林嵐道:“火災調查專家厲害著呢,他們被稱為火場福爾摩斯,是能夠讓火災廢墟說話的人。無論多麽大的火災現場,無論被燒得如何麵目全非,他們都能在裏麵查找到導致火災的蛛絲馬跡,你想想,這對專業性的要求得有多高。”

路小艾望向他們離開的背影,目光中滿是敬佩。

林嵐走到臥室門前查看門鎖,門鎖已被大火燒得麵目全非,聽黃勤說,起火時房門是反鎖的。

黃勤朝臥室裏麵走去,林嵐和路小艾緊跟其後。路小艾遠遠就看見**並排躺著兩具焦黑的屍體,有些發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可她看見林嵐沒事人一樣走過去了,也隻能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屍體旁站著幾個人,其中戴著手套正在彎腰檢查屍體的是市局的法醫曹曉暉,旁邊照相的是刑事科學技術中心的副高級工程師曾啟帆,正在做記錄的是他的搭檔李輝。

黃勤給大夥兒打了個招呼,正要介紹,曹曉輝卻先開口了。

“王處這次不錯嘛,舍得派嵐女俠親自來了。”

林嵐看見熟人也挺高興。

“曹法醫、曾工、李輝,你們先到了啊,辛苦辛苦。”

黃勤有些意外,問道:“原來你們都認識啊?”

曹曉暉看了看黃勤的神情,心下了然,主動介紹道:“黃隊,你才從區裏調過來,可能對林檢察官還不熟悉。別看她年紀不大,可是已經在技術處、公訴處兩個部門曆練過,專業素養很高,咱們市局技術口的很多人都認識她,就連塗隊,也對她讚不絕口。”

塗敏能夠誇獎的人,應該是很有兩把刷子的。

大家寒暄了幾句,就各自繼續忙活了起來。

林嵐彎下腰,從地上拾起了一小片窗簾殘留物。

“怪不得火災調查專家這麽確定起火點就是窗簾。”林嵐望著手中的殘留物自言自語:“這種織物的質地不易燃燒,卻幾乎被燒得精光。”

林嵐隱約嗅到空氣中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汽油味,可是現場充斥著一股火災後濃烈的煙火氣味,她一時間也不能確定那助燃劑是不是汽油。

地上還散落著些許窗簾的殘留物,曾啟帆正在做提取、拍照工作。

林嵐蹲在地上看曾啟帆分揀,發現有一塊窗簾的殘留物上麵粘著一小坨黏糊糊的東西,於是拿起來看了看,又湊到鼻子上聞了聞,有一股類似橡膠燃燒後的氣味,同時還夾雜著類似汽油的味道。

“曾工,這些殘留物得檢測一下成分,尤其是上麵粘著的東西,說不定和作案手法有關。”

“放心吧,我回去就交給技術部門做成分分析。”

房間的窗戶是推開的。

林嵐問道:“黃隊,這窗戶是本來就開著的,還是救火的時候消防隊員打開的?”

黃勤道:“我問過消防員,他們來的時候,窗戶就是開著的。”

林嵐走到屍體旁邊,兩具屍身因為灼燒嚴重,已經分辨不出麵目了,隻能從外形上大致判斷出是一具男屍和一具女屍,屍身因為被大火灼燒之後蜷曲,一時也判斷不出身高。不過從小腿長度來看,應該屬於中等偏上的身高。

林嵐問:“這都燒成這樣了,按說已經不具備屍體辨認條件了,身源鑒定的結果也不可能這麽快出來,怎麽就得出死者身份是趙冬誠和溫婉的結論呢?”

曹曉暉說:“這隻是初步判定,還不是最後結果。家屬到現場對屍體做辨認時,因為屍身整體毀損程度嚴重,無法斷定。不過,根據家屬提供的線索,趙冬誠最近總是戴著一塊歐米伽的新款手表,這塊表雖然也被燒毀了,不過從殘留物的特征上還是能大致辨認出來。另外,在他身邊發現了一塊玉佩,趙睿說叫什麽人龍合體玉佩,是趙冬誠打小佩戴的,辨識度很高。”

林嵐詫異地說:“人龍合體玉佩?”

李輝看見林嵐這麽驚訝,好奇地問:“怎麽了?”

林嵐道:“趙冬誠同父異母的妹妹趙安琪有一塊人鳳合體玉佩,我以前見過。”

這個信息極大地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大夥兒紛紛道:

“人龍、人鳳,該不會是為了表達人中龍鳳吧?”

“既然是子女各有一塊,那這身份就更加確認無疑了。”

曾啟帆道:“剛才提取的時候,我沒注意到上麵有龍,就是個人的形狀,看上去也不太精致。我還奇怪趙冬誠這麽有錢,怎麽戴這麽個東西。”

“這有什麽問題。”李輝一麵說著,一麵從物證袋裏取了出來,連著物證袋一同遞給了林嵐,隻見袋裏放著一塊被熏得發黑的物什,上麵的花紋依稀可辨。林嵐用電筒打著側光,沿著雕刻線條仔細檢視,隻見整塊玉佩采用的是陰線和鏤空相結合的雕刻手法,正麵一人肅然而立,頭部和兩臂分飾三龍,果然是西周時期的人龍合體玉佩。

林嵐道:“這塊玉的圖案不同於趙安琪的那一塊,趙安琪的人鳳合體玉佩中,人是蹲的姿勢,頭頂有鳳形冠羽,下麵的鳳凰是站立的姿勢。從題材和雕刻手法來看,這塊應該是西周時期的,趙安琪那塊應該是商代的。這種題材的玉佩,存世完整的不多,怪不得趙睿這麽肯定屍體就是他兒子。”

黃勤這下被震到了,他愕然道:“林檢察官,你對古玉都這麽精通?”

林嵐答道:“我姑姑的藏書很豐富,我小時候住在她家,蹭了不少書看,其中有些就是關於考古學和古玩的,我囫圇吞棗地看過一些,略微知道些皮毛。”

曹曉輝笑道:“黃隊長,你別聽林檢察官在那兒謙虛,她有個外號,叫移動的百科全書。”

黃勤哈哈笑道:“這個形容還真貼切。”

曾啟帆也打趣道:“我們早就對她帶來的意外見怪不怪了。”

林嵐笑著打岔:“我是雜而不專,破案靠的還是你們這樣的專業人士。”她又轉回剛才的話題,“那我猜,溫婉屍體的確認也是根據隨身物品的特征了。”

曾啟帆說:“你猜得很對。溫婉尾指上的戒指雖然已經變形,可是拳頭的內側部分避免了高溫灼燒,提取後在放大鏡下可以看出來是卡地亞的logo,溫婉的經紀人也證明這個戒指她最近一直佩戴著。”

林嵐問:“有沒有提取到死者的手機呢?”

路小艾說:“對哦,手機可是現代都市男女的‘電子身份證’啊!”

曾啟帆說:“通過現場勘查,我們並沒有發現這兩個人的手機,隻能根據他們的隨身物品初步判斷,死者應該是趙冬誠和溫婉。當然,回去後我們還要進一步做身源鑒定來進行確認。”

林嵐奇道:“兩個人的手機同時不見,莫非是凶手帶走了?要是這樣,那這個凶手應該有一定的反偵查能力了。”

黃勤說:“我們也是這麽想的,從現場這些證據綜合分析,這個作案的人的確不是一般人。”

大家沒有作聲,各自思考著。

林嵐蹲在屍體旁邊,用戴著手套的手在屍體上小心觸碰著。

路小艾隔了半步遠,不太敢往那兒瞧。

林嵐起身後,路小艾好奇地湊近看了看,見到本子上的內容吃了一驚,不由得脫口而出:“死後焚屍?難道他們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被人殺害的?”

林嵐沒有直接回答路小艾的問題,她合起本子道:“目前尚未對屍體解剖,屍檢結果也沒出來,所以,我也不能確定。不過,死者先被人殺死,然後再被人放火毀屍滅跡的概率很大。”

曹曉暉讚道:“可以啊,嵐女俠,發現問題的速度越來越快了,看來江旎這壞丫頭當初沒少折騰你,法醫學基本功挺不錯。”

林嵐眼前頓時浮現出江旎那張顛倒眾生、卻一臉壞笑的美麗麵孔,她朝曹曉輝聳了聳肩,無奈道:“曹法醫,您就別打趣我了,就我這三腳貓的法醫學知識,還不夠您和江旎姐塞牙縫的。你們先忙,我再四處看看。”

這回,黃勤主動提出陪林嵐去看其他的地方,林嵐也想多了解一下現場情況,也沒有客套。

林嵐問:“黃隊,現場還有其他傷亡嗎?”

“目前沒有發現。”

“那調到現場監控了嗎?”

“說來也奇怪,整個半山花園監控視頻的硬盤都不見了,一點有價值的視頻信息都沒有留下來。”

“監控的存儲介質不翼而飛,保安放假回家。這麽多的巧合湊在一處,未免也太反常了,莫非是熟人作案?”

“這個可能性很大。不過,現場的痕跡太亂了,勘查工作難度太大。”

林嵐回想著,剛進來的時候,院子裏麵火勢波及不大的地方的確有幾處邊緣清晰、特征不同的足跡。

“這麽多新鮮的足跡,看來昨天這兒來了不少人?”林嵐問。

黃勤答道:“根據保潔工王嬸的證言,案發當天的下午這兒有個聚會,中途的時候溫婉過來了。”

林嵐低頭喃喃道:“燃燒、高溫、高壓水槍衝刷,這些都會破壞現場的痕跡;人員進出雜亂,消防員進入房間內救火,這些會讓現場的痕跡更加混雜。看來,要想區分出哪些是有價值的痕跡,哪些是幹擾性的痕跡,將會是一道費時費腦的難題。”

黃勤讚道:“林檢察官,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知識結構這麽全麵,經驗也足,可真是不簡單。”

路小艾在一旁接道:“那可不,黃隊長,咱們林檢察官是痕跡專家林遠昊的徒弟呢,我聽汪叔他們說……”

林嵐覺得路小艾這話有些顯擺的意思,忙打斷了她的話頭,接道:“哪裏,哪裏,黃隊您太褒獎我了,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和曹工他們這些真正的專家比起來可是差遠了。”

黃勤很欣賞林嵐這種能力強又不外露的個性,說道:“林檢察官太謙虛了,涵江市檢察院的技術處,那可是在全國都叫得響名號的,不但實驗室取得了CNAS認證,林遠昊和江旎這些人也都是技術條線一流的專家。正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你的業務能力差不了。”

林嵐聽他誇技術處,比自己得了誇獎還要高興,頓時覺得親切起來,現場的氣氛無形間融洽了許多,溝通起來更加順暢。

林嵐詳細地問了黃勤目前現場勘查的進度。她一邊認真聽著,一邊在本子上記著,偶爾穿插著問了幾個問題。對於之前的勘查工作了解得差不多了,她又在黃勤的帶領下,仔仔細細地把每個房間都看了一遍。

林嵐走到一扇窗戶前麵,伸出頭去左顧右盼。

路小艾好奇地問:“嵐姐,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房屋外牆的建築結構特征,還有這座房子和周遭建築的群落關係。”

“看這些能起到什麽作用啊?”路小艾有些疑惑不解,她也學著林嵐的樣子朝窗外張望。

“現查勘查就是要盡可能地將現場所有的細節都顧及到,任何地方都有可能隱藏著真相。”

“細節決定成敗!”路小艾雙手同時向外遞出大拇指,道,“怪不得趙處長讓我好好跟嵐姐學習,嵐姐真棒。”

林嵐微微一笑,繼續觀察著。

這場火災的確十分慘烈,每個房間都沒逃過劫難,破壞得很徹底,很多證據都被大火給湮滅了。林嵐又沿著台階走到一樓的院子,對著鐵門上的砍擊痕跡觀察了很久。她轉身問黃勤:“黃隊,樓道窗、下水管、防護欄這些攀爬區域有沒有提取到指紋或者攀爬痕跡呢?”

黃勤還沒有回答,路小艾忍不住問道:“嵐姐,門鎖被砍壞了,凶手很明顯就是從這裏破門而入的啊,為什麽還要提取攀爬入戶的指紋和痕跡呢?”

林嵐俯下身子,指著門上的砍痕道:“你們看,這些砍斷鎖頭留下的工具痕跡都分布在門的內側,這就說明是在出門時砸的鎖,而不是在進門時砸的。這些痕跡深淺不一,分布雜亂無章,說明砸鎖的人對作案工具的操作並不熟練,導致很多次都砸偏了,砸在了門上。不過,就算是不熟練,砸偏這麽多次也不正常。可見當時砸鎖的人內心很慌亂,急於出去,所以失了準頭。如果是這個人放的火,那就不至於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黃勤敏銳地捕捉到了林嵐話中的信息,警覺地問:“你的意思是,砸鎖的人不一定是放火的人?”

林嵐道:“對,而且他們還不是一夥兒的。”

林嵐道:“我以前在技術處的時候,林組長告訴我,現場任何的痕跡和物證,都是最忠實的目擊者,它們雖然隻是無言的證人,可隻要是洞悉它們表達方式的解語者,就能傾聽到案件的真相。”

“我以前以為現場勘查就是拍拍照,收集一下物證什麽的,今天算是刷新我的認識了。”路小艾不無感慨地說。

黃勤依然惦記著林嵐之前的那個推論,問道:“這個凶手有沒有可能就混在客人裏頭,等到夜深人靜了才出來作案?作案之後準備逃離現場,卻發現門被鎖了,火勢又太猛,所以砸開門?如果是這樣,現場應該還是隻有一個人。”

林嵐道:“如果是這樣,有些地方會說不通。如果是賓客作案,他對大門的出口會仔細觀察。我記得您說過,到現場後發現主臥室的門是反鎖著的。那麽,關著的門完全能擋住一陣子火勢,不可能立刻封住走道。這個人點火後還能將門反鎖,說明當時的情況並不危急,不至於那麽慌張地去一樓砸鎖。”

黃勤道:“所以,你懷疑他們是分別從不同的房間爬進來的?”

林嵐點頭道:“這隻是初步懷疑,最後還是要看證據。我剛才觀察了一下整個建築的結構,最便於攀爬的就是靠北邊的書房以及挨著火源的次臥室。次臥室的外陽台有欄杆,比書房的飄窗更容易攀爬,距離攝像頭更遠,和書房比起來,次臥室是偷盜者更佳的進入點。”

路小艾問道:“嵐姐,消防員也是攀爬進來救火的,他們留下的痕跡也不少,即便提取到攀爬的指紋或者痕跡,也不一定是凶手留下來的啊?”

林嵐道:“首先消防員是從書房進來的而非次臥室,痕跡不一定重合。第二,即便都是從書房爬進來的,消防隊員留下的痕跡和作案人的痕跡發生重合,我們也可以通過收集消防隊員的痕跡特征來進行排除。況且,消防隊員是架消防梯進來,和普通的攀爬痕跡有明顯區別。”

路小艾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是啊,調出火警人員的名單,找他們錄入一下指紋和足印信息就好了。”

林嵐說:“賊和凶手恰巧在同一晚從二樓先後攀爬進入半山花園,凶手在主臥殺人放火,賊到一樓去開保險櫃,中途發現二樓起火了,倉皇之下準備逃走。可他懼於火勢,不敢從來時的通道撤離,這才慌不擇路地砸開門鎖,從一樓的大門離開。而那個凶手則在放火後從二樓離開,所以兩個人並沒有碰麵。不過,截至目前,這隻是一個偵查假說,並不是最後的事實。我們隻有收集到足夠的證據,才能得出最接近真相的那個結論。而尋找是否存在攀爬痕跡則是弄明白入侵渠道的一個路徑。”

黃勤提出要求後,現場勘查人員提著勘查燈,從次臥室開始查找攀爬痕跡。

一番細致的搜尋後,李輝叫了起來:“快來看,這裏有發現。”大家聚到跟前,順著勘查燈的方向,發現次臥外陽台的欄杆上真的有指紋,指紋的方向朝著房間,可見是進入時留下來的。

李輝把勘查燈遞給林嵐,自己則舉起相機從好幾個角度拍下了照片。

曾啟帆忙從工具箱子裏拿出磁性刷、膠帶和磁性粉準備提取指紋,然後從褲兜裏拿出半盒香煙和打火機,把裏麵的錫紙取了出來,將磁性粉拿過來倒在錫紙上。

路小艾小聲問林嵐:“嵐姐,他這是要幹什麽啊?”

“這是將磁性粉加熱刷顯指紋的方法,一般用於提取先天條件較弱的指紋和印記。我以前在技術處參加培訓時聽一位老專家說過,但是據說對刷顯手法要求挺高,我還沒嚐試過。”

李輝朝林嵐豎起大拇指道:“識貨。”

路小艾覺得有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曾啟帆用打火機將錫紙加熱了幾秒鍾,然後拿過磁性刷,快速在指紋部位順著紋路刷顯,不一會兒,一枚清晰的指紋顯現了出來。

李輝高興地嚷:“有了。”然後他麻溜兒地拿起掛在胸前的相機拍照固定了下來。

李輝把膠帶遞給曾啟帆,曾啟帆小心翼翼地將膠帶覆蓋在指紋上,再用物證鑷完整地提取了下來,交給李輝放進物證袋裏封存了起來。兩個人配合默契,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如行雲流水一般,很是流暢。

林嵐問曾啟帆:“書房那邊有沒有發現?”

曾啟帆搖了搖頭。

路小艾見林嵐站在一旁發呆,輕輕推了她一下,問道:“嵐姐,怎麽了?”

“我在想,要弄明白另外的人是怎麽進來的,看來得費一番周折了。”

作案的究竟幾個人,書房的痕跡是根本不存在還是被破壞了,真相究竟如何,現有的證據的確得不出唯一的結論。

勘查完現場,大家分頭去忙自己的任務。

林嵐回去後向王處長匯報了提前介入的情況,王處長聽完後叮囑道:“小林,這起案件被害人的身份特殊,容易引起外界的關注。剛才新聞處向我反映,目前輿情總的來說不太穩定,網絡上有很多猜測。這起案件的影響很大,你要引起高度重視。”

林嵐點了點頭,說道:“您放心,後期我會隨時跟進的,有什麽情況都會第一時間向您和趙處長匯報。”

王處長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死者身份被傳出後,線上和線下的媒體爭先恐後地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報道,掀起了熱議。

警方將陽台上提取到的指紋在指紋庫裏進行比對,最後鎖定了一名慣偷,名叫劉棟,很快將其抓獲。

經過訊問,劉棟承認案發當晚的確到趙冬誠家中盜竊,從保險櫃裏偷了一些現金和金條,不過卻否認自己參與縱火林嵐推測實施盜竊和縱火的並非同一人得到了證實。根據劉棟的供述,警方查找到了銷贓的金條,經過評估,整體盜竊金額達到了200萬元,案件迅速移送到涵江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

案管將案卷材料移交到公訴處後,王處長拿起桌上的座機,撥通了林嵐辦公室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路小艾。

“小艾,你讓林嵐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有任務要交給她。”

路小艾放下聽筒對坐在對麵的林嵐說:“嵐姐,老大召喚,說有任務。”